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海開口解釋道:“這確實鮮少有人能找到,若是有外人進入,這裡的人也會警惕的很。”
“那我們就這麼冒然進來,會不會被趕出去?”蝶舞開口問道。
北流海笑道:“自然不會,這裡曾經被一羣山賊發現,燒殺掠奪,險些將這世外桃源徹底毀掉,當日我帶兵歸來後,陰差陽錯走進這裡,將山賊剿滅,救了這裡的百姓。”
“這麼說你就是他們的恩人嘍?”蝶舞的眼睛裡閃着雀躍的光芒。
北流海輕輕一笑,轉頭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的楚洛衣身上。
蝶舞眼中閃過一抹苦澀,卻很快再次揚起了笑臉。
她覺得,這兩日他臉上的笑容變多了,他笑起來很好看,有着陽光的和煦和溫暖,帶着冰川消融的欣喜,即使那不是因爲她,她卻依然爲此高興着。
又走了一會,馬車停了下來。
北流海走下馬車後,先是將蝶舞扶了下來,而後又將楚洛衣扶了下來。
蝶舞看着他明顯輕柔了許多的動作,撅了撅嘴,目光卻很快被一旁的黃牛吸引。
黃牛上坐着一個牧童,頭上眨着兩隻羊角辮,用紅色的緞帶綁着,可愛極了。
村子裡的人走上前來,瞧見北流海,都十分熱情,一名黃髮老者上前一步開口道:“將軍,你能來看我們真是太好了,大傢伙都好高興。”
看樣子,他是這裡的村長。
“老人家,別來無恙啊。”
“都好,都好。”
老人彎着腰,笑着點頭,缺了幾顆的牙,讓他看起來格外慈祥。
“這次可能要在這裡住上幾日,要給村子裡添麻煩了。”北流海同老者開口,不忘轉身扶着楚洛衣。
路雖然平坦,卻還是在山林之中,楚洛衣腿上有傷,又受了寒氣,他有些放心不下。
蝶舞搶在北流海前面,扶住了楚洛衣,北流海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繼續同老者在前面帶路。
村長將他們安排在了一戶院子裡,院子裡有兩排簡單的茅草房,相對而立。
一側的門前站着幾名婦人和中年男子,懷裡抱着孩子,看向他們的眼神充滿善意。
村長推開,房門道:“你們就先住在這裡,有什麼需要,可以來找我,我就住在對面。”
北流海開口道謝,村長簡單的介紹了一番,而後笑着離開。
楚洛衣坐在竹凳上,打量着屋子的環境。
茅草的房間有些簡陋,窗框對着遠處的山雨朦朧,有些殘破的桌椅乾淨整潔,透露着一股香醇的木頭的味道。
木牀不大,上面鋪着乾淨的被褥,蝶舞坐在上面,彷彿還能聽見咯吱咯吱的響聲。
幾人紛紛簡單收拾了一番,楚洛衣住在了最裡間,三間房子相互對着,彼此間推門就能進入彼此的房間。
蝶舞和北流海離開後,楚洛衣坐在窗口,看了看遠處朦朧的山頭,倒是難得的愜意。
偶爾有說笑着走過的人們,臉上都洋溢着淳樸的笑容,讓人感到一陣陣舒暢。
陽光折射進來,帶來淡淡的暖意,讓人移不開眼。
到中午的時候,外面有些動靜,楚洛衣開門走了出去。
瞧見幾個粗布麻衣的婦人端着幾個籃子,正往桌上擺着菜:“我
們這地方小,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這都是村子裡大家的一點心意,將軍你們不要嫌棄。”
“辛苦你們了。”北流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一名婦人抱着籃子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北流海身上:“將軍你長得真是俊。”
北流海面對着如此樸實的讚賞,微紅了耳根。
漢子送來兩罈美酒,放在地上:“這是咱們自己釀的樹莓酒,拿來兩壇給將軍嚐嚐,將軍若是喜歡,回頭我再給將軍送來。”漢子轉過頭看向楚洛衣和蝶舞道:“這酒不烈,甘甜可口,姑娘們也是可以喝的,聽說還有養顏的功效哩~”
“人家姑娘都是水靈靈的大美人,哪裡還再需要這個,不過他這話說的卻是實話,這樹莓酒好喝的很,不少姑娘時常偷着喝呢。”
幾名樸實的村民紛紛笑了起來,站在一旁,看着北流海和楚洛衣幾人的目光中帶着期待。
北流海一時間有些拘謹,拿起筷子感覺有些不自在。
蝶舞也是如此,面對着這樣一雙雙熱情的眼睛,站起身開口道:“你們也都坐下一塊吃吧。”
“這怎麼好不好不好!”漢子和婦人連忙擺手拒絕。
北流海站了起來開口道:“留下一起吃吧。”
幾人猶豫了一番,對視一眼後猶豫不決
北流海加了幾張凳子,讓幾人坐下,幾人有些忐忑的坐了下來,北流海則是掀起門簾,對着對面吆喝着,讓村長過來一起吃。
不多時,小小的一張桌子圍滿了一羣人,氣氛雖然有些拘束,卻是熱情不已。
楚洛衣靜靜的吃着,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連日在監牢的生活,加上在山崖下飢渴交加的幾日,實在沒什麼胃口。
北流海看着她越發纖細的手腕,夾來了一塊雞肉放在了她碗裡。
楚洛衣看着突然多出來的雞肉,筷子一頓,最快的婦人羨慕到:“將軍位高權重,還對自己的夫人這般好,真是讓人羨慕。”
