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然知道他是在爲自己着急,神情淡淡地安撫道:“好了,宋一城,考覈有考覈的規定,我的確沒爬到頂,不及格也沒什麼錯。”
“什麼叫沒有什麼錯?那你這些日子的忍受不就白費了?”
宋一城不知道她的訓練有多苦多累,但他作爲醫生很清楚她這種程度的傷還要堅持訓練,那是要忍受很大的苦痛的。
聶然靠在那裡,嘆了一聲,“白費也只能白費了,誰讓我沒咬牙堅持呢。”
那一副看開的樣子反而氣得宋一城直跳腳。
“你什麼情況?!當初爲了能考覈你各種對我威逼利誘,現在不及格了你卻反而一點不着急?那你堅持了那麼久是爲了什麼?早知道會這樣,那我當初就不應該給你打那一針,這樣我也就不用提早……”
他很是憤怒地猶如倒豆子一般對着聶然質問,說到最後卻突然戛然而止。
聶然聽到他說到最後突然剎車,不由得眉頭輕皺了起來,擡頭問道:“提早什麼?”
宋一城神情略微有些僵,才停頓了幾秒之後,他才結巴地道:“什、什麼提早,我是說我當時就應該把你踢出醫務室!”
聶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部隊裡這些人的演技真的是……
夠糟糕!
也只有霍珩這個例外了。
聶然順着她的話說道:“我已經盡我一切努力了,但就是不行,那我也沒辦法。”
她這般看得開,真是讓宋一城不知道說什麼好。
該說這孩子心太大,還是說她心態好?
看她這麼平靜地躺在那裡,自己卻像個猴子在這裡大吼大叫,又蹦又跳的,不禁憤憤地瞪了她一眼,“我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結果惹得在旁邊的幾名醫生和護士們忍不住“噗嗤”地低低笑出聲。
對此,聶然涼涼地道:“你這樣說自己不太好吧。”
宋一城原本是被自己給氣糊塗了,現在聽到那些醫護人員的笑,纔回過神自己說了什麼,又聽到聶然那風涼話,當下氣得鼻子都歪了。
“你!”
聶然眼看着宋一城又要炸毛,立刻安撫:“行了,等我好了請你吃飯,算是謝謝你這麼幫我。現在就讓醫生來幫我檢查一下吧,人家醫生等了很久了。”
見聶然心情似乎是真的不錯,宋一城也不好說些什麼,他連忙對醫生說道:“醫生,不好意思啊,你先檢查一下吧。”
其實聶然這樣好的心態,能夠想得開,他應該高興纔對。
但怕就怕,她是蒙在心裡不說,到時候自己一個人難過。
那名醫生就是兩個月前那名替她拆石膏的醫生,對於這位特別能睡的女兵,這位醫生的映像很是熟悉。
“你在部隊裡都沒覺睡的嗎?每次都那麼能睡。”那名醫生一邊替她仔細檢查,一邊笑着問道。
聶然看上去心情真的沒有任何的問題,還能玩笑地說道:“是啊,在部隊裡他們不把我當人,所以我就撞斷手跑回來補眠。”
那名醫生頓時笑了起來。
一番檢查了之後,他才說道:“手恢復的不錯。但是你下次補眠可千萬不要再撞斷手了,你這次傷的比上次還厲害,幾次連續撞擊加上高強度的訓練,所以它很脆弱,一定要好好保護,再這樣下去以後會落下病根的。”
“好,下次如果我還想補眠,一定換個方式。”聶然笑着對他感謝地道。
醫生寫好了病歷,又囑咐了她一下注意事項之後才帶着那幾名護士離開。
病房裡就又再次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聶然不露聲色地看了一眼季正虎,隨後便對宋一城說道:“宋一城,我睡了那麼多天,我有點餓了,你給我去買點吃的行不行。”
宋一城一聽她餓了,這纔想起來自己剛纔光顧着找醫生,和她吵,卻忘記她好幾天沒進食的問題!
當下他連連點頭,“哦哦哦,那你在這兒好好躺着,別亂動,醫生說了你骨裂的情況雖然不是特別嚴重,但也要好好觀察。”
說完就快步離開了病房。
成功支開了宋一城之後,聶然仰着頭看着站在牀邊很久的季正虎,問道:“有什麼想說的?”
“既然受傷,爲什麼還要堅持訓練。”他聲音沉沉地問道。
聶然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答反問地道:“既然知道我受傷,爲什麼還要默認我的做法。”
“那爲什麼不爭取?”
這一點纔是季正虎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他完全不能理解聶然心裡在想什麼。
受傷還堅持訓練,那不就代表着她很參與這次的考覈嗎?
既然很在乎這場考覈,那爲什麼聽到自己不及格,連爭取一把都不願意?
這樣的聶然,季正虎很是不習慣。
因爲她是那麼的叛逆,那麼的不羈。
她曾經可是當面頂撞教官,爲此罰站上九天九夜,甚至還敢對教官下藥的人。
這樣做事風格的人,一下子突然間變得那麼的平靜。
一點都不爲自己爭取。
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說過,我盡力了,我問心無愧了。”聶然坐在那裡,神情坦然極了。
“你真的甘心?”季正虎不確定地又問了一句。
聶然擡眸,也再一次地反問了一句,“那你呢?”
季正虎一怔。
他?
他怎麼了?
聶然看他眼底不解地神情,便繼續道:“訓練了我那麼久,可最終我還是給你拖了後腿,你甘心嗎?”
