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她的目光,嶽鍾齊心悸了下。
“你有鑰匙。”她清澈的眸子,對上他的眼,讓他心動。
“你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再呆在這。”
“你想回去見容珩?”嶽鍾齊的嗓音又黯又澀。
喬汐咬了咬脣,即使會惹惱他,但也還是誠實的點頭。
想來他不會給鑰匙給自己,那雙明亮的眸子,漸漸暗淡下去,雙肩失落的垂下。
重新低下頭,不再理會嶽鍾齊。
髮絲從額間散落下來,映出她因爲長時間沒有進食而變得略微蒼白的小臉。小臉上,此刻除卻失落外,還有固執和落寞……
這樣子的她,嶽鍾齊又惱又不忍。
不忍她的失望,卻又惱她心裡只會惦記那唯一一個男人。
若早知道,情況會演變成這樣,幾個月前,他怎麼也不會讓她出現在rb的大樓裡。
是他對自己太有自信,還是太高估了她的失憶?
他拳頭在身側,緊了又鬆,鬆了又緊,“你真這麼討厭我?”
“你覺得我不該討厭你嗎?”她語氣依舊沒有和緩,這樣的語氣,幾乎是嶽鍾齊覺得陌生的。
冷而厲……
彷彿鋒利的刀一樣,朝他擲過來,讓他後背的傷隱隱作痛……
他痛得眉心都痛苦的皺在了一起……
看到他眉心有冷汗滲出來,喬汐怔了下,紅脣翕動,似想問什麼,但終究把關心的話噎了回去。
只略微冷淡的趕他走,“你要是不把鑰匙給我,就走吧。我想睡覺了。”
“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嶽鍾齊那雙諱莫如深的眸子裡,夾雜着痛苦和悔意。
喬汐深深嘆口氣,“鍾齊,現在說原諒,你不覺得是多餘的嗎?我傷心的不僅僅是你……失去理智……我傷心的是,我們有一天竟然會傷害彼此到現在這樣的地步……這兩年來,我從來沒有恨過一個人,但是那一刻,我知道,我真真實實恨着你——”
她一番話,讓嶽鍾齊臉色越加的蒼白。
喬汐恍然覺得,燈光下,他虛弱得近乎透明。
空間裡,安靜了許久許久……靜謐得讓人幾乎覺得窒息……
好一會,嶽鍾齊突然開口了,“我放不開你……”
喬汐沒想到他依舊這麼執着,吸了口氣,堅定而直接的說,“我不愛你!”
“我不需要你愛我!”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接口。
“可是我需要愛情……”她覺得交流有些無力。
“我會努力愛你!”
“我再努力也不會愛上其他人……”
“……”嶽鍾齊便再沒有說話,那雙眼彷彿巨大的黑涌般,沉重的望着喬汐。
自己似乎又惹了他……
這個認知,讓喬汐有瞬間的驚惶,之前不堪的畫面,不受控制的又涌入腦海裡,她警惕的瞪着他。
他站起身來,她幾乎是本能的瑟縮了下身子,往後退去。
“我不會再傷害你。”看着她可憐兮兮驚弓之鳥的樣子,他眼裡閃過一縷疼惜,一縷受傷。
退開一步,重重的看她一眼,最終……
轉身,離開。門,再一次被鎖上……
警戒解除,喬汐長鬆口氣,一下子癱軟在*上。
但,望着那緊閉的門,她更多的是無奈。
不管怎麼樣,她必須想辦法出去。裝病?她苦笑,自己實在不適合撒謊,還不如絕食,暈倒來得現實。
…………………………
嶽鍾齊拖着滿是傷的身子,一步步往樓下走。
辰嫂正在廚房裡忙碌,聽到動靜,忙出來,見到是他,連忙說:“你這孩子都傷成這樣了,怎麼還不去躺着?先生也真是的,怎麼就下得了手!”
“不是爸的錯,是我自己做錯了事。”嶽鍾齊掃了眼廚房,“現在還有什麼吃的嗎?”
