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天主道是要取官儒而代之?”
徐靈胎思想再開放,也難接受這一點,所謂官儒,那就是一整套禮法,那就是“道統”,聽李肆這說法,是要將上天之神重新拔出來,這想法,朝廷不殺李肆,天下士子都要把李肆剝皮‘抽’筋。
“我可沒說這話,我華夏屹立寰宇三千年,這後一半的輝煌,官儒至少起到了維繫表皮的作用。”
李肆是這麼認爲的,自漢以後,歷代王朝都是外儒內法,有些人把華夏的興盛全歸在這外儒的身上,很有些偏頗。但這外儒,也就是官儒,確實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只是……時過境遷,即將進入工業化社會的世界裡,官儒不能與時俱進,還跟學術界的理學互‘摸’,擋浩浩湯湯之大勢,要拖着華夏一同墜入地獄,李肆可不能忍。
“天主道也信天人合一,也信天人感應。”
段宏時‘插’話了,這涉及到了他的工作領域。
“但是,天人合的那個一,是天下之人,人所感的那個天,是人上之天。人從屬於天,是天人合一,並非人天合一,就如同白馬爲馬,但馬非白馬一樣。”
段宏時的任務,是確立一套可以取代官儒的理論,而且要素都不是憑空新創,而是從官儒所連的儒家本源,以及相關的道家體系裡找出來,進行重新組織。但包裝的手法,既然官儒能篡神,天主道爲何不能篡官儒?
段宏時問徐靈胎:“你可知,爲何我們將此道叫做天主道?”
徐靈胎搖頭,最初他還以爲是從洋人的天主教那學來的東西。
段宏時道:“這主字有兩說,一是天道自天而下,而非由人而上。人不僅要由人道看天道,還需由人外之物看天道。人之於天,要如奴僕敬主一般相待。二是我們所知的天道,始終有殘缺,只能趨近,不能窮盡。人之於天,始終只是一分子,而不能居於其上。”
徐靈胎有意見了:“程朱言,天即理,理爲本,氣爲具。心即天,心‘性’見理,何須自外物窺道?”
話題深入,這就談到了理學。
官儒是儒法華夏的道統,理學就是滿清竊占華夏後的學基,二者也是表裡的關係。徐靈胎縱然沒有深入理學,但這些基本結論在心裡卻是根深蒂固。他這話,就是滿清時代知識分子的共同心聲:老爺我自有太虛、浩然……什麼什麼氣,世間萬物,奧秘都在心中,何須睜眼看世界?
但是徐靈胎這話,就顯示他對理學的認識還是膚淺的,段宏時就在搖頭。
“以本源而論,天主道,恰與程朱之理無悖。我們都信,天道自在,恆在,不管氣也好,理也好,都外於人心。但是怎麼求道,程朱之理,就跟官儒這一套一樣,只見於人。當年朱子解‘格物致知’,只提窮外物之理至心‘性’通達,就被斥爲僞學。”1
“理學與我天主道最大區別,與官儒一致,其說核心之處在於,妄認天道是人心可盡之理,一切未知都要歸入已知。”
“譬如‘格物致知’,格,就是約束,人須得以有限之測見物,才能趨近天道,由此而證,天道本不可測,更不可能盡在人心。”
段宏時這些話,徐靈胎還是半知半解,李肆老話重提,談到了器。
文字是器,語言是器,甚至思想方法都是器,歸結而言,所謂的“心”也是器,你本就是器,居然還說這器是天道之極,這就跟官儒篡神的手法一樣,以心蔽知。理學爲何僵化,爲何頑冥不靈,這就是根源。
這個結論太刺‘激’了,徐靈胎接受不了。
李肆就說,文字最初是沒有的,語言也一樣,人類也是從茹‘毛’飲血的蠻荒時代走出來的。文字一直在變化,語言也一直在變化,我們思維也必須靠着前人的積累才能演進,從來就沒有一個恆定的狀態。
“水滴石穿,滄海桑田,凡有變化,盡皆爲器。”
李肆這論證,徐靈胎難以辨駁,不得不承認,理學在這根基上有問題。
如果說官儒是以天人感應和天人合一篡奪了上天的神‘性’,將華夏的上天信仰裡,宗教那一部分吃掉。那麼理學在世界觀和方法論上,提出了一套邏輯自洽的學說,將上天的未知,歸於形而上可以抹出來的已知,隔絕了人對上天的理‘性’信仰。
官儒那一套帶來的副作用就是‘迷’信,針對的是天下萬民,理學這一套帶來的就是無視事物演進,針對的是知識分子。兩個加起來,就是愚昧。而他們的共同基礎,都着落在了三綱五常上面。
“難不成,這三綱五常也要反了?”
