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那一場雪,天氣立刻暖和起來。
冰雪消融,冬天看起來是結束了。
扯了扯線,葉珈琅俯首咬斷。
西苑冷清無趣,她除了在狹窄的屋子裡發呆睡覺之外,就是到同樣狹窄的院子裡看看見方的天空。
沒有人理睬她,也沒有人找她麻煩,應該不算是太糟糕,她還以爲自己來這裡之後每天要和一羣瘋瘋癲癲的宮廷怨女相對。
懶他生氣的關起自己,像是絕情,又不是特別絕情。
她把補好的衣服抖開,還好,不是太難看,她被關在這裡,衣食自然是簡樸再簡樸,那晚龍斬夜來,她追出去的時候狠狠摔了一跤,裙子蹭破了。
她沒指望可以要新衣服,偏巧這裡面有人留了針線,她可以自己修修補補,倒也自在。
過了好些天,龍斬夜想必也已經準備出征,或者已經走了?
她想把針放回線團裡,卻迷糊的插在了自己的手指頭上。
痛的咧了咧嘴,她心緒不寧,他這就要走了,去打仗,去那個血肉橫飛屍橫遍野的地方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
壟她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串珠子。
五色的石頭閃閃發亮,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目光。
這是他送的禮物,她很久不戴了,卻狠不下心丟掉,一直就這麼放在身上,生氣了,就丟開,過不了多久又怕真的丟了給撿回來。
她用剪子挑斷繩子,一串珠子噼啪掉下來,她挑出一顆溫潤剔透的乳白色珠子,又拿了自己的手帕,將珠子包住後又縫起來。
做好後,她拿着那個布包發呆,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只是心裡面無休止的掙扎無法宣泄,她不是一點點的擔心,是整顆心都被折磨的無法安寧。
她阻止不了,卻害怕任何一方出事,捏着袋子裡的珠子,她也不知道要怎麼送給他,或者要不要送給他。
發呆的時候,門口傳來響動,她忽然有些慌亂,像小偷要被抓住了一樣。
藏起袋子,她擡頭看着被推開的門。
趙良媒看着她將補過的衣服放在桌子上,臉色一僵,立刻走上去扯住她手腕,“跟我走。”
葉珈琅被拽了個趔趄,她下意識的掙扎,“王妃放手!”
趙良媒也是弱不禁風的模樣,可是這時候卻是下足了力氣,扯着她,“你快點出來!”
葉珈琅被她抓的手腕疼,來不及穿上外衣,就被她拽出了房間。
她手裡捏着那個袋子,一路被她匆匆忙忙的往前殿拽去。
看這陣仗,她猜出了些,雖然知道勢在必行,可是卻忍不住心裡一陣酸澀翻涌。
他要走了。
邁過大門檻,趙良媒才鬆開她的手,望着遠處整裝列隊的衆人,語氣虛浮,“他要走了,你去送他吧。”
葉珈琅扶住門框,遠遠的看着他一身戎裝的牽着馬站在陣前。
他戎裝的樣子她記憶最深刻,那時候她在深宮裡,每天最期盼的就是他值夜的日子。
盼啊盼,知道他在宮裡,她就覺得那天比過年還快樂,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跑去找他,能看一眼和他說說話,在宮裡受了怎樣的委屈都覺得一點不在意了。
兜兜轉轉了這麼久,最初的雀躍她幾乎是要忘記了,現在再見到他,除了痛恨,還有壓抑不住的情感。
她恨他,卻更愛他。
無法欺騙,無法改變。
趙良媒見她發呆,走過來推了她肩頭一下,“快過去啊!他馬上就走了,再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是去打仗拼命,你就這麼狠心的無動於衷嗎!”
葉珈琅抿了抿嘴脣,木訥的往前走了幾步,腳上發涼,她低頭,才發現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跑掉了一隻。
“去啊,你去跟他話話別,讓他放心的去打仗。”趙良媒強忍淚水,“現在不是你耍脾氣的時候,人一走,不知道幾時回來了!”
她腦子裡嗡嗡亂響,人一走……
這句話聽着真刺耳,她有氣無力的瞪了趙良媒一眼,“別說了!我去還不行嗎!”
趙良媒見她樣子也不好受,便不再說話,呆立在一邊看着遠處的兵馬。
葉珈琅光着一隻腳,樣子有些狼狽,她早上根本沒有好好梳洗打扮,隨便洗了把臉,連頭髮也沒有好好梳理。
剛剛外衣脫下去補了,身上是一件半舊的夾衣,腳上鞋還丟了一隻,越走越覺得自己實在丟人,她幾度想轉頭跑了算了。
走到臺階往下邁,不遠處的衆人就都發現她了,龍斬夜近旁的副將飛快的和他彙報了幾句就識相的走開了。
與此同時,周圍的將領全都牽着馬推開一定距離。
葉珈琅攥了攥自己的衣襬,不敢看前方的男人,走一步就緩口氣,彷彿每一步都要經過極其艱難的決定。
龍斬夜牽着繮繩,撫摸着戰馬的臉頰,轉頭看了她一眼,蹙眉,“你是剛和人打完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