“哦,你餓了?”辰嫂問。
他搖頭,看了眼樓上,想到那往常溫柔如水,此刻卻倔強的小臉,“喬汐,一整天沒吃東西。”
“哎……先生真是瘋了!”打這個,關那個的,辰嫂忍不住感嘆,“我正煮了點清粥,想給她送過去呢!你就先去睡,我一會哄她吃。”
“別。還是我去吧,反正現在也睡不着。”嶽鍾齊堅持。
辰嫂邊笑,邊折回廚房,嶽鍾齊緊跟在她身後。
“你這孩子,還是這麼疼喬汐。喬汐那孩子就是心軟,以後能嫁給你,也就不用擔心有人欺負她了。”
嶽鍾齊只是安靜的聽着,神情忽明忽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但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他只是看着辰嫂將排骨,魚片,龍眼等等食材放進粥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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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汐幾乎要睡着時,突然聽到緊闔的門,又有了響動。
她一下子從*上坐起來,探手扭開*頭的燈。
強烈的光線照射而來,她不得不眯起眼,嶽鍾齊正端着一碗粥,站定在門口。
“過來吃點東西。”他走近她,拖了把靠椅坐到*邊上望着她。
喬汐看看那還不斷冒着熱氣的粥,又看一眼*邊的嶽鍾齊,心裡一時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感受,她只輕聲說:“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不想吃東西。”
“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我餵你,有你喜歡吃的龍眼。”嶽鍾齊擠出一抹近乎討好的笑,舀了一碗粥,湊近她脣邊。
看着他帶着傷,還如此費力討好自己的摸樣,喬汐一時恨不起來。
但她還是推開了他的手,“我不想吃。在我出這個房門之前,我都不會吃東西。”
嶽鍾齊眉心揪起來,“爲了去見容珩,你當真打算絕食?”
喬汐嘆口氣,視線遠遠的落在窗外的黑幕上,許久才折回來,“我只是想爲了自己的幸福用力爭取一次。”
“和我在一起,你真的就這麼不幸福?”嶽鍾齊的手,用力捏着勺子,手指都在顫抖。
喬汐嘆口氣,不明白這個話題爲什麼又繞到這上面來,但她依舊堅持,“這個答案,你比誰都清楚。我說過很多遍了。鍾齊……”她突然輕聲喚他,他擡了擡眼,“我們放過彼此吧,好不好?你去和義父說,不娶我……”
“喬汐,你是還搞不清楚狀況嗎?”嶽鍾齊突然打斷她的話,“撇開我根本不可能和父親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不談,就算我真不娶你了,父親也不會讓你和容珩在一起!既然義父當初認了你,那你就不能不顧及他的心情,不是嗎?”
嶽鍾齊的一番話說出來,彷彿一記沉重的磐石丟下來,瞬間壓得喬汐心裡透不過氣。
她懂……她當然都懂……
“先把它喝了,休息一下,我明天帶你出去。”怔忡的看着她眼裡一點點黯淡下去的光芒,嶽鍾齊突然說。
喬汐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瞠大雙眸望着他。
“是,你沒聽錯。但是今晚不可能再走了,這麼晚了,我不會放你走。如果你真想走,明天白天,我能讓你走。前提是你必須得吃東西!”在自己還沒娶到她之前,他不可能任她這樣折騰自己。
聽嶽鍾齊這麼保證,喬汐原本無神的雙眼一下子就亮了,像一道閃電劃過一般。
立刻精神了,坐直身子,兩手連忙去接嶽鍾齊手裡的粥。
其實不說還好,一說她真的餓極了……
絕食折騰自己,絕對不是個好方法……
“慢點喝,當心燙。”看着她恢復精神的樣子,嶽鍾齊心裡五味陳雜,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喬汐這才擡起頭,看一眼嶽鍾齊。
“謝謝你。”
嶽鍾齊苦笑了下,“不需要謝我。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不需要感謝,這次放她飛翔,不過是因爲,最後她還是得乖乖的回到自己身邊來而已……
喬汐淺笑了下,那樣的笑容,讓嶽鍾齊怔忡了很久。
真的很久……很久……沒看到她這樣笑着對自己……
再一次見,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如果你私自放我走了,義父會不會又大發雷霆?”想到這個,她不由得有些擔心。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喬汐頓了一下,擡頭看他,“我不想連累你。背上的傷,很嚴重吧?”