徐靈胎驚聲道,他害怕了。之前天主道剝了官儒和理學遮蔽上天的那部分東西,這個過程他心服口服,可接下來還有什麼?三綱五常那是經世不移的人道吧?如果這個也要反掉,他都不知道該信什麼了。
“爲什麼要反?”
李肆反問,看着徐靈胎的眼神還很不友好,好像徐靈胎要反似的。
他當然是故意的,徐靈胎這才定下了神,真要反的話,他可得跑了,就算理智上能被說服,他感情上也接受不了這無君無父之說。
“可這三綱五常只是人道,天主道不過是要將它放在原本該在的位置上。”
段宏時說到了自己的功課。
就李肆自己來看,不管是官儒還是理學,根子裡的儒家,原本也有與時俱進的機會。比如在明代晚期,東西方文化‘交’流,儘管知識分子還是抱持着中學爲體的思想,但像晚明幾個大家,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等人,也都在進行不同方向的嘗試。
儒家原本很有彈‘性’,很懂得因勢因時而變,滿清竊占中原,儒家就朝理學變,結果成了犬儒,帶着華夏一塊僵死了。如果沒有滿清,未必不能變得更開放,吐故納新,重獲生命。
但儒家這核心的三綱五常要怎麼處置,就是一樁要命的課題。
天主道不是新的思想,也不是生造來的,嚴格說只是一個核心說法,外加一套思維方法,將道家儒家的東西重新整理。這個課題,段宏時一早就在入手,他論述的要點,用李肆熟悉的話說,那就是“上天的歸上天,人的歸人。”
儒家之所以最後由理學僵化,不過是佔了不該佔的位置,壓住了工業時代而起的科學主義‘精’神,如果它能功成身退,回到只涉及人倫的社會層面上,以後就不會遭那麼多罪。
所以段宏時說,要把它放到原本該在的位置上。
那麼空出來的部分,也就是人和上天,到底該怎麼重新聯繫起來?
“這不是一個說法,一套學問的事。”
李肆又想到了儒法的“一”,追求以一蔽天下,還是要走儒家的老路。
“政論有政論之途,學問有學問之途,條條大路通……上天,天主道,不是要取代儒學,而只是強調人與上天之分,將上天重新推回去。至於這條條大路,就得靠大家來走,並非天主道所能獨攬。”
李肆作了總結,說了這麼多,腦子已經有些運轉過熱了。
徐靈胎呆了好半響,忽然發出了一個暢快之極的感嘆,條條大道都在眼前,他已經眼‘花’繚‘亂’了。
“繫於萬民的聯繫,歸爲政論,探究天道本身的,歸爲學問,如果是想談神鬼之事,上天也未嘗沒有另外一番面目,你……對哪方面感興趣?”
段宏時也看出了徐靈胎的資質,有心要搶弟子。
“晚生……想再都知得深一些……”
徐靈胎則是有點猴子掰苞谷的‘性’子,一時決斷不下。
段宏時跟翼鳴老道一起將徐靈胎這個還不滿足的好奇寶寶牽走,李肆正想休息,卻見其他人還賴着不走。
“總司,你不是很早就以錢論道嗎?這錢上的天道,也該是咱們商人的天道吧?此道可得給咱們講講……”
顧希夷滿眼星星地看着李肆。
“剛纔那些,都是文人之道。自古以來,武人都附於文人,我就不相信,我們武人就沒自己的天道?”