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楚洛衣身上,自從他們到這,他們便一直偷偷打量着這個沉默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再平常不過的麻衣,頭上圍着一抹尋常的頭巾,露出光潔的額頭,身上也不見什麼首飾,卻莫名的有着一股尊貴之氣,讓人覺得有幾分懼意。
“夫人的皮膚真好,山裡的姑娘們日日用藥草洗臉,也不見她們的皮膚有姑娘這般細嫩,和將軍果然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另一名婦人開口道。
蝶舞愣在了那裡,看着那些滿眼熱情的村民,喉頭有些哽咽,低着頭,沒有說話。
楚洛衣沒有開口辯駁,只是靜靜的將雞肉放在嘴中,北流海看了她一眼,也沒有開口解釋。
幾名質樸的百姓也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一頓飯就在這其樂融融之中過去。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村子裡的人都把楚洛衣和北流海當做了夫妻,偶爾還會善意的調笑上兩句。
夜裡,楚洛衣站在窗前,北流海端着一碗湯藥走了進來。
拿起一件外套披在楚洛衣身上:“山間夜裡風涼,還是多穿些,小心着涼。”
“北流海。”
楚洛衣輕喚道,北流海沒有迴應,只是目光落在了楚洛衣身上。
看着浩瀚的星空,楚洛衣輕聲開口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北流海擡眸看向那牛毛般的細雨,點頭道:“好。”
北流海單手撐着一把油紙傘,一手扶着楚洛衣,一步步走向門外。
楚洛衣走的極慢,腿上的傷很重,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村子裡的人給調配了不少草藥,可是也許是因爲寒潭的水太冷,傷口遲遲不肯癒合。
走了一會,覺得有些倦了,北流海扶着她坐在了一塊石臺之上,一手撐着油紙傘,側身擋住了風雨。
楚洛衣沉默了許久,始終沒有開口。
北流海也沒有開口詢問,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裡,彷彿要化作一尊雕像。
待到濛濛細雨停下,楚洛衣擡頭看向北流海:“北流海,我不能跟你去東陵了。”
北流海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越發瘦弱的女子。
若她去往東陵,只會牽起更多的戰火,也只會讓他揹負更多的罪名。
“縱然你不去,這天下也少不得要有一戰,總歸有一日,是要山河一統。”北流海沉聲道。
楚洛衣沒有說話,漆黑的眸子裡晦暗莫測。
北流海將油紙傘放在一旁,半蹲在她的一側:“洛洛,讓我爲你做些什麼。”
“你爲我做的已經太多了,不需要再做什麼了。”楚洛衣看着那雙執拗的眸子,輕聲道。
北流海垂眸道:“若你怕虧欠我太多,就早日康復。”
楚洛衣輕輕勾起脣角:“北流海,你真是我見過最傻的人。”
北流海不在意的笑笑:“若是讓人知道,他們英明神武的將軍被你說成了傻,不知要有多少人向你亮出刀子。”
楚洛衣沒再開口,緩緩站起了身。
北流海,你是我見過最傻的人,卻也是最剔透的人,無論你是爲自己披上狠辣果決的外衣,還是爲自己披上冷酷無情的假面,卻始終掩蓋不了真的你。
楚洛衣站在山頭上遠眺,日月星辰,山河湖泊,這世間萬物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若我是那個傻子,北流雲是什麼?”北流海也不知怎麼,衝動的問出一句。
“他也許是個瘋子吧。”
楚洛衣輕笑笑,爲她不惜修習秘法增進武功,爲她奪得權勢甘爲走狗,他爲得到她做盡一切,又因得不到她,不惜痛下殺手,想要囚禁於她。
“回去吧。”楚洛衣開口道。
剛剛下完雨的山坡有些溼滑,轉身的時候,楚洛衣腳下一滑,整個人險些摔落下去。
北流海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扯進自己的懷裡。
四目相對,北流海靜靜的注視着眼前的那雙眸子,可是越是仔細,就越是心痛,那雙眸子裡,似乎因爲所謂的命運,開滿了絕望之花。
回過神來,低頭看向楚洛衣的腿,剛剛綁好的傷口再次裂開,腳踝處紅腫起一片。
北流海單膝跪地,仔細查看起楚洛衣的傷口,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腳踝,蹙起了眉頭。
楚洛衣低頭看向面前的男人不語,心頭覺得一片寧靜。
也許這就是北流海,縱然他如此通透,可是同他在一起的時候,卻始終感到安心寧靜。
北流海轉身蹲在楚洛衣面前:“上來,我揹你回去。”
楚洛衣站在原地沒動,看着那寬闊的背脊,怔怔失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