“我以爲你再也不會關心我。”
喬汐只是輕淺一笑,低下頭去繼續喝粥,卻聽到嶽鍾齊開口:“明天放心走,別擔心我。我會和父親好好說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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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嶽明遠坐在書桌前,瞪着眼看着眼前的養子。
“你說的是什麼胡話!讓她出去,放任她和容家的人在一起不成?”安靜的夜裡,嶽明遠的怒氣清晰可辨。
“讓你去道歉,你倒是好,這麼不爭氣的就心軟了。別忘了,你明天放她走了,以後要娶她就難了!我這也是爲你着想,你不是一直都想娶那丫頭嗎?”
“我知道爸是爲我考慮。”嶽鍾齊神色平靜,“爸,放她走吧。我有自信能讓她重新回到我身邊來。”
嶽明遠懷疑的看着他,“你確定?”
“嗯。”他再一次點頭。
嶽明遠起身踱了方步子,“這丫頭你也知道,有時候雖然心很軟,可是真正下定決心的事,可不是那麼好改變的。我看她是鐵了心要和那小子攪到一起。”
“關於這一點爸不用擔心,她會主動回到我身邊來的。”嶽鍾齊再一次做出有力的保證。
嶽明遠半信半疑,但最終還是選擇相信他。
畢竟,長這麼大,嶽鍾齊從來沒有在他面前下過無謂的保證。
“好,這件事就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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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嶽明遠已經去了公司。
喬汐早已經收拾好,趴在窗臺上看着父親的車消失在視線裡。
門鎖,馬上有了響動。喬汐幾乎是一跳而起,只見嶽鍾齊站在門口。
“走吧,爸已經去公司了。”
喬汐拿起手包,馬上出了房間。
辰嫂看到兩兄妹從樓上下來,微微有些詫異,驚愕後連忙問:“趕緊下來洗手,先吃點早餐。”
“辰嫂,你和鍾齊吃吧,我不吃了。”喬汐快步下樓,她擔心父親有隨時折回來的可能。
“怎麼了?我這都已經做好了,正要給你送上去呢!”
“我要先走了,改天再回來看你和爸。”
“這麼早就走?去哪?”
“回a市。”嶽鍾齊替喬汐回答,“機票我已經訂好了,我陪喬汐一起回去,那邊公司裡還有事要處理。”
昨天被父親突然召喚回來,一大堆文件都集在那。
“怎麼不等先生在家的時候走?”辰嫂問。
“不用了,一會上飛機前會給爸打電話的。”嶽鍾齊淡淡的說。
陪同喬汐一起,和辰嫂簡單的道別以後,兩人匆匆出了門。
……
嶽鍾齊開車,載着喬汐往機場趕。
“你背上的傷沒事了吧?”喬汐掃了他後背一眼,視線停在他側臉上。
“不礙事。”他坐得很直,儘量不貼着椅背,看得出來傷口還處在比較嚴重的階段。
“到公司之前,去醫院看看吧。”
嶽鍾齊笑了下,“等着讓它慢慢好吧。”他微微偏頭,看着喬汐,“你不是很恨我嗎?現在這樣能不能讓你稍微解氣點?”
喬汐重重的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回答他。
她只是將頭微微偏向窗外,拿手機撥打着容珩的電話,可是……
電話卻始終無法接通。
今天一早醒來就開始打他的電話,回答她的始終是機械聲。
她有些失落的撅了撅嘴,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嶽鍾齊將她這些嬌憨的小舉動,一一收納進眼裡。
什麼時候,她能因爲自己不接電話而這麼在意?什麼時候,她的情緒,能因爲自己的一舉一動而有所牽動?
車,經過’凌悅‘的總公司。
喬汐看着那偌大的金色牌匾在自己眼裡越變越小,最終消失在那川流不息的人羣裡……心裡一番酸楚不受控制的涌上來……
她難以想象自己這樣出走,父親回去後,看到空蕩蕩的房間該有多麼的失望。
毫無疑問,這兩年來,義父給了她太多太多的父愛……剛失憶的自己,還像個懵懂的孩子,是義父牽着她的手,教會慢慢的適應這個陌生的世界……
現在,她的世界裡,出現了自己的兒子,出現了容珩……她就能放棄義父的恩情了嗎?