範晉現在完全以武人自居,之前一番談話,重點都在政論和學問上,他覺得很不滿足,還想在李肆這壓榨得更多。
“我又不是小叮噹……呃……什麼都懂的神明,很多東西還是從段老夫子那撿來的,你們可以自己琢磨嘛,別怕人笑話,商人那邊,前人都沒怎麼論述過,可以比照實務,自己總結。武人那邊,前人說得不少,比照天主道對官儒和理學的處置,重新加工。”
李肆頭疼,還真把自己當什麼開宗立派的大師了……
肆草堂終於清靜了,李肆‘揉’着額頭,招呼自己的三個媳‘婦’,喊了半響沒回應,‘侍’‘女’怯怯地說,三位夫人都聽得睡了又醒,這會已經各自回房。
李肆苦笑,‘揉’‘揉’腰,感覺好了點,心想該是……安九秀了吧。
安九秀把李肆推出了‘門’,她‘腿’腳不靈便,沒辦法伺候李肆,而且就算只是名義上的圓房,她也不願搶在李肆前面,於是李肆來到了關蒄屋裡。
已經呼呼大睡的關蒄被李肆吵醒,頓時興奮了,跳起來伺候着李肆洗漱,接着又是理‘牀’單,又是順枕頭的,末了還把一張白巾規整地鋪在‘牀’上,一邊做還一邊哼着小曲,讓李肆很有些……糾結,自己這小媳‘婦’,似乎還沒真正進入角‘色’呢。
“四哥哥,開始吧”
關蒄跪坐在‘牀’上,對李肆這麼說着,還帶着點睡意的大眼睛裡滿是期待,可這期待,李肆怎麼看怎麼像她接手一本帳薄那般,除了認真,就再沒其他的東西了。
“關蒄,就像以前你給我暖‘牀’一樣就好,那事……再過些日子吧。”
李肆溫言勸着,面對那純潔的眼瞳,他可做不了什麼。這麼幾年下來,他跟關蒄已經凝出了濃濃的親情,一下要轉到情‘玉’上,可適應不了。
“四——哥——哥人家不小啦”
關蒄撅起了小嘴,很是惱怒地‘挺’起了小‘胸’脯。
“人家可分析觀察過很久了雖然沒辦法跟嚴姐姐安姐姐比,但至少百分之七十的姐姐們,這裡的尺碼都不如我大”
她開口就是統計學,李肆不自然地‘揉’‘揉’鼻子,受他這幾年來的呵護,小姑娘身材其實已經相當有料了,薄薄褻衣被小巧‘乳’鴿繃得緊緊的,秀髮披灑而下,在細嫩腰肢旁晃着,讓他鼻腔急速升溫。
實歲十五,虛歲十六,不算……那個啥吧。
李肆給自己蠢蠢‘玉’動的‘色’心找着藉口。
“四哥哥‘摸’‘摸’看,絕對沒有你說的什麼……假料哦。”
小姑娘扯着李肆的手放到了‘胸’口上,李肆呼吸驟然加重,心中叫道,自己還糾結什麼呢,自己的小媳‘婦’真是長大了……
將關蒄摟進懷裡,褻衣片刻間就離了體,關蒄那纖柔的瑩‘玉’嬌軀頓時顯‘露’大半。李肆鼻孔噴着熾熱的氣息,手就朝小姑娘的肚兜伸去,卻不料關蒄縮了一下。
“四哥哥,感覺……好奇怪……”
關蒄原本那作功課般的語調變了,低低呢喃着,小臉蛋也垂着,不敢看李肆,一圈暈紅自她的脖頸飛快上下渲染,‘胸’脯的起伏也加快了不少。
“能不能……不脫衣服?”
關蒄絞着手指,那暈紅已經蔓到了臉頰上。
李肆又是驚喜,又是叫苦,喜的是,還以爲關蒄總是長不大呢,此刻跨在了這個關口上,終於開始害羞了。苦的是,他不得不懸崖勒馬,可捨不得對關蒄強來。
“衣服都不敢脫,還敢讓四哥哥我欺負你?”
李肆這麼說着,關蒄索‘性’縮到了他懷裡,再不敢開口,心說以前不是這樣啊?而且孃親說的那些事情,都已經懂了,可爲什麼現在四哥哥的手一碰到自己,就覺得腦子發暈身子發抖呢?這時候再想那些事情,更是恨不得把腦袋‘插’進地下,真是太奇怪了……
“難道我是得了什麼病?”
小姑娘擔憂地想着,暗自盤算,明天得跟嚴姐姐安姐姐好好請教下。
將關蒄摟在懷裡,享受着小姑娘滑嫩的肌膚,李肆心說,這也不錯,只是小媳‘婦’心‘性’還是沒有長大,只能再忍個一兩年了。唉……身爲男人,自己真是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