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城靠海,所以十二月的慶城極其的溼冷,即使陽光大好,凜冽的風一吹能直接透過衣服吹進骨子裡似的。
方亮的車子行駛到了慶城時已經是隔天早上的七點。
聶誠勝當初在送她去新兵連的時候有說過,不允許靠着他的身份在連隊裡面搞特殊,於是聶然只能隨便找了個地方讓方亮停車。
“行了,你回去吧。”
聶然正要推開車門下車,方亮立刻喊住了她,從車子裡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小盒遞了過去。
“你上次劉震的任務完成的非常好,這個是你的。”
她挑了挑眉,接了過去,玩笑地說道:“怎麼,部隊裡還有完成任務教官送禮物這一條?”
說完,她打開了盒子,只見一個小小的金色勳章安靜地躺在絲絨的盒子內。
早晨的七點陽光正以最蓬勃的姿態照耀着,那枚勳章在光線下折射出晶亮的光暈。
“本來應該早就給你的,可就你前段時間的態度,所以就一直耽擱着。”方亮看着眼她手中的小盒子,似有感嘆地笑了笑,“還好,總算是送到你手裡了。”
聶然看得出來,這些天他過得有多麼的糾結。
被自己的學員背叛後的痛心,那種滋味應該不好過。
“謝了。”
她很是隨意地搖了搖手裡的盒子,卻沒想到讓方亮心驚肉跳了起來,“喂!這是功勳章,榮譽章,你能不能小心點!”
“又不是豆腐做的,怕什麼。”
聶然笑着甚至還無謂的把那個小黑盒子在空中拋了幾下,驚得方亮差點雙手去接。
那樣子看上去格外的搞笑。
“你怎麼對自己的榮譽勳章一點都不好好愛惜!這是你軍旅生涯中的紀念品!”方亮對於她這種不上心的態度,又無奈又有些高興。
還好,這丫頭沒辜負自己的期望,沒走上那條路,前幾天的時光真猶如一場噩夢啊。他看着聶然的勾着笑不停地拋着盒子,心裡暗暗感嘆了一句。
“知道了,你簡直囉嗦的和大媽一樣。”聶然雖然不耐煩地鄙視了他一句,但到底還是沒有再繼續拋下去,只是放在手裡不停地把玩着。
軍旅生涯的紀念品?
聶然嘲弄地笑了笑。
她堂堂頂尖僱傭殺手結果成了新兵蛋子不說,還得了榮譽徽章,多麼戲劇化的一出啊。
如果不是爲了這具身體的本身,她1號纔不需要這種東西,更不需要被那個女人處處牽絆。
唉……聶然啊聶然,我做的這一切可都是爲了你啊!
我也算是夠義氣了,等替你收拾了那個害死你的女人,咱兩之間可就兩清了,她在心裡暗暗地說道。
不過,一想到那個女人看到自己時的震驚樣子,她就已經開始期待起來了。
真想好好看看,那個女人跪在自己腳邊求饒時的樣子。
聶然看着手裡的勳章嘴角綻開一個冷笑。
……
告別了方亮後,她直接上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大叔一看是今個兒的開門第一筆生意,所以格外的熱情。
“姑娘,你要去哪兒?”
“桃苑。”聶然坐在車後座上,直接報了個地址。
司機一聽,桃苑那可是最早一批建造起來的高檔別墅區,不是非富即貴的人根本住不起那裡。
他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身後的姑娘,看上去穿的也不是什麼名牌服裝啊應該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大清早的跑別墅區,這算什麼情況啊?
雖然有些疑惑不解,但是司機大叔還是乖乖地開車往桃苑的方向駛去。
半個小時後,出租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桃苑的別墅區門口。
聶然下了車直接走進了小區內,她憑着記憶走到了自己家門口,只見一個老伯正彎着腰打掃着大門的落葉。
那是劉伯!
自從當年聶誠勝有了兒子後,她在家的地位日漸低下,還好有劉伯一直在私底下接濟着自己,這才勉爲其難地安全度過了這麼些年。
要不是當初去當兵劉伯極力反對後頂撞了聶誠勝,也不至於從聶家的管家一下子變成了掃地的傭人。
看着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彎腰掃地的樣子,聶然分明感覺到這個身體裡殘留的情緒讓她的眼眶有些熱熱的。
不行,她不能再被這個情緒給牽着鼻子走了!
