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只將自己的心思放在了爹爹那裡,根本沒有去想相公。方纔相公這麼一說,倒是有些慌亂了,將眼睛一睜,隨即便問道:“什麼?”
趙明誠道:“怎麼,娘子你沒聽嗎?明誠說過,要給你幸福的。”
李清照這纔回神過來,忙點頭道:“當然了,清照盼着相公能有這一天呢”
趙明誠疑惑道:“明誠看娘子的樣子,好似悶悶不樂。娘子,你有什麼心事嗎?說出來也好讓明誠聽聽,明誠幫幫你。”
李清照與相公微笑,卻是輕輕搖頭道:“沒有什麼的。”
趙明誠正色道:“娘子你這個樣子,可教明誠傷了心了。明誠對你怎麼樣?那是推心置腹的,娘子你有什麼事情,也不和我說嗎?明誠即便幫不上什麼忙,可是……明誠現在都是官了,有什麼忙幫不上的?娘子你說。”
李清照瞪大了眼睛盯着相公看,心裡自責道:“相公說得對,清照怎麼能夠對相公藏有異心呢?相公對清照坦誠相待,清照不可隱瞞了他。”
可是,自己這事情,又如何對相公說呢?
李清照思來想去,瞧着相公的樣子,還是微笑了一下,隨即坦誠道:“相公,清照其實是在擔心。”
趙明誠瞧娘子那個認真的樣子,想必所言非假,因此也是認真了起來,瞧着娘子的樣子,心裡想道:“明誠如今都是官了,娘子還有什麼事情明誠不能解決的?”
當即一挺直了身子,趙明誠便問道:“娘子你究竟怎麼了?方纔還是挺高興的,怎麼轉眼之間,就成了這樣子了?你究竟有什麼事情不能說的?讓明誠幫你解決。怎麼樣?”
李清照與相公笑道:“只怕清照這個擔心,相公你解決不了。”
趙明誠一瞪眼睛,隨即便問道:“怎麼可能?難道是什麼人比我的官還大嗎?”
李清照笑道:“不是。”
趙明誠道:“那是什麼?”
李清照想了一想,隨即試探性問道:“相公你真的不知道嗎?”
趙明誠微笑道:“明誠只知道娘子你在這裡,我就高興。至於其他的事情,不懂就不懂了。”
李清照“哼哼”一聲道:“相公你可真是癡情得很。不過清照要與你說,你可不要生氣。”
趙明誠只覺得好笑。自己怎麼會生氣呢?”
李清照接着說道:“爹爹雖然已經回到了京城。可是爹爹和公公依然還是對立着的,表面的和平只怕是粉飾和平,並非真的。”
趙明誠想了一想。隨即搖頭道:“不會吧?明誠覺得,皇上都已經在皇宮裡面爲我們設了大宴了,我們新舊人都到了。況且娘子你還當着衆人的面高談闊論了一番。人家可都是對你豎起大拇指來的。我們都深感娘子的好話,怎麼會互相生異心呢?”
李清照淡淡一笑。隨即便說道:“相公你整日沉浸在書畫之中,真的就看不出來嗎?清照在皇上面前說的都是空話。大話,沒有用處的話而已。”
趙明誠疑惑道:“不,內外皆強,強將手下無弱兵。這道理難道還不強嗎?”
李清照點頭道:“正是因爲如此。這道理纔是人人皆知的道理。欲治理國家,當以實際爲主,說一些有用的話來才行。清照那些話太過籠統。只是敷衍的話罷了。不過說到底來,下面的羣臣都是如何想的。誰又知道?
相公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他如今已經是年逾花甲了,身體又是虛弱。朝廷中的事情誰人又能夠說得準呢?倘若爹爹和誰人不和了,再與人起了爭執,清照真的是很擔心的。”
趙明誠點頭道:“娘子你說得也是啊。明誠那日去見岳父時,瞧他躺在牀上的樣子,明誠內心就是好痛苦。”
說着話,趙明誠的眼淚就下來了,伸手去擦拭眼淚,趙明誠接着便說道:“岳父既是明誠的岳父,更是明誠的恩師。明誠自然對他很是看中了。”
李清照瞧着相公這個樣子,也是很欣慰,與相公點頭道:“相公能夠對爹爹如此關心,清照也是十分開心了。只是……”
趙明誠道:“只是什麼?”
