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對面坐在陽臺上椅子上。
“要吃點什麼？”
趙德柱習慣性地問了一句，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果然，兒子搖了搖頭道：“我已經死了，可吃不了東西。”
“可是我見你的模樣，跟活着的時候沒有區別，讓我產生錯覺。”趙德柱道。
趙瑞金伸手在桌角上來回蹭了兩下，那種真是的觸感，讓他自己都產生一種活着的錯覺，別說坐在對面的趙德柱了。
“是沈先生嗎？”趙德柱忽然道。
“什麼？”趙瑞金還沒反應過來。
“你口中那個很厲害的人，是沈思遠沈先生嗎？”趙德柱再次強調道。
“你爲什麼會這樣認爲？”趙瑞金有些好奇，他是怎麼猜出來的。
可是他這話一開口，趙德柱就立刻確定，就是沈先生沒錯了。
“你死去這麼久，到現在纔來見我，說明你口中那個很厲害的人，是最近才見到，而且爲什麼又非得是今天？”
“我又想起來今天和沈先生見面的時候，他所說的那些話，我當時還覺得他這個人很沒禮貌，第一次見面，我跟他又不熟，就突兀地詢問我的家庭情況……”
“所以，當時你也在？”
“我一直都在。”趙瑞金道。
接着又道：“不過爸爸果然很聰明呢，我怎麼努力都趕不上你。”
趙德柱聞言，微微蹙眉，下意識地道：“週週，不是每個人都要比得過誰，不是每個人都要優秀，每個人活着，都有每個人……我現在跟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他神色略顯悲傷。
其實道理都懂，可是現實之中，又有多少人真正正視這個問題。
“我還想着，等你上大學，能考到濱海來，這樣我也方便照顧你……”
“我不喜歡上學。”
趙瑞金打斷他的話，目光看向遠處的大海。
“我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學，我沒你那麼聰明。”
趙德柱看着兒子，感覺心中堵得厲害，又痛又難過。
“兒子，對不起。”
趙德柱沒有叫他趙瑞金，也沒有叫他週週。
他只是他的兒子。
趙瑞金收回目光，看向趙德柱道：“爸爸，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我媽媽，她那麼愛你……”
趙德柱很欣慰兒子能說出這番話，兒子比他想象的更成熟，更懂事，可是他的心也更痛。
至於說對不起他媽媽的話，他也不知道怎麼反駁，也不想反駁。
因爲生活，不單單只是愛與不愛的問題。
“你愛她嗎？”趙瑞金又問道。
還不等趙德柱回答，趙瑞金又補充道：“我指的是鬱阿姨，你愛她嗎？”
趙德柱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趙瑞金聞言有些不解。
“我以前很愛你媽媽，你知道吧？”
“嗯。”
趙瑞金點點頭，他媽媽以前天天掛在嘴邊，他怎麼能不知道。
“可是我們依舊走到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所以愛與不愛，還重要嗎？”
趙瑞金聞言有些茫然，連趙德柱都搞清楚的問題，他哪裡知道。
於是他問出了一個最簡單直接的問題。
“你會和她結婚嗎？”
“不會。”趙德柱沒有絲毫猶豫地道。
“爲什麼？”趙瑞金有些不解。
“因爲沒有人會比得上你媽媽，也不會比她做得更好……”
趙瑞金聞言很開心，但是趙德柱沒說的是，他指的僅僅只是初識之時的周叢芳，而不是後來那個胡攪蠻纏的周叢芳。
“不過你這樣做很壞的呢，鬱阿姨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趙瑞金道。
趙德柱聞言卻哈哈笑道：“兒子，人活着，不能以單純的好壞來評判，說不定你鬱阿姨也是這樣想的。”
“壞人，死後會有報應的哦。”趙瑞金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趙德柱聞言，瞪大眼睛，有些驚訝。
“真的有地獄？也對，都有鬼了，怎麼會沒有地獄。”
被兒子這樣一說，他立刻反思起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自己不結婚，也不用下地獄這麼嚴重吧？
“你不會唬我的吧？”
“你認爲是就是吧。”
見他這樣說，趙德柱反而真的有點信了。
趙瑞金回頭看了眼客廳，屋子裡佈置的其實很溫馨，這是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家，可他現在卻感覺很陌生。
“鬱阿姨要回來了，我先走了。”趙瑞金道。
“不等她了。”趙德柱起身道。
“我跟你去見你媽媽。”
“現在？”趙瑞金看向海面上快要落下的太陽。
“現在。”趙德柱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豆豆在空中飛了大半天，終於找到記憶中的大柱子。
她輕飄飄的落下，站在圖騰柱的頂上，叉着腰，好一陣得意。
但是很快反應過來，抓抓自己的小腦袋，好像並不是很聰明，竟然找到現在。
不過姐姐又在哪裡呢？
“美琪姐姐……”
於是她站在柱頂上，向着四面大喊。
但很顯然，她這樣的大喊，似乎並沒有用處，畢竟這片廣場不但大，而且空曠。
於是她又捲起一陣陰風，向着房子多的方向飛去。
等來到酒店門口，她也不進去，就站在門口扯着嗓子大喊。
“美琪姐姐……”
見沒人回答，她立刻又換一家。
方法雖然笨，但貌似很有用，很快就有幾個鬼被她給喊了出來。
其中就有一個小男孩，他好奇地看着豆豆，問道：“你是誰，爲什麼要找美琪？”
豆豆聞言，立刻興奮地問道：“你認識美琪姐姐？”
小男孩點點頭。
“那哥哥你帶我去找她。”豆豆拽住小男孩道。
小男孩掙脫她的手，不滿地道：“你還沒跟我說，你是誰？爲什麼要找她？”
“我是豆豆，我……我找她……我不告訴你。”
小男孩聞言很生氣，於是道：“那我就不告訴你她在哪裡。”
豆豆也硬氣地道：“那我就自己找，她一定就在這裡對不對，要不然你怎麼認識她呢？”
這小東西還挺聰明。
見豆豆轉身就要離開，小男孩趕忙又把她給叫住。
“好吧，好吧，我帶你去找她，我知道你。”
“你爲什麼知道我？我又不認識你。”豆豆奇怪地問道。
“是孫美琪告訴我的，你就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只會哇哇哭的小屁孩，哈哈……”小男孩道。
豆豆聞言，忽然不想找美琪姐姐了。
怎麼能這樣說小孩子呢？
她是小孩子，哭一哭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