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沒有什麼疑義,一人身上綁了個油罐子,一頭扎進了海里,迅速向船隻遊動過去。
過了一盞茶左右的功夫,船隻已經開始不動了,楚洛衣目測估計船隻所在的海域要深達兩米,對於精通鳧水之術的士兵倒是不成太大問題,但是對於不會水的人來說卻已經足以將他們淹死。
如此,倒是一個正好的深度。
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身上帶着火油的士兵已經紛紛潛上了船。
楚洛衣立刻拉弓搭箭,一把銀月彎弓之上十餘隻箭矢準備,時刻關注着那些倒放火油的士兵。
士兵們紛紛瞧着她所在的方向點頭,似乎在等待着命令。
一隻箭矢射向天空,同一時間,半數的士兵將手的一隻油桶奮力拋向空中。
楚洛衣手中數箭齊發,破空而去,彷彿穿越了浩瀚的海域,一箭貫穿一隻油桶,而後穿過油桶,又穿破另一隻油桶,最後射在了一名黑甲軍身上。
十餘隻箭矢皆是如此,油桶在空中被穿破,而後飛濺出一片火油,噴灑在船隻之上。
楚洛衣身後的士兵看的有些目瞪口呆,從來沒想到有人的箭術竟然能如此高超。
他們尚且處在失神之中,楚洛衣卻已經再次發出了第二隻箭矢,而後又是一批士兵將手中的油桶拋出。
接連四五次,很快,數條船隻之上都灑滿了火油,這些士兵們便再次一頭扎進了水裡,快速向着岸邊遊了回來。
而另一邊,北流海眼見準備已成,當即命令會水的士兵紛紛入水回到岸邊,而少數受傷無法支撐回去的士兵們則分離聚集在兩艘船隻之上。
船隻得到命令,遊動像更遠的海域,遠離這一片的船隻。
張副將明顯也察覺到了不對,可是他根本沒有辦法。
因爲那些士兵們紛紛跳水,他根本就攔不住,若說黑甲軍厲害,這確實是當真不假,只是他們卻是真的不精通水性,根本就沒辦法阻止,更別說跳水了。
楚洛衣耐心等待了一盞茶的功夫,待到確定己方的兵馬都已經逃離了船隻,彎弓之上搭起了十餘隻火箭,眯起眸子,振臂而出,數十隻帶着火光的箭矢像是流星一般,投射到了船隻之上。
一瞬間,精心打造的船隻燃起熊熊烈火,噴吐着的火光倒映在海面上,閃爍不定,像是收割生命的惡魔。
這些堪稱精銳的黑甲軍一個個慌張不已,一面猶疑着是否要跳海,一面則是憂心着越來越大的火勢。
黑煙滾滾,至江面之上升起,不少身上着火的黑甲軍,不得不硬着頭皮跳海,可海面上早就漂着一層浮油,他們的加入徹底點燃了大片的海域。
火光沖天,哀嚎聲不斷。
但是大多數的黑甲軍成功的躲避開船隻上的沖天火光,只是,隨着火勢的加大,這些船隻開始搖擺不定,船裡的積水越來越多,船也搖搖擺擺開始不斷下沉。
最終,半個時辰之後,船隻徹底沒入黑底,那些黑甲軍也全部沉入水中。
原本身上精心打造引以爲傲的黑甲,此刻卻成了催命符。
被火光包裹住的黑甲散發出滾燙的熱度,火舌尚且不曾將這些士兵吞沒,他們便已經被自己
身上的黑甲灼熱成皮開肉綻。
即便有些士兵僥倖避開了這些火舌,可是身上的黑甲依然避免不了成爲催命符,沉重的甲片加重了他們自身的重量,本就不甚精通水性的他們更是直接被拖着下沉,拼命的在水裡掙扎之後,最終沉入水底,又過了一會,海面上便開始飄起浮屍。
“機關弩,弓箭手準備!”楚洛衣開口道。
楚洛衣沉聲開口,雖然面前的也都是鮮活的生命,但是如今畢竟站在敵對的位置,她手下留情,日後他們就會對她揮起屠刀。
所以說,戰爭從來都是無情的,容不得心慈手軟。
北流海從水中鑽了出來,渾身溼漉漉的,回頭看了眼黑甲軍,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黑甲軍這個名字倒是名副其實了,如今還真像是一羣熱鍋上的螞蟻。”
楚洛衣莞爾一笑,掃了眼北流海,竟使得時常冷漠的這個男人臉頰上生出一抹緋色。
楚洛衣連同北流海帶着人很快穿過山頭,按照原來的路線想要同大軍匯合,同時助大軍一臂之力。
“怕是誰也不會想到這一戰竟然如此順利,如果將士們知道這些無堅不摧的黑甲軍,竟然輕而易舉就被我們斬殺近半,對於士氣來說一定是一大鼓舞。”北流海的話語中帶着一抹爽朗的笑意,彷彿天高雲淡耘。
楚洛衣點點頭:“確實,看來當初的計劃是對的,同這黑甲軍不能硬撼,只能智取,只是可惜了那些精心打造的船隻了。”
北流海寬慰道:“同這些士兵相比,那點損失還是值得的。”
楚洛衣沒有開口,因爲她也是這樣認爲,損失的敵軍足有二十萬之衆,可是大楚的士兵卻不過損失了三兩萬,因爲避免了正面交戰,大多采用迂迴之術,不得不說這戰果是十分可喜的。
隨着衆人一道,快速攀爬上來時的山路。
益多多老遠就瞧見了回來的一衆人,當即震驚不已,不清楚海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爲何大軍竟然如此之快就已經歸來。
當即邁着小短腿,向着楚洛衣他們跑來:“皇后娘娘,將軍,海邊的戰況到底如何?你們怎麼都回來了?”