“劉伯早上好。”她強壓下心裡那抹酸澀,推開門走了進去。
但並沒有自己預想到的熱烈歡迎,而是劉伯警惕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誰啊?”
才半年不見劉伯老糊塗了?
她的印象裡這位老人沒老年癡呆這種病啊,身子一直很硬朗啊。
“我是聶然啊”
聶然自報完家門,結果遭到了老人的反駁,“胡說,我家大小姐怎麼可能長你這樣!黃不拉幾的,你再亂說話,小心我打你出去哦!”
說着就要去拿掃帚趕她出門。
這時候聶然才醒悟了過來,她昨晚由於太匆忙沒來得及把臉上這些東西擦掉,怪不得劉伯認不出來。
“等等!”眼看着掃帚就要揮上來了,聶然急忙喊停。
她小跑着到門口,把用來澆花的水洗了一把臉,用包裡的卸妝液把自己臉上那些化妝品卸了個乾乾淨淨。
沒有了厚厚的妝容,她感覺自己的臉格外的輕鬆。
一張還帶着水珠的白嫩小臉重新出現後,聶然又跑了回去,指着自己問道:“怎麼樣,是不是我?”
劉伯自己一看,立刻就激動了起來,“大……大小姐?真是大小姐啊!哎喲喂,我的好小姐啊,你把臉擦成那副鬼德行幹什麼呀!”
聶然笑着將話題給轉了,“劉伯小半年不見您老可精神了很多啊。”
“可大小姐瘦了!一定是在外面吃苦了吧。”劉伯站在聶然的面前,將她上上下下地來回仔細看了個遍,蒼老枯涸的眼裡竟溼潤了起來。
“劉伯,我回來你哭什麼呀,你要這樣我以後可不回來了。”聶然看着他那激動得老淚縱橫的樣子,頓時哭笑不得。
“不哭不哭,劉伯是高興,高興的!”劉伯擦了擦眼角的晶瑩,咧着嘴笑。
“什麼事情這麼吵吵鬧鬧的!”突然,一個訓斥的女聲從主屋大門內響起。
聶然轉頭一看,就看到小半年沒見的聶誠勝正拿着手提包被身旁的小不點以及一個女人相依相靠着走了出來。
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樣子。
看那樣子,應該是要上班去。
“爸,我回來了。”聶然站在樓梯下,冬日的晨光暖暖地照在她微笑的臉龐上。
原本她以爲葉珍會在看到自己時就算不是大吃一驚,怎麼着也應該是小小錯愕一把,但讓她出人意料的是,這些都沒有。
葉珍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
好像完全不在意她的出現。
喲,她倒是小瞧了這個女人了,挺耐得住氣性啊,明知道自己回來就意味着任務完成,她竟然還能這麼淡定,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不過,倒是身旁的聶誠勝在看到她之後,先是一愣,隨後憤怒的情緒席捲而來,“你還有臉知道回來?”
一旁的劉伯看到自家老爺這麼生氣,頓時從還沉浸在聶然回家的喜悅之中清醒了過來。
前幾個月部隊打電話給老爺說是小姐被部隊除名後又被小姐直接掛斷電話,家裡的氣氛就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的,這回小姐回來指不定要吃什麼苦頭呢。
又加上身邊那個女人總是對小姐使陰招,不行不行,這回他就是拼儘自己這身老骨頭也要必須好好保護小姐。
“老爺,大小姐纔回來,您就先別計較了。你看看她在外頭都瘦了。”劉伯第一時間將聶然擋在了自己的身後,替她求饒道。
“是啊,算了吧老爺,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啊。”葉珍也在此時順着聶誠勝的背,輕聲細語的安慰着。
這女人又使壞!劉伯暗自恨恨瞪了一眼,卻又對此無可奈何,只能把身後的聶然護得更緊了幾分。
聶然看着劉伯那副護犢子的樣子,只是嘴角勾了勾。
她從劉伯的身後走了出來,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爸,我怎麼沒臉回來了。”
聶誠勝見她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更是心裡頭一把火燒得更旺了,“好,你還敢回來是不是?行!給我家法伺候!”
家法?
劉伯一聽當時就驚了,那鞭子可是聶家老爺子當年隨軍時用的,那馬鞭是特質的,一鞭下去半條命都沒有了!
更何況小姐還是女兒身,那就更別提了!
他連忙將聶然重新護在身後,“老爺!小姐是女兒身,可挨不了那鞭子啊!”
