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晨曦出現在東方天際的時候,黃昏部落營地的上空早早就被炊煙所籠罩。一堆堆篝火劈啪作響的燃燒着,把架在火上的四耳兔烤的焦香四溢。碎橡實和燕麥片在粥鍋裡翻滾着,發酵果酒在粗木碗裡盪漾着,散發出的醉人香氣交織在一起。成年的部落民衆在篝火旁開懷暢飲、大吃大嚼,小孩子在帳篷的間隙盡情歡笑、追逐打鬧點綴其間,勾勒出一幅充滿溫馨和愉快氣息的場景。
“真好啊,足足有三十年沒有見過這樣的清晨了。”一頭灰髮的薩博頭人坐在一疊熊皮靠墊上,一面用手抹去鬍鬚上點點滴滴的果酒,一面大聲的感慨着。“我的祖父就有這樣一個夢想,部落裡誕生第一位神聖者的時候,全體族人都點起篝火,載歌載舞的慶祝一番。從此黃昏部落再也不用繳納派瑞斯稅,再也不用向神城來使低下頭顱……今天,我看到了夢想正在變爲現實,就是現在死了,也沒有任何遺憾了啊。”
傑迪?盧克斯舉起粗糙的陶土酒杯,抿了一口帶些酸澀味道的深褐色液體,“還不是慶祝的時候,薩博頭人,依我看,真正的麻煩即將到來。黃昏部落現在最重要的是宣告神聖者的誕生,然後集合迷霧森林周邊諸部落的力量,準備抵擋神城派來的軍隊纔對。”
薩博頭人楞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是如此愉快和瘋狂,以至於一時間快要喘不過氣來。
看到傑迪的臉色有些陰鬱,高塔?強森長老舉了舉酒杯,用沉穩的語氣說,“尊敬的傑迪殿下,您難道沒有聽過神聖者盟約嗎?那是每一座神城都發誓遵守的盟約,一旦某個部落誕生了神聖者,那麼這個部落就擁有建立神城的資格,無需臣服於任何神城,更無需繳納派瑞斯稅了!”
“你們恐怕太高看這個所謂的神聖者盟約了。”傑迪的臉色並沒有因爲聽到解釋而緩和多少,反而顯得更加陰沉,焦慮的神情慢慢爬入他的眼底,“強森長老,我想問一個問題,迷霧森林周邊的諸多部落加起來,大約擁有多少位天啓者?”
高塔?強森皺眉思索了一下,“大約……一百位左右吧。最強大的黎明部落擁有十五位天啓者,黃昏部落就只有六位,很多中小部落只有一兩位天啓者……不過如果能夠解決天啓之衰的威脅,天啓者的數量至少要增加三倍,因爲有許多上了年紀的獵手因爲天賦異能比較差勁,不敢貿然踏入天啓境界,否則就會在一兩年內因爲身體異質化而死。”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聽了強森長老的介紹之後,傑迪?盧克斯依然忍不住吐出一口長氣。他已經發現了這個世界所謂天啓者的弱點,或許是由於神力規則凸顯的緣故,形形色色的異能成爲每一個身體健全者的必然能夠掌握的東西,然後隨着時間的推移,依靠積累輕輕鬆鬆的抵達天啓的門檻。
這道門檻對於傑迪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來說,簡直猶如天塹,然而在這裡卻輕易了許多倍,幾乎是每一百部落人羣中,就可以誕生一位看似強悍的天啓者。
天啓者的唯一弱點就是對本源力量的掌握程度非常淺薄,甚至可以說根本沒有掌握。就像是那些依靠血脈達到傳奇境界的高等巨龍一樣,明明實力雄厚到令人心生畏懼,運用的水平卻和剛剛握住寶劍和盾牌的見習侍從沒什麼兩樣。
傑迪相信,任何一位傳奇強者都能夠輕易擊敗三五位境界相仿的天啓者,如果是羅亞爾?梅里斯特大師和織魂者莎爾?班瑞的話,這個數字還能翻上幾倍。
粗糙原始的本源力量運用方式,決定了這些人一旦成爲天啓者,就會在隨後一段不很長的時間裡抵達點燃神火的最低要求。點燃神火之後,絕大多數的天啓者都因爲積累不夠而迅速死去,留下一具具完全異質化的軀體。但是龐大的天啓者基數決定了一定會有幸運兒熬過這個階段,最後成功形成穩定的神職和神格雛形。
哪怕機率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幾百年的時光裡,迷霧森林周邊誕生的神聖者也絕不可能只有一位。
傑迪非常不看好這些從部落之中誕生的神聖者的結局,既然他們沒有留下任何傳說,除了被神城秘密抹殺之外,還會有什麼可能呢?
聯想起薩博頭人昨夜談到,曾經最強大的太陽部落突然衰弱和隨後而來的徹底滅亡,傑迪忍不住輕拍額頭,感到肩上的壓力變的更重了。
薩博頭人身爲黃昏部落的領袖,性格只是淳樸一些,絕不是愚蠢之輩。當他聽完傑迪的剖析之後,臉上的喜悅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連手裡的杯子掉落地面都顧不上了。
“祖先在上,這種事情……那些背信棄義的傢伙真的做得出來!”老人壓低聲音叫喊着,目光朝着高塔?強森和魯伯斯長老投了過去,“強森弟兄,星星怎麼說?”