李清照道:“只是未來時候風雲變幻,清照也不知道能否讓爹爹頤養天年。唉,說到這裡,清照倒真的希望讓爹爹就在青州待着算了,從此以後再不問政事了。一家人和平幸福,那該有多好”
趙明誠點頭道:“娘子你說得有道理。只是男子生來當自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男子不蹬天子之堂,何爲男子?”
李清照瞧着相公一臉雄壯的氣勢,不禁搖頭微笑道:“相公你好像變了,之前還是在清照身旁對清照服服帖帖,卿卿我我的,怎麼這幾日以後,就換了一個模樣了?”
趙明誠點頭微笑道:“娘子你可不要想歪了,明誠雖然有了志氣,可是對你的思念還是有的。明誠想着你,念着你呢每日都不能忘了你。唉,不過明誠也說了,男兒當自強,應該照顧家裡人的。既然要照顧家裡人,每天在家裡陪着老婆那也是不現實的。因此明誠出去做官,那是爲了照顧家裡。娘子你可不要怪明誠啊。”
李清照衝着相公微笑道:“清照怎麼能夠怪相公呢?相公能有志氣,清照高興還來不及呢不過相公你口中的這些道理,都是你那裡的人與你說的吧?”
趙明誠點頭道:“正是正是,明誠聽聞人家爲官者的話,當真是以爲,明誠既然作爲一個男子,就應該心懷天下。”
李清照心裡想道:“相公昔日還只是一心想着清照,對於官場上的事情不聞不問,如今沒當幾天的官,就已經改變了看法。清照倒並非不讓相公當官,只是相公當官以後。會不會和新人一樣,去找守舊人的麻煩?那個時候清照就不知道是哪一邊的人了。”
趙明誠看着娘子,疑惑問道:“娘子你在聽嗎?”
李清照回過神來,衝着相公點頭道:“清照聽着呢”
趙明誠想了一想,點頭道:“哦,娘子你還在擔心岳父嗎?不用擔心,明誠現在已經是一個官了。若有人要對岳父下手。明誠第一個不答應。”
李清照嗤聲笑了出來,看着相公一臉正經的樣子,好似他真的會保護爹爹一樣。相公倘若真的能夠保護爹爹。自己就真的放心了。
此時突然聽聞門口處皓月過來道:“小姐,趙相公,蔡小姐來了。”
李清照忙擦拭眼角的淚水,道:“快請。”
皓月答應了一聲。隨即便出了門去。
趙明誠道:“娘子有了說話的人了,你可不必再多想了。”
李清照微笑道:“不想了。清照不想了。”
突然聽聞門外歡喜一聲,李清照一聽就知道是雲兒妹妹的。過去與雲兒妹妹多日相處,聽聞她的笑聲,就是不自禁之間開心不已。現在突然聽聞她的笑聲。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將方纔的擔心都拋卻到了九霄雲外。
李清照剛向前一步,便見過來的雲兒妹妹。瞧她一臉快樂的樣子,與她笑道:“雲兒妹妹今日雅興。怎麼想起來要過來了?快進來坐下。”
蔡女衝着嫂子一噘嘴,隨即便將雙手向身後一背,與嫂子嬌嗔道:“雲兒今日閒來無事,想找嫂子說一說話。怎麼,嫂子不願意啊?”
李清照道:“雲兒妹妹說的哪裡話,清照怎麼會不願意呢?”
說着話,李清照已經倒了茶水,同時向裡伸手,示意雲兒妹妹進來。
蔡女答應了一聲,便進來,突然一看趙兄,便與趙兄笑道:“咦?趙兄也在?”
趙明誠點頭道:“明誠剛剛回來,蔡小姐快請坐下說話。”
蔡女“哎”了一聲,便點頭道:“嫂子,其實雲兒今日來,不是爲了光聊閒天的。”
李清照笑道:“清照已經猜測出來了。雲兒妹妹過來,哪一次不是說重要的事情?怎麼能夠只是來談天說地呢?”
蔡女衝着嫂子豎起大拇指來,與嫂子笑道:“今日雲兒是過來與嫂子說好事情的。”
李清照還沒接着聽,不過瞧雲兒妹妹那個高興樣子,便知道一定是很高興的事情了,更是好事情。自己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蔡女微笑道:“自回到京城來後,雲兒多日沒能去拜訪李大人,曾聽聞李大人他身子不適,因此十分擔心,今日就過去看了一看,好好拜訪了李大人和伯母。”
李清照驚訝道:“雲兒妹妹去清照家了嗎?”
