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雲慌亂的擦拭着楚洛衣嘴角的血跡,楚洛衣的目光透過他,看向遠處賣力的小六子,輕聲道:“若我去了,若你想做帝王,就熬下去,帝王該是沒有弱點的,只有這樣,才能活的長久。”
北流雲滿臉淚水,搖着頭,楚洛衣斷斷續續的繼續道:“也不要再想着爲我報仇,仇恨真的是太累了,楚家滿門是因爲我的過錯纔會喪命,我別無選擇,可是你不必如此。”
楚洛衣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聽着外面傳來的窸窣的腳步聲,緩緩閉上了雙眼。
在最後僅剩的意識裡,想到了趙子川駐紮在宮廷之中的十萬大軍,腦海中不斷閃過柔妃的面龐,想到圍獵時的刺殺,想到北流亮之死。
各種片段交疊,楚洛衣一瞬間想到了什麼,想通了這其中所有的關節,她好想醒來告訴他,可是無論她怎樣努力,面前都是一片黑暗,僅剩的意識也一點點失去,世界都靜止了。
“洛洛...洛洛!!”感受到從自己臉頰上滑落的手指,北流雲整個人像是瘋了一般。
小六子紅着眼回頭看過來,卻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主子交代的事情他一定要做好。
北流雲回過神來,立即盤膝打坐,調動內力,源源不斷的內力一點點注入女子的身體,漸漸蔓延開來,而後護住女子的心脈。
可是縱然如此,楚洛衣還是倒在了北流雲的懷裡,氣若游絲。
就在這時,朝臣紛紛走了進來,趙子川揚言奉九殿下旨意,讓衆人來到洛月宮。
衆人走進來後,一眼就瞧見了北流雲抱着不知死活的楚洛衣坐在一旁,樣子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狼狽。
一個個面面相覷,一時間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北流雲對衆人視而不見,將楚洛衣攔腰抱起,雙眸呆滯,緩緩走了出去。
他早知趙子川心懷不軌,卻只以爲他是利用這十萬大軍心懷不軌,以爲他趙家是對皇位心懷不軌,可沒想到他們竟然對洛洛也是心懷不軌。
他以爲趙子川雖然別有用心,但是至少會看牢北燕帝,可沒想到,趙子川不僅將北燕帝放出,北燕帝還以死相誘。
這一切,終究是他失算了。
就算是他謀得了這天下又如何?如果要以她的死爲代價,他寧願回到當初,回到那落魄的廣寒院,寧願只能永遠跟在她身後。
洛洛,是我太自負,我一次次又一次的自負,每一次卻都將你陷入險地。
蒼鐮看着北流雲那孤寂落寞的背影,閃過一抹心酸,輕嘆着跟了上去。
少主,這不是你的錯,你是人,不是神,不可能將所有的事情思量周全,縱然你能思量的天衣無縫,可組成這權力漩渦的卻還是人,只要是人,就都會有思想,都會有算計,你要如何才能將每一個人都算無遺策?
趙子川看着北流雲落寞的身影,眼中閃過一抹得逞,看來妹妹說的果然對,打蛇打七寸,北流雲性格喜怒無常,陰鷙暴戾,實在難以對付,如今用楚洛衣對他進行牽制,果然是一招妙棋!
再加上北燕帝的死,只要將北燕帝的死嫁禍在北流雲身上,只怕他也無心繼承大統了吧!
穿過衆人,走向裡間,衆臣有些
搞不清楚情況,也紛紛跟了上去。
可這一走進,不少人紛紛嘔了出來。
金碧輝煌的殿堂裡,散發着濃濃的血腥之氣,放眼看去,地上躺着一個不能稱之爲人的人。
整個人,全身盡是血跡,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完好的貼合在皮膚上。
走近兩步,再看去,這個人的臉上竟然也沒有一點點皮肉,裸露出來的白骨骷髏,看起來有些駭人。
趙子川不敢置信的上前一步,看着地上那些碎爛的龍袍,心頭一沉,這...這是北燕帝....
“這是皇上!”趙子川的一句話,羣臣紛紛涌了上來。
看着那碎了一地的龍袍,不少人暗暗心驚。
趙子川厲聲看向周圍:“這是怎麼回事!是誰殺了陛下!”
小六子一直躬身站在一側,許是因爲剛纔的工程有點浩大,鼻尖上冒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趙將軍看錯了,這可不是陛下。”小六子上前一步開口道。
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在小六子身上,趙子川冷笑道:“這龍袍分明是陛下所穿!此刻你卻告訴我這不是陛下?”