強森長老是黃昏部落衆人之中唯一臉色如常的,甚至還從容的拈起一枚烤松果,放在嘴裡嘎巴一聲咬開外皮,“星星的軌跡沒有變化,薩博頭人,我用高塔之名向你保證,黃昏部落的崛起不可阻擋。”
“神城會眼睜睜的看着我們的部落崛起?我可不相信!而且不要忘記,強森,你還從神城來使手裡騙來了一批寶貴的物資!”魯伯斯長老表明瞭不同的看法。
“有沒有留下那批物資,都不會改變神城的態度。”薩博頭人一字一頓的表態說,“傑迪殿下,您和您的朋友會畏懼神城嗎?會一如既往的幫助我們嗎?”
“神城並不值得畏懼,因爲他們太久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鬥了。”傑迪眨了眨眼睛,語氣裡面帶着一絲不屑,“薩博頭人,我記得您曾經說過,神城來使要求黃昏部落捕獵一頭熔岩魔猿的幼崽,以此交換不繳納今年派瑞斯稅的權利?”
“沒錯,不過這是個圈套,誘使部落損失一些人力的圈套。”薩博頭人瞥了一眼苦着臉的高塔?強森,有些感慨的回答說,“即使是祖先庇佑,讓狩獵隊成功抓來了熔岩魔猿幼崽,也不過能讓部落多一個冬天的喘息時間而已,而且還有很大可能會遭到熔岩魔猿一族的報復。”
“如果想要熔岩魔猿幼崽的話,神城爲什麼不自己派人來抓?”傑迪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不屑的冷笑,“歐羅?里爾殿下,您曾經遭遇過來自神城的狩獵隊伍嗎?”
“五十年前,有過。”樹巨人用隆隆低響的聲音回答說,“一個矮子,召喚雷電和颶風;幾個武士,力量強大,摧毀了許多大樹;還有一個不斷散播瘟疫和毒素的傢伙,很不好對付,可惜碰上了熔岩魔猿一族,被燒得頭皮焦爛逃走了。”
“成年熔岩魔猿擁有能夠匹敵神聖者的可怕力量,是迷霧森林四大禁忌之中最可怕的一個。”魯伯斯長老沉聲說。
“那羣猴子看起來挺兇惡,實際上實力差勁得很,當然,這是因爲熔岩領域和迷霧森林的潮溼環境完全不能融合,如果換成是焦熱地獄的話,纔是猴子們的主場。”傑迪故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還拉着樹巨人作證,“歐羅?里爾殿下還未點燃神火的時候,就打敗過一隻成年的熔岩魔猿。”
樹巨人重重點着頭,“自然的氣息厭惡被扭曲的生物,猴子被壓制,過去打不過我,現在的我,至少能打六隻。”
傑迪愉快的點了點頭,他曾經目睹過熔岩魔猿大發神威,把一整隊部落獵手追得只懂得亡命狂奔,哪怕是看到傑迪的出現,爲首的天啓者還是連返身戰鬥的勇氣都沒有。
“非常關鍵的對比,這麼看來,熔岩魔猿能夠做到的事情,橡樹之父沒有理由做不到。”傑迪把雙手一拍,興致勃勃的解釋說,“有橡樹之父莫比烏斯、迷霧森林守護者歐羅?里爾和我,神城派出的部隊之中又能夠多出幾位神祗呢?”
“這是我們的戰鬥,黃昏部落的戰鬥。”魯伯斯長老有些不滿的叫了起來。
“神城的士兵交給我們,而且一定要非常謹慎,絕對不能捲入發生於神聖者之間的戰鬥。”薩博頭人沉吟着吩咐說,“哪怕是最強大的天啓者,也有可能被最弱小的神聖者輕易殺死。”
“我們有足夠的勇氣來彌補實力上的差距。”魯伯斯長老揚起下巴,然後舀起一大杯麥酒,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神聖者死於天啓者之手,甚至是在集市上被刺殺身亡,這樣的事情還少嗎?”
“那會死很多人。”薩博頭人搖了搖頭說。
“現在的黃昏部落已經承受不住太嚴重的損失了。”高塔?強森補充說,“在獵捕熔岩魔猿幼崽失敗的時候,我們失去了寶貴的三十多位獵手,讓部落能夠抽調出來的人手頃刻之間就消失了一大半。剩下的人手雖然還能超過兩百,但是……魯伯斯弟兄,你能保證其中有多少人對部落絕對忠誠呢?”
魯伯斯的臉先是漲得通紅,隨後又白了下來,“每一個部落棒小夥都是好樣的,我不相信……不相信他們會爲了一己私利背叛黃昏部落!”
“我也不相信,但是我認爲不能把勝負的關鍵放在全體部落民衆的人格上面。”高塔?強森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我們的力量遠比神城弱小,哪怕是未來幾天裡,迷霧森林周邊的部落獵手全都集中過來,也很難正面抗衡神城派出的大軍。相信我吧,在這種關鍵時刻,任何叛徒的出現,都會導致結果滑向一個連星星都無法預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