蔡女點頭道:“是啊。在青州的時候雲兒沒少去你家,因此對李大人和伯母也很熟悉了。如今回到京城來,雲兒也不能失了禮節不是嗎?”
李清照有些驚訝道:“這怎麼好意思呢?”
蔡女擺手道:“哎呀,這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雲兒去你家裡,見李大人他身體健壯,很是硬朗,與之前並無兩樣,因此雲兒放心了。又怕嫂子你會不放心,這就過來與你說上一說。”
李清照內心高興,又回頭去看看相公,夫妻二人都是驚訝欣喜。
趙明誠半天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也是對蔡小姐微笑道:“蔡小姐還如此費力,專門去拜訪了恩師。明誠在此先謝過了。”
蔡女擺手道:“謝什麼謝,雲兒最煩你這種虛僞的人了。弄這些虛招子有什麼用處?”
趙明誠笑道:“明誠自心裡對蔡小姐感謝的,蔡小姐怎麼說是虛僞了?”
蔡女道:“雲兒需要你感謝嗎?雲兒就是過來與嫂子說一聲而已。讓嫂子放心就好啦”
李清照點頭道:“嗯,清照放心了。”
蔡女接着與嫂子道:“哦,李大人還說了,他在皇上面前算是受了優待,因此現在這生活過的,堪比神仙了。嘻嘻,雲兒聽說,嫂子你還擔心李大人的身體和生活,因此這就過來與你說一聲。”
李清照點頭笑道:“好,清照已經放心了。”
趙明誠一拍手,與蔡小姐道:“蔡小姐,娘子方纔還在擔心岳父呢你現在過來說這個消息,正讓娘子安了心吶”
蔡女正色問道:“是嗎?”
趙明誠點頭道:“是。說實話,娘子方纔還在擔心,以爲岳父年紀大了,又是與新黨人處理不好關係,會有一日地位不保呢現在蔡小姐你過來了,將娘子好好安慰了一番。娘子她可不就是高興了嗎?”
蔡女瞧着嫂子,忙說道:“原來如此。嫂子你不用擔心,雲兒和你在青州城內待了多日了,也和李大人待了多日了。李大人若有什麼事情,雲兒第一個去幫忙。”
趙明誠正色道:“怎麼你是第一個?按道理來說,明誠是娘子的夫君,應該明誠是第一個纔對。”
蔡女瞧着趙兄的樣子,便與趙兄點頭道:“哦,對,你是第一個,雲兒是第二個,行了吧?”
趙明誠點頭道:“那就對了。”
蔡女與嫂子微笑道:“嫂子,怎麼樣,你還擔心嗎?”
李清照嗤嗤作笑,點頭道:“不擔心了,清照不擔心了。”
趙明誠微笑道:“這就對了。再說了,朝廷之中守舊人士不少,恩師他怎麼就能夠受人誣陷呢?”
李清照點頭道:“是清照想多了。”
內心登時放開了,李清照也沒有之前的糾結感覺了,突然開朗了起來,看向雲兒妹妹,微笑着問她道:“哦,德夫兄弟怎麼沒有過來?”
蔡女道:“他?他啊,這個……”
伸手去撓撓頭,蔡女與嫂子很不好意思地說道:“他還在睡午覺呢”
趙明誠道:“太懶惰了。這都什麼時候了?明誠都已經回來了,陸兄弟怎麼還在睡呢?幾日不見,他也是太懶惰了。不行,明誠過去看看去。”
蔡女忙擺手道:“趙兄你不要過去,相公他睡到時候,就會自然醒過來的。也不怪他,他整日閒來無事,只好睡覺了。”
李清照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與雲兒妹妹道:“陸兄弟他一心征戰沙場,如今回到京城來,卻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了。”
蔡女道:“可不是嗎?相公他回來以後,整日嚷嚷着要去守邊疆去。可是如今天下太平,哪裡用得着他去守?他整日癡人說夢,還說要將契丹人趕回去,將幽雲十六州收復回來。”
趙明誠點頭道:“陸兄弟能有如此志向,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嘛”
蔡女道:“可是人才沒有機會,還哪裡是人才?相公他如今是心比天還高,卻是毫無是處,什麼都不幹了。”
李清照搖頭道:“哎,話不可這麼說,德夫兄弟很有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