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連顧驀自己本身也完全沒想到沈宴卿居然會因爲這件事就跟他提出“離婚”二字,這簡直就好比一把刀殘忍地刺在他心上,真的比什麼都令他感覺到難過。
心口剜心般刺痛。
打從顧驀出生以來,幾乎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這樣對待過他,甚至拒絕他,唯有沈宴卿,一次又一次……
可是顧驀卻完全拿她毫無辦法。
誰叫她是沈宴卿?
是他顧驀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此刻顧驀臉上的表情着實讓人難以形容,儼然五味雜陳,讓人一言難盡。
沈宴卿聽到顧驀的威脅,卻彷彿什麼都已經不在乎了一般,渾身的驕傲都已經被顧驀給拔光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眼眶微微溼潤,沈宴卿強忍着胸口那股酸澀,就這樣看着顧驀那張幾乎對她恨之入骨卻又莫可奈何的臉龐,突然間悶笑出聲:“顧驀!你也有這種因爲掌控不了一個女人而莫可奈何的時候?
“呵!真是好笑……”沈宴卿突然就抓住顧驀大吼出聲:“可是你明知道這個孩子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爲什麼還要拿掉他——”
“是因爲譚淑惠嗎?”
吼完之後,小女人臉上的表情突然間就沉澱了下去,雙眸瞳孔好像在審視一個犯人一般,驀然間睜的老大,就那樣筆直地盯着顧驀瞧,直恨不得能立刻就挖出他的心來看看,那裡面究竟裝的是誰。
是她!
還是那個譚家的大小姐譚淑惠!
而且這次的事情根本就無關乎感情的問題了,而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還有她的心……
沈宴卿原本以爲她早就已經看淡了的事實“真相”,卻沒想到這一刻又因爲顧驀的一個表情甚至是一句話而再次觸發,心口上的傷也跟着再次被揭開,變得鮮血淋漓!
只是耐不住她心中仍舊還對顧驀的感情抱有一絲絲幻想罷了,所以沈宴卿纔會又一次對顧驀地質問出聲。
她真的好像知道譚淑惠在他的心中究竟佔有怎樣的位置,是否從來都比她重要!而她也只是希望顧驀能夠重新考慮這次的事情,並主動將所有的真相都告訴她,然而……
當顧驀看到沈宴卿那張徒然間就變得無比激動的面容時,卻彷彿瞬間被針扎到了一般,竟驀然蹙眉,啞口無言。
——他仍舊不知道該怎麼跟沈宴卿解釋。
有關於譚淑惠的事情,顧驀現在的確還不方便對沈宴卿全盤托出。而且,也並非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的越多就越好……
顧驀的腦海中突然就閃過當年他爲了躲避仇人追殺而落魄到渾身是血,幾乎狼狽不堪的樣子,那次他真的差點就死在了那條很少人經過的小巷子中,本以爲十九年的人生就要那樣默默無聞地終結在那種滿是灰塵與泥土的爛地方,卻沒想到竟然這麼巧就遇見了當時才十二歲跟父母走散的沈宴卿……
記憶中,那羣追殺他的人已經看清了沈宴卿的臉!
驀然每每思及此,都會感覺到噩夢即將再臨。所以,無論如何,在事情有個眉目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將任何事情告訴沈宴卿的。
此刻看着眼前小女人臉上滿面的期待,可是顧驀卻只能默默地閉上雙眼:“宴卿,你聽我說,有些事情真的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單純!”
“也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好,我……”顧驀就這麼默默地咬緊牙關,險些就將所有事情都全盤托出了,可是在看到沈宴卿那張完全還不諳世事的臉龐時,顧驀卻戛然住了口。
他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抹無法抉擇又左右爲難的神色來。
如果有可能,顧驀真的很想說出一切,這樣沈宴卿的心中,就再也不會有任何疑惑……只是,十幾年前的事情真的就那樣歷歷在目,還鮮活地呈現在他的眼前,顧驀真的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幾個月的時光對他來說,簡直就猶如地域般的噩夢。
然沈宴卿看到顧驀臉上此刻的那份猶豫不決,卻立馬像是明白了些什麼似的,手臂竟一下子鬆懈下來,好像一瞬間放棄了所有的東西,轉而一把便推開了顧驀:“算了,你走吧顧驀!”沈宴卿臉上的表情突然間沉默了下來:“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說,我也什麼都不想再問!”
“只不過你記得,這是我們之間最後的一次機會!我給過你機會了,既然你什麼都不想要告訴我,什麼都要瞞着我,那你走——我再也不想要看到你!你走啊——”
眼淚就這樣不爭氣地滑落眼眶,沈宴卿一邊使勁兒地推着顧驀,一邊用那雙朦朧的雙眼使勁兒地盯着他看,彷彿這一眼已經是最後一般,可在沈宴卿的心中,卻真恨不得時間能再次倒轉回一年以前。
至少,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在麒麟山遇見顧驀!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發生,自然就再也無法讓時光逆轉,沈宴卿並非不明白這個道理。
顧驀看到她臉上表情一瞬間猶如死灰,心中也當下一緊,直揪痛到想要抱着沈宴卿一起去死……可是,理智還是拉回了顧驀的思緒。只稍微仰了下頭,待腳跟站穩,顧驀便立馬轉過了身軀:“有關於孩子的事情……”他原本想說出自己最近纔剛剛做出的決定,哪怕還能讓沈宴卿好過一點也好,卻沒想到,沈宴卿竟一口打斷了他。
“我知道!我全都明白!不用你再告訴我!”
沒等顧驀把話說完,沈宴卿已經怒喊出聲。臉色也瞬間冷如冰霜:“那件事我會如你所願,你放心去安排時間就是了,什麼都不必再說了!走!”沈宴卿幾乎決絕地說完這句話,整個人也儼然頹廢了一般,再也沒有看顧驀的方向,只是肩膀顫抖地轉過了身子,默默地背對着顧驀,坐在窗邊暗自落淚。
顧驀看着沈宴卿此刻如此冷寂又無助的身影,真的恨不得殺了自己,只恨所有的事情不是全都能順着他的心意去伸展延續的,他也有自己最好怕的事情會發生……
就這樣又吵了一架,情非得已之下,顧驀只好心情煩躁地將雙手插進外衣兜中緊緊地握住。
以防自己一個忍不住便爆發出來,不顧後果的只按照她的意願去做——所以顧驀最後只能選擇默然,背對沈宴卿說:“有關於孩子的事,還有所有事情的經過,等“結誠醫院”的土地拍賣一結束,我會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全部都講給你聽。”
交代了這句話以後,顧驀便彷彿一瞬間滄桑了許多,轉身便大跨步地離開了沈宴卿的病房中。
只怕再停留一刻,兩個人的情緒都會崩潰。
而沈宴卿只是一直低垂着頭,看着腳邊一點,整張臉儼然已經被淚水淹沒。
她知道顧驀已經關上房門,離開了病房,這纔像是突然間發瘋了似的,驀地轉過了身子,將手邊的所有東西一瞬間都砸向門扉:“顧驀!你就是個混蛋——”
大聲地吼了出來,彷彿瞬間就發泄出了心中所有的恨意,沈宴卿整個人就這樣順着牆面滑落在地面,肩膀無助顫抖着,於黑暗的陰影之中,整個病房內,一時間竟只能聽到她悶悶地抽泣聲,卻完全都看不到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