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成在知道老穆家的事情之後，是第二天一早趕到鎮醫院的。
“穆叔，你怎麼這麼糊塗啊，你要是死了，怎麼對得起飛燕。”周桂成痛心疾首。
老穆此時已經退了燒，早上喝了一碗稀飯，人已經好了很多。
他看着眼前一臉悲痛的周桂成，露出一抹笑容。
“你大娘也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穆叔，你不能這樣想，人活着纔有希望，你……你不想抓到殺害飛燕的兇手嗎？不想爲她報仇了嗎？”周桂成看着老穆道。
老穆縮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抓着牀單，臉上露出一個難過的表情。
“我當然想，我做夢都想，可是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連警察都找不到兇手，我又有什麼辦法……”
他一臉悲痛，加上因爲虛弱，似乎都有點喘不過氣來，全身都微微有些顫慄。
“穆叔，你沒事吧，你看我這張破嘴，跟你提這事幹嘛，你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周桂成趕忙道。
老穆聞言，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如果不知道兇手就是周桂成，他恐怕會很感激對方的關心。
可此時，他只有憤怒，怒火燒的他渾身發燙，他真想暴起，直接給對方腦袋上一斧頭。
可是理智告訴他，他現在不能這樣做，他老了，而且現在又臥病在牀，根本不是對手。
周桂成身材比較魁梧，一米七八的個頭，樣貌憨厚，給人第一印象就極好，覺得他是個老實人。
而這些年他所表現出來的行爲也的確如此，無論是親戚還是朋友，都覺得周桂成是個厚道人。
所以老穆之前對他有所懷疑，也因此覺得有可能是自己想太多。
加上這些年周桂成又沒露出什麼破綻，他這才把這個懷疑深深埋在了心底。
“大娘的後事你別擔心，我爸媽他們會幫忙料理的，我媽早上燉了雞湯，中午的時候給你送來……”
周桂成一邊幫老穆整理被子，一邊說着話。
其實此時病房裡不只是老穆和周桂成兩人。
周翠萍和穆飛燕也站在旁邊，而周翠萍怔怔看着周桂成。
從周桂成進來後的說話和行爲，很難把他跟殺死自己女兒的兇手聯繫在一起。
可是女兒不可能會冤枉對方，如此想來，再看周桂成那憨厚的模樣，只感覺脊背生寒。
這是多深的心機，把他們一家玩弄於股掌之上。
宛如一條藏在陰影裡的毒蛇，冷冷地注視着他們一家，毀了她家的一切。
——
老穆退燒之後，除了身體感覺有些虛弱外，沒太多其他問題。
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番，很快就會徹底恢復過來。
既然這樣，老穆也就沒在鎮醫院多待，下午就辦理了出院。
從醫院出來，徑直回到自己家門口，看着被燒燬的斷壁殘垣，老穆怔怔地看着，沒有絲毫的悲傷。
“老穆，你這麼快就出院了？身體沒問題吧……”
“老穆，這幾天要不要暫時來我家住，我家還有空房……”
“老穆，晚上來我家吃飯，你也別太難過……”
“老穆，我們幫忙把家裡一些沒燒燬的東西撿了出來，堆在一旁，你自己看看哪些還能用……”
……
鎮上的鄰居和熟人，見到老穆，紛紛關切詢問，可見老穆平日裡在鎮上人緣也是極好的。
老穆也笑着迴應大家，直到周茂樹趕了過來。
周茂樹正是周桂成的父親，因爲兩家關係，他和老穆關係自然也是極好。
“我剛去了醫院，醫院說你出院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在這裡，走，上我家去……”周茂樹拉着老穆的胳膊，就要往自家去。
老穆沒掙扎，而是道：“你嫂子的事情我還沒處理呢，等我處理完了，再上你家去。”
“你現在身體虛的，哪裡還有精力操勞這些？剩下的全交給我跟美霞，保證幫你辦得妥妥的。”
“那……那就多謝你跟美霞了，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老穆感動地道。
“老穆，你跟我說這些就太見外了。”周茂樹佯作生氣地道。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老穆趕忙道。
“這就對了嘛。”周茂樹很是開心地道。
“我買點菜回去，晚上我們好好喝一杯。”周茂樹接着道。
“醫生說我這段時間不能喝酒。”老穆道。
“那真是可惜了。”周茂樹遺憾地道。
“不過也沒關係，等你好了再說，不過菜還是要買，晚上好好吃一頓，都過去了。”
“可是……很多事情，過不去啊。”老穆幽幽地道。
周茂樹以爲他又想起女兒和老婆，於是嘆了口氣道：“老穆，我們都到這個年紀了，還是要想開些，很多事情要學會放下，老是糾結於過去沒有什麼意義……”
老穆咧着嘴聽着對方說話，似乎很開心地樣子。
“你說得對，的確要放下了。”
“哎，這就對了嘛，你今年也才五十五，一切還能從頭開始……”
“說句不中聽的話，嫂子臥病在牀這麼多年，不但她受罪，也拖累你，現在……”
“好吧，這些話我說得有些……有些過了。”
“沒有，我知道你什麼意思，謝謝。”
“嗨，跟我客氣啥。”
周茂樹在鎮上買了些菜，兩人一起回到周家。
周家的房子跟老穆燒燬的屋子差不多，此時門口有個小男孩正在玩耍，見到周茂樹回來，立刻開心地迎了上來。
“爺爺。”
“哎，我的乖孫，怎麼不叫你穆爺爺？”
周茂樹彎腰把孫子抱起來親了一下後又放下。
“穆爺爺好。”小男孩乖巧地叫了一聲。
“好，你也好。”
老穆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頭。
“長得跟你爸爸小的時候一模一樣。”
周茂樹在一旁笑得都快沒了眼，打開手上的塑料袋，從裡面拿了一根烤鴨腿遞給對方。
“拿去吃吧。”
“謝謝爺爺。”小男孩開心地接了過去。
“真是個乖孩子。”老穆笑着說。
周茂樹笑着道：“小傢伙皮得很，平日裡罵不得打不打，有他媽媽和奶奶護着，在家裡跟個小霸王似的。”
“你就沒護着了？”
“哈哈……”
周茂樹只是乾笑，很顯然也默認了，對這個孫子，他可是心疼得緊。
“他爸呢？小成疼孩子嗎？”老穆問道。
周茂樹雖然有些奇怪老穆爲什麼這樣問，但也沒多想，還是如實回答道：“那當然，比他媽還稀罕這小子，掙的那倆錢，全花在這小子身上了。”
“你看他身上那件衣服，你知道多少錢不？二百八十三，我這麼大都沒穿過這麼貴的衣服，一個小孩子，穿得這麼好，真是給糟蹋了……”
周茂樹嘴上這樣說，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老穆也在笑，笑得比周茂樹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