“劉伯我沒事的,你彆着急。”聶然輕拍了下劉伯的肩膀,安慰地對他一笑,隨後再次走了出來,“爸,我要是被打死了,你那個好字可就缺一半了。”
聶誠勝皺眉,看她淡定淺笑的樣子總覺得眼前的女兒好像變了個人似得。
以前只要聽到自己一呵斥,就只知道哭,哭得心煩意亂的很。
現在這樣淡然不說,還敢在他盛怒之下調侃,倒也是少見。
“就你這種不成器的東西,缺了也算爲聶家造福了!”聶誠勝火氣依然不減,轉身就回到了客廳。
聶然笑着示意劉伯安心,緊接着也走了進去。
“爸爸,爺爺的馬鞭給你!”小不點兒在聽到聶誠勝說要家法伺候的時候就刺溜一下鑽進了書房內,然後雙手捧着馬鞭一路小跑了下來,喜滋滋地交給了聶誠勝。
“真乖!”聶誠勝對這個兒子不得不說疼愛到骨子裡,畢竟中年得子,總是格外的疼惜。
是一丁點的責罵都沒有,但凡做錯點什麼總是用一句男孩子調皮很正常給帶過了,甚至聶然還記得當年這臭小子偷了聶誠勝的槍玩兒,嚇得整個屋子裡的人都躲在房間裡不敢出來,就怕被吃到槍子兒。
聶誠勝知道後一個懲罰都沒有,只是抱着這臭小子說有他當年自己的風範。
光這點就足以可見聶誠勝對他抱有多麼大的希望和愛護了。
聶然看着這一出父子之間的溫馨戲碼,嘴角的笑容並沒有任何的變化,猶如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聶誠勝見她一點求饒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站在那裡悠閒不已的樣子,氣得當場對着桌子抽了一鞭。
“啪——”清脆的馬鞭抽打在木桌上,桌子赫然被打掉了幾塊漆。
足以可見這鞭子的威力有多麼的震懾人心了。
“你說,我好心好意把你送進去部隊,你爲什麼在裡面打架?被除名之後又爲什麼不回家!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晃悠了那麼多天,幹什麼去了?還掛我電話,你要造反啊!”這一鞭似乎給了聶誠勝不少的氣勢,他怒喝着質問道。
聶然站在那裡,並沒有被這一鞭子給嚇到,反而大大方方地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什麼除名,我怎麼不知道。”
聶誠勝看她那絲毫不知悔過的樣子,怒極了。
“你不知道?好,你不知道,我讓你不知道!”聶誠勝一腔的怒火,手中的鞭子狠狠揚起,兜頭對着聶然就是一鞭子抽了過去。
“爸爸打的好,打,打!”小豆丁在一旁添火澆油地又鼓掌又打氣的,充當着拉拉隊。
聶然輕皺了下眉,眼底劃過一絲冰冷。
這個男人對聶然真是一點愛護都沒有,簡直枉爲人父!
一根粗黑的長鞭從空中揮了下來,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就在所有人以爲她被嚇傻的時候,聶然卻突然閃電般的一把抓住了臨空而來的長鞭。
瞬間,鞭子被繃成了一條黑色的直線。
衆人驚愕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居然被抓住了!
就連聶誠勝都有一瞬間的錯愕,這個從小就懦弱無比的聶然怎麼敢如此魄力,徒手就把這鞭子抓在手中。
“爸爸,年紀大了就不要總是舞刀弄槍的,小心身體纔是。”聶然的笑意絲毫不減,眼底卻閃爍着碎裂的鋒芒,她抓着長鞭的手卻徒然暗暗一扯,瞬間聶誠勝那端的鞭子就脫了手。
“你!”聶誠勝驚駭地看着自己已經空空如也的手。
怎麼會這樣,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就如同換了個人一樣。
“我不懂爲什麼你要說我打架除名,但我確實沒有被除名啊。會不會是誤會啊?”聶然走上前去,看似攙扶着聶誠勝,可手卻緊緊地扣着他的肩胛骨。
只要聶誠勝再敢有任何的動作,她可不能保證會不會廢了他的一條手臂。
“誤會?人家電話都打到家裡來了,你和我說誤會?”聶誠勝顯然還沒從剛纔的那一鞭裡回過神來,語氣裡不自覺弱了三分。
“我說沒有除名,你說有除名,這樣吧,打個電話再問問如何?”聶然拿起手邊的電話遞了過去。
聶誠勝看她那悠然氣度,又加上剛纔那一鞭,於是,他竟真的鬼使神差般的接過了電話,一通電話直接打去了新兵連。
看着聶誠勝正撥着好嗎,聶然在不經意間瞥了眼一直沒有出過聲音的葉珍,剛纔所有人都在爲一鞭子驚詫不已的時候,她可沒錯過這位好夫人的神情。
只見她的神情一如平和,並沒有任何的波瀾。
看來真是挺沉得住氣的。
“我要知道新兵連裡的聶然有沒有被除名?”身旁的聶誠勝剛接通電話,開口就是這一句。
再等待了兩三秒過後,他的臉色卻突然變了,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沒有?!可是當時你們明明打電話過來說她被除名了!什麼?誤會?那爲什麼你們後來沒有打電話來解釋!你們是怎麼工作的?!”