小六子也不懼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趙將軍執意要說這是陛下奴才也無可厚非,不過趙將軍總歸是要拿出些讓人信服的證據來纔是,不然空口無憑,對着一具看不清樣貌的屍體就說是陛下,未免有些武斷了。”
趙子川一時語塞,看着那沒有半點皮肉的北燕帝,可恨卻根本沒有半點證據。
人的特徵大抵是外貌和性格,可是死人也就只能依靠外貌來判斷了,可眼下,北燕帝竟然被剝去了整張皮,面目全非,根本沒有半點特徵能證明地上這具駭人的屍體就是當初聲名顯赫的北燕帝。
目光掃過腳掌,手指,趙子川的眉頭蹙的更深了一些。
若單單只是面目被毀,還可以根據腳掌的尺寸,手指的環度來判斷,可是眼下這身體的每一處都被剝下了一層皮肉,便是腳掌的尺寸手指的環度也會大不相同,細細想來,竟是沒有半點辦法證明這是北燕帝。
小六子繼續開口道:“此人假冒陛下,來到洛月宮意圖毒害洛妃娘娘,洛妃娘娘性命垂危,可也只有洛妃娘娘才知道陛下的下落,所以,九殿下救人心切,才火速離去。”
趙子川一口氣憋在胸口,這弒君的罪名竟然如此憋屈的沒能扣在北流雲頭上!
“那麼本將倒是想問問你,此人假冒陛下,爲何不派人將其抓起,又是誰將他弄的面目全非!”趙子川字字鏗鏘,也問出了衆人心裡的問題。
小六子眼中閃過一抹冷光:“此人意圖不軌,身爲洛妃娘娘身邊的人,奴才自然要第一時間將人制服。”
衆人看着小六子,不敢置信的後退一步,難道說地上那些皮肉盡是這個太監所爲。
宮中的奴才們倒是有不少對小六子的刀法有所耳聞,可是若說在朝堂上,倒是還真沒有幾個人聽說過。
“既然是擒獲制服,爲何會面目全非?”趙子川追問道,實在沒有想到一個太監竟然出來攪局。
小六子不急不緩的答道:“這
是奴才多年養成的習慣,洛月宮上下都是知道的。”
趙子川一時語塞,可偏生無法證明地上的男人是北燕帝,甚至都沒有理由將這個奴才給拿下!
小六子並沒有因爲趙子川的語塞而沉默,而是開口道:“不過話說回來,趙大人這話問的也着實有問題,趙大人之前奉九殿下旨意,派了不少重兵保護陛下,而陛下重病纏身,難道不該在寢宮修養?”
趙子川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太監,竟然敢同他叫板,一時間額上青筋四起。
小六子繼續道:“到底是趙大人的兵力形同虛設,對陛下的行蹤都掌控不了?還是說趙大人心存不軌,見陛下暗中轉移!哦,又或者是趙大人保護不當,如今陛下無故失蹤,所以趙大人就想讓這個面目全非的人來頂替陛下!爲自己開脫!”
趙子川看着小六子,一把抽出手中的佩刀,西廠統領卻是個有眼色的,九殿下對洛妃的重視程度他可是知道的,當即上前道:“趙將軍還請息怒,這奴才也是話糙理不糙,這陛下可是確實是一直由趙大人的兵馬守護着的,若是陛下失蹤,此前爲何趙大人遲遲不報?如今又是憑什麼一口咬定,這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就是陛下?”
衆人眼見西廠統領開口,不少人也跟着應和。
趙子川冷哼一聲收起劍:“侍衛們確實是跟隨陛下來到的此處!”
小六子反問道:“陛下重病纏身,已經多日不曾出過寢宮,是如何一路來到此處?”
趙子川氣的牙癢癢!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衆臣心中似乎也都有了思量,雖然這屍體上看不出到底是何人,不過只要不出意外,就一定會是北燕帝了!
再看屍體上那幾處刺穿,衆人一時間紛紛想到剛剛從這裡走出的北流雲,心中升起一陣寒意。
北流雲抱着楚洛衣一路來到了流雲殿,將她放在那張雕花大牀上。
蒼鐮已經很快找來了神龍宗的大夫,大夫仔細診治後,緊蹙起眉頭。
“雖然少主用真氣護住了她的心脈,但是畢竟是毒...只怕..”大夫有些爲難的開口。
北流雲看着楚洛衣,沉聲道:“她死,你死,她活,你活。”
大夫渾身一個哆嗦,頭上冒出一片冷汗,趕忙再次仔細給楚洛衣診脈,而後仔細斟酌,開了幾副方子,又用銀針試探了一些穴位。
只可惜,一直都是愁眉不展,臉色慘白。
“哎,雖然毒藥的攝入量並不多,但是卻足以致命,真是....”大夫嘆氣道。
北流雲的手哆嗦個不停,輕輕撫過楚洛衣的額頭,雙眼通紅。
北流雲一直寸步不離的守着楚洛衣,臉頰輕輕貼在他的臉頰上:“洛洛,是不是我做的孽太多了,可爲什麼總報應在你身上。”
次日一早,北流雲沒有去上朝。
衆人一時間議論紛紛,按理說,如今這皇帝失蹤了,北流雲就可以直接登基了,不少人心中可是都仔細準備了一番賀詞,可是誰也沒想到,這九殿下怎麼會沒來!
趙子川眼角露出一抹喜色,雖然昨日沒能將北燕帝之死嫁禍給北流雲,可是他和姐姐的大計卻會順利進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