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一亮,北燕帝便強打起精神起身,皇后一面幫着北燕帝整理衣襟,一面道:“陛下怎的起的這麼早?”
“王直。”北燕帝沉聲道。
“奴才在。”王直推門走了進來。
“立刻派遣東廠侍衛協助宮中統領,給朕搜宮!錦衣衛即刻出動,徹查皇城!”北燕帝渾濁的眼中閃過一道狠厲,頗能看出當年的風範,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在作祟,攪得他不得安寧。
王直眉頭微動,躬身道:“奴才遵旨。”
不出半個時辰,東廠侍衛連同宮中統領,在北燕皇宮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翻天覆地的搜查。
錦衣衛在宦官王直的帶領下,在帝都橫行無忌,掀起一場風雲,王直借用皇帝的名義大舉剷除異己,栽贓陷害,蒐羅珠寶無數,一時間怨聲載道。
而此刻遠在城門外的趙子川已經被押赴刑場,昔日的翩翩少年,着一身污損的白衫,被架在囚車之中,神情恍惚,對外界的喧囂充耳不聞,不少百姓抻着脖子圍觀,尚且不知各自家中已經被大肆翻查。
馬車軲轆轆的前行,兩旁看着熱鬧的百姓指指點點,有人直道趙子川冤枉,卻也有人扔出幾顆白菜罵他罪有應得,同旁的囚犯倒是也沒什麼兩樣。
一路行駛到午門外,已經過了兩個時辰,男子垂着個腦袋,精神不濟,被人從囚車上拉下來,手腳上的鐵鏈嘩嘩做響攴。
監斬官坐在桌案前,看了看被摁跪在斬臺上的趙子川,又看了看頭頂的日頭,覺得距離問斬尚有一段時間,便耐心的等待着。
手抗大刀的壯漢,滿身肌肉,肉上繫着一抹紅帶,有些凶神惡煞。
趙子川在心中默默的祈禱着,前些時日父親派人來給自己送信,讓自己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一刻,不知父親是否真的有辦法能將他救出去迨!
午時一到,斬官立即開口道:“午時已到,開始行刑!”
圍觀的百姓一時間喧囂更甚,因爲緊張,趙子川的脊背挺的筆直,可是卻還是被人摁在了斬臺之上。
劊子手在明晃晃的大刀上噴出一口烈酒,銀刀高舉,映着天上的太陽,在趙子川的臉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讓他不禁閉上了雙眼。
手起刀落,卻在這關鍵時刻,遠處快馬加鞭跑出來一名侍衛:“刀下留人!快刀下留人!”
劊子手微微一頓,衆人的目光都落下不遠處,看着飛馳而來的駿馬,兩旁的百姓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兩名官差將人攔下,監斬官起身道:“來者何人?”
侍衛翻身下馬,利落的亮出手中的金牌道:“免死金牌在此,請大人速速放人!”
監斬官定睛一看,微微蹙眉,看着身旁的幾名同僚,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這..”
侍衛開口道:“大人見到免死金牌爲何還不放人?”
幾人商量了一番後道:“既然你有免死金牌,那麼本官就暫且將趙子川放回府中,只是此事本官還
需回稟聖上,請趙公子暫且不要離開帝都。”
趙子川重重鬆了口氣,一旁的官差趕忙上前來幫他將鎖鏈解開,趕來的趙老爺子和趙府家眷,一時間緊緊圍住走出來的趙子川。
而此刻北燕皇宮,侍衛們正在進行鋪天蓋地的搜查。
楚洛衣站在柔妃身側,看着一衆橫衝直撞的侍衛,沉默不語。
柔妃帶着衆人站在水華宮門前,看着四處翻查的侍衛,也沒有加以阻止。
不多時,便聽見一名侍衛道:“統領,快來看!”
侍衛統領看了柔妃一眼,轉身帶着人朝那名侍衛所在的地方跑去,而那名侍衛已經蹲下將樹葉扒開,從一層薄土中拿出了兩個布偶。
輕輕甩了甩,布偶上的字跡清楚的呈現出來,分別寫着皇帝和皇帝的名號以及生辰八字,幾人後退一步,侍衛統領轉頭對着身邊人道:“快派人去稟告陛下。”
“是。”侍衛小跑出去,而侍衛統領則朝着幾人走來。
“敢問柔妃娘娘,這是什麼?”侍衛統領將手中的布偶舉起。
柔妃的目光落在大手中的兩隻布偶上,心頭大驚,轉頭看向楚洛衣。
楚洛衣一臉沉寂,神色無波,同柔妃對視,卻沒有任何反應。
鴛鴦不敢置信的上前一步,看着侍衛手中的布偶:“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娘娘這?”
“這怕是要問問柔妃娘娘吧。”侍衛統領並沒有讓鴛鴦觸碰手中的布偶。
“你胡說,我們娘娘怎麼會知道!一定是有人嫁禍她,一定是!”鴛鴦心急不已,對着侍衛統領便喊了起來。
侍衛冷笑一聲:“是誰所爲自有陛下決斷。”
鴛鴦好似忽然想起來什麼,對着楚洛衣衝去,緊緊抓住她的肩頭:“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乾的!你就是來害我們娘娘的,你根本就不是來幫我們娘娘的!這一定是你從一開始就設計好的對不對!”
