紀玄非守在寧雅歌的牀前,已經一夜了,整整一夜聽見她皺着眉頭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害得!有時又會很驚恐的叫着,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這樣的寧雅歌,不知道爲什麼,讓他有一種很心疼的感覺,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這個女子,突然出現在他的營帳,霎那間放出那麼純潔的光芒,他看見她,感覺到自己的無恥,自己的骯髒,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這樣的女子眼見着自己殺掉另外一個女子,眼中竟然帶着驚恐,卻還有那麼一絲的……心疼。她在心疼什麼?心疼自己,還是那個妖豔的女子?紀玄非看着熟睡的寧雅歌,心裡亂亂的。
這樣的女子,在自己把她抓去犒賞三軍的時候,拼命的掙扎,卻不願來求他,他心裡想過只要她開口求他,他一定會把她救回來,可是他看見她的眼淚,看見她的無助,看見她的弱小,卻看不見她的妥協,她究竟是什麼人?紀玄非最後自己惹不住把她救下,殺掉了那個經過他命令而輕薄她的男人。
他抱着她,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卻還要不停的打他,踹他,是他不對,他突然想要流淚,這樣的女子,究竟有着怎樣的魔力?
這些年,紀玄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某一天醒來,只覺得心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了。他一定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可是是什麼呢?他自己又想不起來,每一次看見琉璃,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會感覺到內疚,可是爲什麼內疚?他自己又不清楚。感覺璃族上下都在隱瞞他,隱瞞他一個秘密,他自己被他們孤立起來,沒有朋友。
他不願面對那樣的琉璃,那麼讓他說不出感覺的琉璃,她變得易怒,暴躁。以前的琉璃不是這樣的,以前的琉璃會笑得很好看,會在他生病的時候守在他身邊,會做飯給他吃,會……就像,他突然回過神,就像寧雅歌!以前的琉璃……就像現在的寧雅歌!
現在的琉璃,雖然也會給他做飯,可是……吃這個菜的時候,他腦海中會浮現一張臉,一張他從沒見過的臉,有着絕世容顏的臉,有一次他竟然脫口而出,“雅歌這菜做的真好!”回首看見琉璃的臉,已經變了顏色,狠狠的看着他,轉身跑出去。之後的晚上,傳來琉璃大帳宮女們的慘叫聲,琉璃……突然喜歡那別人出氣,卻什麼都不跟自己說。
寧雅歌,那個時候,聽見你名字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之間,一定……一定有過什麼。
眼前的人翻了個身,似乎要醒了,紀玄非莫名的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面對一個人,就好像小的時候做錯了事,要拽着琉璃躲起來,不讓父親找到一樣。紀玄非一下子趴在她的牀邊裝睡,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要裝睡,真是傻瓜,他默默的嘲笑着自己。
她醒了!他感覺到她坐了起來,看着他,他突然沒由來的緊張。她輕輕的碰了一下他,他裝作剛剛醒的一樣,揉揉眼睛看着她,“你醒了?”
她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隨後露出驚恐的表情,蜷縮成一團,衝着他大喊:“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他想去抱住她,告訴她他再也不會傷害她了,布泰說的沒錯,傷害你,我會後悔的。可是他只要接近她,她就會很害怕,手腳都上來的打他,踹他,流着淚叫着:“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雅歌,他看着有些瘋癲的她,你是在懲罰我麼?
由於她的大吵大鬧,守在門外的布泰衝了進來,看了看紀玄非,看了看蜷縮在牀腳全身發抖的寧雅歌,慢慢的走去她身邊,她看見布泰一下子抱住他,哭着說:“布泰,你把他趕走!你把他趕走。”
寧雅歌,你什麼時候跟布泰那麼要好?還是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你都可以放心的依靠呢?紀玄非看着一臉無奈的布泰,心裡突然好像被開了一個洞,很深很深,不停的往外冒血。
布泰爲難的看看他,輕輕的說了句,“少主,你還是……還是先出去吧。”
紀玄非生氣的一把拉開布泰,自己跑去抱住寧雅歌,寧雅歌不停的掙扎,可是終究沒有他的力氣大,她撓他掐他咬他,都沒有讓他放手,他對着寧雅歌說:“從今以後你只能依賴我一個人!”
布泰輕輕的退了出去,他抱着渾身顫抖的寧雅歌,突然哼出了一個曲子:誰在懸崖沏一壺茶,溫熱前世的牽掛,而我在調整千年的時差,愛恨全喝下,歲月在岩石上敲打,我又留長了頭髮,耐心等待海岸線的變化,海風一直眷戀着沙,你卻錯過我的年華,錯過我新長的枝丫和我的白髮,蝴蝶依舊狂戀着花,你卻錯過我的年華,錯過我轉世的臉頰,你還愛我嗎?我等你一句話……
這個不知名的曲子,終於讓懷裡的寧雅歌安靜下來,她帶着淚痕的眼睛看着他,問他:“你到底是誰?”