楚洛衣沒有給他解釋,直接越過他,走向了山頂的高處,眺望着如今下守的戰局。
可纔剛站穩腳步,一顆心卻緊緊的提了起來。
不等身側的士兵反應過來,他便覺得手一鬆,手中的銀月彎弓已經一把被楚洛衣搶了過去。
不過眨眼之間,手中的利箭已經飛馳而出,目標正是手執利劍的王直。
此刻下方的戰況慘烈,全然不像是海邊那樣的順利,而更是遠遠超出衆人意料之中的則是王直的厲害。
利箭破空而過,像是炸裂的山巒,直奔着王直的眉心!
王直眼角一掃,不用轉眼去看,就清楚的感受到了這道凌厲的殺氣,可是,讓衆人震驚的是,王直明明感受到了這隻箭矢的厲害,卻依舊全然不顧,彷彿對此毫無所覺。
而同一時刻,王直的身後同樣飛馳而來一抹凌厲的殺氣,北流雲手中泛着清冷寒芒的銀劍如龍蛇一般緊隨而至。
只是,王直依舊不動,手中的劍依舊直奔北流雪而去。
北流雲心
中一緊,運轉起全身的內力,想要搶在王直前面。
可是,這距離到底是太短了,時間也太快了,王直的速度也更是不逞多讓。
重傷在地的北流雪,一身雪白的衣袍已經染血,點點紅梅映襯着一片雪白,肆意的綻放着,上好的絲緞已經被割裂出無數道釦子,咧着嘴,不知在朝着誰笑。
目光中倒映着王直那張扭曲的笑臉,似乎是被凌厲的劍氣所傷,他的嘴角不斷的涌出鮮紅的血液,似乎根本沒有躲避的力氣。
楚洛衣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此刻腦中已經一片空白,只是牢牢盯着自己的箭,王直的劍,還有北流雲的劍。
說時遲,那時快,王直手中的劍瞬間就要沒入北流雪的眉心,似乎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北流雪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因爲內臟損傷過重,即便是在這種危機萬分的情況下,卻還是一面吐着血,一面輕咳着。
“不..不可以...”楚洛衣不敢再看,素手緊緊握着手中的弓,撒腿便開始往山下跑,似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阻止這一切了。
跑着跑着,她忽然停下了腳步,站在半山腰,愣在那裡。
一瞬間,世界變得寂靜了,天地也都寂靜了,沒有喊聲叫聲廝殺聲,那些以命的相搏的士兵們好似都變成了一個個慢鏡頭,在血染的江山之下,渺小卻英勇無畏。
楚洛衣愣愣的站在那裡,而此刻,地面上的情景已經好似轉變過幾個世紀。
原本,必死無疑的北流雪,此刻安靜的在原地不動,可與此前不同的是,懷中多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原來,韓若曦跟着上了戰場之後,試着殺了幾個人,卻發現自己怕的要死,終究做不來這種殺人不眨眼的事,更不要說心中的恐懼和愧疚了。
於是,她便找了一處地方藏身,手中緊緊握着刀劍,一面想着如何能在這裡躲到戰事結束,一面後悔自己這一次爲什麼要跟來。
想着想着,心中不由得有些思念自己那軟軟的孩子。
一直到不久前,她眼看着王直在北流雪和北流雲的夾擊下節節敗退,似乎難以抵擋,就連他身上的黑色軟甲也都裂開。
可就在他們以爲大功告成的時候,王直卻忽然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原本只裂開出幾道縫隙的黑色軟甲,卻在他暴漲的肌肉下被撐破,原本的黑色袍子一瞬間震裂成漫天的碎屑。
她震驚的看着面前的變化,只瞧見王直那本是有些瘦弱的身上竟然有着一塊塊駭人的肌肉,而他的皮膚上更是被一層白色的粉末均勻覆蓋,說不出的詭異。
在他們交手後的幾個瞬間,她是便清楚的意識到局勢的轉變時。
原本已經落敗的王直,這一刻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出手凌厲不說,那一身皮肉竟然堪比真的鋼筋鐵骨。
她清楚的瞧見,北流雲那捲起一地落葉的劍竟然被他身上的皮肉生生折彎,而北流雪手中的刀奮力砍在他的身上,竟然只是砍的刀刃外翻,而他那一身的皮肉卻只是破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口子。
在王直回頭的瞬間,她瞧見那一雙瞳孔裡充滿了血紅,眼角誇張的挑着,滿頭的灰白的髮絲和眉毛,竟然一瞬間變得純白,瘋狂的暴漲着,像是一根根倒刺,駭人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