顯然,她做不出來……
她希望有一天,義父能用祝福的心態,面對自己和容珩還有孩子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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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喧囂鼎沸,人來人往。
喬汐提着手包站在那,嶽鍾齊拿了機票,“我去換登機牌,你在這裡休息一會。”
“嗯。”喬汐點點頭,在一旁的咖啡廳裡找了個角落坐下。
嶽鍾齊定的是11點的飛機,她了眼時間,不過才9點多一點而已。
掏出手機原本想打電話,此時的手機卻忽的響了起來。
屏幕上熟悉的號碼在閃爍,她的脣角不受控制的彎出一個淺淡的弧度。、
服務員正好送上來一杯咖啡,她邊灑着糖,邊把手機接起來。
“大清早在忙什麼?一直打你電話都接不通。”她的聲音很溫柔,輕輕的透過電波傳過去。
“你呢?還在家裡沒出來?”容珩的嗓音很清爽,聽起來似乎很愉悅的樣子。
“已經出來了。”喬汐微微一笑,端起咖啡輕啜了一口,卻只聽見那邊容珩的聲音傳來,“喬小姐,大清早喝咖啡好像不是個好習慣吧?”
喬汐心一顫,“你怎麼知道我在喝咖啡?”
即刻環顧四周,卻沒有見到那抹熟悉的影子。
“這麼大的弧度,擔心扭到脖子。”看着她又驚又喜的樣子,那端的他,大笑起來。
喬汐握着手機,不答他的話,視線卻在不斷的逡巡。
終於……
在一個咖啡廳一個幽暗的角落裡,見到了他。
一身鐵灰色襯衫,精緻的金花苞鈕釦,他端坐在那,完美的脣際噙着淺淡的笑,深眸微眯,定定注視着她。
即使隔着將近五米的距離,即使咖啡廳裡落下的藤蔓葉片遮住了他半張無暇的俊顏,但喬汐依舊能清晰的認出他來。
那份笑,那麼溫柔,將她輕輕淺淺的包裹着,直直透進她的心扉……
“你怎麼會來?”深深的凝視那抹身影良久,喬汐才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輕淺淺的問他。
他已經闔上了電話,一步步朝她過來。
偉岸的身影,一步步靠近她,她這才終於有了些實感。
站起身來,他才一靠近,她探手,眷戀的勾住了他的脖頸。
苦容珩微微一怔,繼而,脣際漫出深深的笑意,攤開雙臂將她結結實實摟進懷裡。
低頭,貪戀的吸着她髮絲的幽香。
“什麼時候過來的?”趴在他肩頭,她輕聲問他。
故上午的時間,咖啡館裡的人還不多,他們就這樣無所顧忌的擁抱着站在廳中央,幸福和眷戀的樣子依舊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但,他們誰都無從感受,只是沉溺在與對方相逢的驚喜中。
“一大早的飛機。”他漫不經心的擺弄着她的頭髮。
“怎麼沒提前和我說?”從他懷裡出來,被他牽着在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坐下。
“想給你一個驚喜。”
喬汐一臉的慶幸,“幸好我進了這家咖啡店,不然我們就擦身而過了。我和鍾齊11點的飛機回a市,他正在換登機牌。”
聽她如此坦然的提起嶽鍾齊,容珩不由得有些驚訝。
之前那次讓她受傷的意外,即使她沒說,但,他不是猜不出來對方是誰。
不想她難堪,不願意她再受傷,所以纔不再問起。
“我……已經原諒他了。”看容珩的神色喬汐猜到他的想法,她輕輕開口。
“原諒?”容珩看了看她,“你總這麼心軟嗎?什麼時候都能原諒別人。”
喬汐笑笑,“誰沒有做錯事的時候呢?心胸寬廣一點,原諒別人,自己也會覺得輕鬆很多。”
他的話,讓容珩沉默了一會。低着頭,若有所思。
原諒……
這個世界上,面對每件事,都能輕易的說出‘原諒’兩個字嗎?
即使,曾經被傷得那麼深?
“在想什麼?”見他不說話,喬汐拿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他這才擡起頭來,“留在這裡陪我一天,行嗎?我還有點其他事要處理。”
“好。”喬汐略略點頭,“孩子呢?他一個人怎麼辦?”
“放心吧,有保姆看着呢。”
……
“喬汐。”一道沉沉的男音,突然插-入他們的對話。
兩人齊齊回頭,只見嶽鍾齊手上握着兩張登機牌,陰沉着臉站在一米開外望着他們。
那樣的視線灼人得就好像當場抓住了與人*的妻子。
這種感覺,讓喬汐覺得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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