季正虎神情平靜地回答:“你已經盡力了。”
但回答完,他便明白過來,這聶然是故意的。
當下他也不再追問下去,既然聶然想得開,他在這裡再多說那反而惹她不高興了。
“好好休息,一切都恢復之後再說。”
既然看到聶然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她的情緒也算穩定,季正虎也就不再這裡繼續多做停留了。
他作爲部隊的教官其實很忙,考覈剛過,還有很多事情要他做總結。
而且夏季考覈結束後,有一批士兵也要被送走,所以非常的忙。
他又和聶然說了幾句之後,就打算離開了。
纔剛上走出門口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聶然的一聲,“對了!”
季正虎的步子微微一頓,轉過頭看向了聶然。
“這兩個月謝了。”
事實上他根本不需要給自己加餐。
他完全可以不管自己。
對於他來說,自己不過是他那麼多兵裡的一個而已。
更何況有李驍這個優秀士兵在,他完全可以放棄自己。
但他沒有。
這兩個月他沒日沒夜的陪着自己加餐。
而且在明知道的情況下卻還默認了自己的做法,這樣幫忙,她真的很感謝。
還從來沒有聽過聶然道謝的季正虎神情怔愣了一秒,隨後才緩過神來,硬邦邦地丟下了一句,“總之考覈的事情我會盡力去解決,你不用擔心。”
可聶然對此卻倒在牀上,懶懶地道:“不能做就別做,反正也不是隻有這一次考覈,到冬季我一樣可以考,別爲這一次的考覈把自己給搭進去,我暫時還沒有想換教官的想法。”
季正虎的脣蠕動了幾下,好像是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嗯了一聲,隨後離開了病房裡。
因爲宋一城還沒回來,病房內暫時只有聶然在。
她就這麼安靜地坐在牀上,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
剛纔季正虎一離開,她嘴角的笑就斂了起來。
要說無所謂那是假的,她拼命了那麼久,忍了那麼久,就因爲了這點突發事故就沒有了考覈成績。
可是能怎麼辦呢,路是自己選的。
既然選擇了救人,那後面的一切她都要自己去承擔。
我們的存在就是救援和支援,考覈也是爲了能夠更好的救援和支援而已。
不知道爲什麼李驍這句話突然間從她耳邊迴響了起來。
聶然不禁哼笑了一聲,她這算身體力行的完美體現了李驍這句話嗎?
只不過,既然都已經更好的救援了,爲什麼還是沒成績呢?
李驍這個騙子!
正想着呢,牀頭櫃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原來季正虎前幾次來的時候就把她的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就帶了過來,其中就包括她的手機。
電話在桌子上發出“嗡嗡嗡”的震動。
聶然拿起手機,一看顯示屏上的號碼,是李宗勇的號。
想來應該是季正虎離開之後給李宗勇打了電話,所以李宗勇掐着時間點打過來。
聶然才按下通話鍵,就聽到李宗勇擔憂地聲音從電話那端響了起來,“怎麼樣,你還好嗎?”
聶然躺在牀上,說道:“還好,沒什麼大事,能蹦能跳的。”
李宗勇其實在季正虎那裡已經聽到了聶然的情況了,但現在聽到她的聲音纔算是緩了口氣,隨後沒好氣地訓斥道:“還蹦能跳,你知不知道六班那些人爲了你都發瘋了。”
“怎麼了?”聶然疑惑地問道。
李宗勇回答道:“大晚上不睡覺站在門口等消息,破壞部隊規定,集體罰跑也就算了,還千方百計的想請假出來看你,整個班浮躁的很。”
聶然聽了,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的確做的不對。”
“還不是爲了你!”
李宗勇以爲她這句話是說的六班的那羣人,結果卻聽到她說:“應該拿槍掃,怎麼能只是罰跑。”
“……”
電話內瞬間陷入了死寂之中。
聶然不用看,只靠想象都能想象得出李宗勇吃癟的樣子。
許久,電話那頭的李宗勇纔開口道:“你這次好好在醫院休息,不休滿一百天別給我出來!”
聶然嘴角的笑一滯,“一百天?我只是骨裂,又不是骨折。”
在醫院一百天?!
這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她可實在算不上喜歡啊!
電話那頭的李宗勇聽了,提醒道:“當初你也是這麼說的,可事實呢,才兩個月你就二次舊傷復發,你知不知道以後會落下病根。”
當初聶然和他打電話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他還真就信了。
結果才兩個月的時候,她就手骨再次骨裂,肩膀軟組織嚴重受傷,一身的傷。
“你現在必須給我休息滿一百天,少半天都不行。”
李宗勇如此這般的命令,讓聶然不禁皺眉了起來。
“一百天就是三個月,現在已經七八月了,等我回來都深秋了,那我冬季考覈怎麼辦?我夏季考覈已經錯過了,你不會讓我連冬季的都放棄吧?!”
如果這樣的話,那她直接放棄算了,還考什麼!
電話那頭的李宗勇聽了她的話,也緩了緩,“我知道你想進那臭小子所在的部隊,但是你現在的身體不允許你有這麼大的強度訓練,到時候爲了考覈,落下病根,那邊也是不會要你的。”
聶然聽了他那麼多囉囉嗦嗦一堆,這才知道他誤會自己這麼拼命的意圖了。
“我不是爲了進那邊,我是因爲季正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