紀玄非一愣,到底是誰?他很久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了,每天在女人的身體中麻痹自己,忘記了以前所有的一切,越是這樣,心裡越是覺得空虛。
“我是紀玄非。”他輕輕的說,“我是會保護你的紀玄非。”
門外的琉璃放下準備捲起簾子的手,神色黯然的轉身,玄非,你終於回來了。
之後的日子,每天紀玄非都陪着寧雅歌,風長老說她是因爲受刺激過度,所以纔會變成這個樣子,大概是想逃避,逃避這個這麼殘忍的世界吧。有時候,紀玄非看着玩的一臉天真的寧雅歌想着,就這樣一輩子,也不錯。
琉璃有的時候會來,寧雅歌總是很喜歡琉璃,拉着她一起做這個做那個,那個時候的琉璃,很象小時候的琉璃,帶着那個乾淨的笑容,眼中沒有了發瘋的嫉妒。有一天,琉璃這麼和他說,玄非,我知道你的心一直都在雅歌這,誰也奪不掉,那麼你和雅歌……好好的在一起吧。
他看着她,這似乎不是他認識的琉璃,但似乎又是他認識的琉璃,他說不清,這種感覺,很熟悉的感覺。
琉璃苦笑了一下,沒有用的,我們誰都改變不了命運。
他看着一旁睡得正熟的寧雅歌,問琉璃,“最近有沒有析國那邊的消息?”
琉璃喝了一口水,笑靨如花,“你終於開始擔心點正
事了,自從雅歌回來,析國和央國不停的向咱們發起攻擊,甚至威脅如果不交出寧雅歌,他們兩國就聯手把咱們大漠剷平。”
紀玄非看看寧雅歌,“你究竟是誰?”
琉璃也看着她,“你不知道吧,她是寧雅歌,曾經析國太子的未婚妻,現在央國太子的太子妃,她這個女人啊,走到哪裡都是禍端。”說着寧雅歌翻了個身,他們倆個嚇了一跳。
琉璃看着他,“玄非,以後我們怎麼辦?留下雅歌?還是……”
紀玄非看着她,“只要寧雅歌在我們手中,勝利總應該是我們的。我會叫布泰給析國央國分別發信,約他們到玉谷橫崖,到時候我們殺了他們,天下不就是我們的了麼?”
琉璃看着紀玄非,除了喜歡雅歌的心沒變,其他的……你還是變了。
布泰接到命令,去了析國央國駐紮的營地,遠遠的看見析國央國兩國的太子守在大部隊前,不停的向這邊眺望,難道是知道自己要來?布泰這麼想着,加快了腳步。
還未等走到營帳,析國太子先衝了上來,抓住布泰的胳膊,“看你的打扮是大漠人!是不是紀玄非派你來的!雅歌怎麼樣?雅歌好不好?”
布泰未來得及回答,另一隻胳膊就被央國太子拽住,央國太子笑着對析國太子說:“雅歌再怎麼說也是我的妻子,析國太子是不是有點關心過頭了?”
析國太子看着央國太子惡狠狠的說:“謝千里,我當初真不應該把雅歌交給你,你根本沒有辦法保護她!”
央國太子拔劍指着析國太子,“商莫白!你當初拿雅歌換你析國的太平,是你自願的,我沒有逼你,你今日是什麼意思!”
析國太子放開布泰也拔出劍,“謝千里!明明是你沒有能力保護雅歌,現在還要怪我!我爲什麼要把雅歌讓給你這種人!你爲什麼要派她去做那麼危險的事!”
央國太子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尷尬,“我……我又不知道那個人就是雅歌!”
析國太子發瘋了一樣拽住央國太子的衣領,怒吼道:“你連雅歌都看不出來!還說什麼保護她!”
周圍的央國和析國的士兵也開始拔出劍,時刻準備着戰鬥,布泰看着這一切,這兩個人,和他的少主真的很像,一遇到雅歌小姐的事就什麼風度都沒有了。
突然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把央國太子點了穴,另一個點了析國太子的,隨後兩個人一起說:“太子殿下,得罪了,我們還是聽聽這位兄臺來此有什麼意思吧。”
布泰簡單說明了來意,兩個人雖然不能動,可是還是很激動的說:“只要他不傷害雅歌,做什麼都行!”
布泰嘆了一口氣,又是兩個傻瓜。
布泰轉身想要離開,析國太子叫住他,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雅歌她……現在好不好?”
他轉過身看着兩雙帶着期盼的眼睛,嘆了一口氣,“雅歌小姐很好,你們放心。”
說完離開了那裡。
寧雅歌,你這個女子到底是幸福還是不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