聶誠勝這回把沒有在聶然身上撒完了火氣一股腦的全部發泄在了新兵連連長的身上。
足足訓斥了十多分鐘後,這才解氣似的把電話給掛斷了。
“爸爸,我沒說謊吧?”聶然看着盛怒下的聶誠勝,微微一笑道。
聶誠勝火氣一滯,顯然臉色上有些過不去,並不說什麼。
“爸爸,我有事需要單獨和你說。”聶然站在他的面前,笑容微斂了幾分,帶着些許的嚴肅。
“誠勝,你上班要遲到了。”
而就在此時,一直沒有開口的葉珍卻忽然開口了,打斷了聶然的話。
聶誠勝看了看時間,的確時間有些不夠,接過葉珍手裡的包對聶然說道:“那就晚上回來再和我說吧。”
聶然也不惱,反而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也好,晚上時間多,可以說的更多點。”
剛纔她故意對聶誠勝那麼說,爲的就是想試探試探葉珍。
果然,剛纔葉珍聽到後神色一滯。
聶然將她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忍不住勾起一抹譏諷地笑。
還真以爲能沉穩如山,沒想到這才小小的試探了一句就破功,看來也不過如此啊。
送走了聶誠勝後聶然回房間洗漱休息一番,昨晚上在車裡都沒怎麼睡過,感覺有些勞累。
於是這一休息就直接休息到了下午,如果不是肚子在抗議,她估計能直接睡到明天第二天一大早。
聶然睡眼惺忪的下了樓去找食物,因爲早晨的事情那些傭人們見聶然如此勇猛,立刻替她熱了一杯牛奶,然後現做了一份海鮮湯麪。
以往對她冷漠的態度在今天早上之後有着翻天覆地的變化。
聶然聞着濃烈的麪湯香味,很是滿足地端着那份食物上了樓,卻在路過小陽臺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葉珍刻意壓低的細微聲音。
“新兵連的事情你自己小心斟酌了再說,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新兵出任務可是違紀的,要是說不好可不是受軍紀那麼簡單。”
這一句話飄入耳內,聶然禁不住停下了腳步,她斜靠在走廊的牆上,靜靜地聽着牆根。
“不過你也別擔心,既然你是替我做事的,我會替你說上幾句的。那丫頭就算再回打小報告,終歸是年輕。”
怪不得非要聶誠勝上班,原來是打算做好掃尾工作,把自己摘個乾淨啊。
又是一陣低低地說話聲後果,葉珍這才掛了電話。
她站在那裡,沉默地望着樓下後花園裡已經枯萎凋零的花叢,神情冷漠。
許久過後她終於轉過身往屋內走去。
可才踏進屋內,就看到站在角落裡已經聽了很久牆角的聶然正端着那份已經冷掉的麪湯微笑地看着自己。
她心頭一震,眼底掠過一抹驚慌,復而有冷靜了下來。
“你怎麼那麼肯定我晚上是打小報告呢?葉姨,我是這樣的人嗎?”聶然率先開口,語氣裡滿含着委屈。
葉珍見自己的話已經被她全部聽到,索性她也不在遮掩了。
“不管是不是,我都小看你了,聶然。”葉珍語氣淡淡,可目光卻深了幾分。
“這算五十步笑百步嗎?我也小看你了葉姨。”聶然端着食物走到了她的面前,淺淺地笑着,語氣裡卻帶着森冷和嗜血地意味,“不過葉姨,你既然這麼喜歡玩兒,不如咱們再玩一把如何。”
葉珍擡眸看了她一眼,“你什麼意思?”
可惜聶然只是笑着將那份餐盤塞進了葉珍的懷中,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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