楚洛衣看着面前慌亂不已的鴛鴦,將她的手拿了下去:“你似乎沒有聽到侍衛所說,一切自有陛下決斷,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可以代替陛下進行盤問。”
鴛鴦臉色漲的通紅,瞪着眼睛看着楚洛衣,氣的不輕,最後惡狠狠的道:“我告訴你,若是我們娘娘出了半點岔子,我是決計不會放過你的!”
柔妃打量了一番楚洛衣的神色,可卻始終什麼也看不出,心頭升起幾分惱怒,從來都是她將一切掌握在手中,如今她卻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這個女子手中的棋子,甚至連自己即將發生的命運都不知道。
鴛鴦將柔妃緊緊扶住:“娘娘,你沒事吧。”
楚洛衣用餘光微微掃過站在柔妃身後的喜鵲,只見她把頭低的更低了些。
沒多久,北燕帝連同皇后一衆人一同出現在水華宮,來勢洶洶,北燕帝的臉上掛着滔天的怒氣。
侍衛統領見此趕忙將手中的東西奉上:“陛下,這是從前面那顆桂樹下搜到的東西。”
北燕帝一手將其搶了去,看着上面娟秀的字體,臉色越發的難看,皇后站在皇帝身側也看了一眼,頓時踉蹌着後退一步,若非身後的丫鬟扶着,只怕難以站穩。
“趙婉柔!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施行巫蠱之術詛咒朕和皇后!”北燕帝咆哮道。
柔妃看着暴怒的北燕帝,如遭雷擊,臉色慘白的跪在北燕帝面前:“陛下..先皇曾明令禁止過巫蠱之術,您又待臣妾萬般寵愛,臣妾怎麼會詛咒你和皇后娘娘!”
“陛下,會不會這其中有什麼誤會..您一直待柔妃妹妹恩重如山,她又有什麼理由要害你..”皇后在一旁輕聲規勸道。
北燕帝冷笑一聲:“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她必定是因爲朕沒有赦免趙子川一事懷恨在心!”
柔妃整個人跌坐在地上,眼中噙着淚水:“陛下,臣妾怎麼會對此事懷恨在心,哥哥犯下滔天過錯,若陛下饒他一命,是陛下寬宏大量,不計前嫌,若陛下不肯放過哥哥,也是哥哥罪有應得,臣妾怎麼敢懷恨在心!”
“夠了!朕不想再聽你的謊話連篇,朕還同皇后說起,怎麼自從那日你暈倒醒來,便再沒來求過朕,原來是在背地裡詛咒朕同皇后,難怪朕同皇后今日身體接連不適!”北燕帝大手一揮,背到身後。
柔妃不敢置信的輕笑出聲,淚水順着臉頰滾落,直視北燕帝:“陛下..臣妾跟隨您這麼多年,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臣妾已然沒了哥哥,難道臣妾還要殺掉自己的夫君麼?”
北燕帝看着她的模樣,聽着她的話,忍不住想起昔日的點滴,這個女子溫柔明媚,堅硬的心微微有些鬆動...
柔妃哭着繼續道:“臣妾有什麼理由這樣做呢..若是沒了陛下的庇佑,臣妾孤兒寡母要如何在這深深宮闈中存活,誰又能護得臣妾母子一份平安?”
“是啊,陛下,娘娘根本沒有理由會這樣做的啊。”幾名同歸順柔妃的妃子也紛紛開口替柔妃求情道。
北燕帝似乎有些被說動了,柔妃的話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若是自己真的死了,依照柔妃的勢力,她的兒子十二皇子也斷然是當不上皇帝的,若是其他皇子做了帝王,只怕最終她和她的兒子都難逃一死。
她是一個聰慧的女子,斷然不會爲一個哥哥而斷了所有的退路,魚死網破!
楚洛衣站在鴛鴦身後,藉着她的遮擋,觀察着場中的情形。
柔妃到底是柔妃,在這種時刻,還能保證自己如此理智,這一番話說下來,卻是能爲她爭回不少生機。
只可惜,皇后爲此精心設局,先前看似將矛頭對準趙子川,分散柔妃的心神,可是實際上的目的卻是爲了今日對付柔妃的巫蠱之術。
皇后利用自己懷胎中毒一事,命國丈府對趙子川緊追不捨,北燕帝爲了平息暴怒的皇后一脈,斷然是要嚴懲趙子川的。
而後國丈府乘勝追擊,又利用貪污官銀一事,將趙子川置之死地,北燕帝大怒,定是要取了他的性命。
兩重理由堆疊,無論柔妃怎樣求情,皇帝也是要給國丈府一個交代,也要爲鬧得人盡皆知的貪污官銀一事給出一個決斷,這就註定了北燕帝不會鬆口,趙子川必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