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副主任，您好。”
“站起來！誰讓你坐下的，懂不懂規矩。”
方承澤問好的話才說出口，P股還沒碰到板凳，歸有光便用力拍了下桌面，同時大吼了一聲，嚇得方承澤差點癱倒在地。
左重這回沒有阻止大光頭，也不知道那位方師長是怎麼教育的晚輩，連上下尊卑都不懂。
方承澤看了看一臉怒容的宋明浩和歸有光，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左重，緊張地嚥了咽口水，手上笨拙地行了個軍禮。
“卑職見過三位長官，我.我錯了。”
憋了半天，方承澤來了句我錯了，宋明浩和歸有光被逗樂了，這小子是把政訓處的詢問室當成自己家了嗎。
看着手足無措的方公子，左重忽然開口：“行了，今天看在你叔父的面子上，左某就不深究了，以後不要這般冒失。”
“謝謝左主任，謝謝左主任。”
方承澤點頭如搗蒜，慘白的臉色恢復了幾分血色，看上去嚇得不輕，倒是符合一個花花公子的表現。
左重沒有再糾纏這些小問題，直接問對方，對曹安國、鄭荷、盧半青三人的評價。
“曹主任是杜長官的人。”
方承澤脫口而出。
宋明浩正在抽菸，聽到這話差點嗆到，這話是能隨便說的嗎。
此人跟鄭荷都是出身官宦世家，可兩人的道行，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生怕方承澤再次口不擇言，宋明浩趕緊打斷了他的話：“這些不相干的事就不要說了，你講講曹安國幾人有沒有可疑的地方。”
方承澤撓撓頭，表情尷尬：“長官，我是通訊員，經常需要出公差，而且曹主任他們對我有誤會，故而私交很少。
宋明浩心中冷笑，什麼出公差，分明是擅離職守，他用筆敲了敲桌面加重語氣。
“不要囉嗦，讓你說什麼就說什麼，至於是否可疑由我們判斷。”
“好好，您讓我想想。”
方承澤忙不迭回答，在那搜腸刮肚想了半天，忽的一拍大腿：“有了，我曾看到盧半青跟一個男人偷偷見面。”
宋明浩眼睛一亮，問出了一連串問題：“時間，地點，當時盧半青的表現如何，她有沒有發現你，那個男人又是誰，統統給我說清楚。”
不是他大驚小怪，而是如果沒有特殊原因，以盧半青的“生活作風”，方承澤不會刻意提起這件事。
兩人對話間，左重一直沒開口，但視線始終沒離開方承澤，這讓方承澤頓感壓力，只得磕磕絆絆地回答了宋明浩的問題。
“回長官的話，那是上個月的最後一天，我開車從城中一家戲院門口路過，看到盧半青和那個男人走進戲院。”
“盧半青的打扮跟平時完全不同，穿的很是樸素，還特意改變了髮型。”
“我真沒看清那個男人的長相，對方戴着帽子，頭也壓的很低，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我與他們離得很遠，盧半青應該沒有發現我，我也從沒對其他人說過此事。”
宋明浩瞭然，根據政訓處前期蒐集的情報和口供，盧半青是標準的摩登女郎，如此低調地去見一個男人，確實有點古怪。
這個想法在腦中快速閃過，宋明浩又問：“告訴我，那個男人的大致身高和體重。”
方承澤有點小聰明，他依據劇院大門的高度估算出神秘男子的身高，又比照自己的體型預估了對方的體重。
宋明浩將這些全部記下，最後威脅了對方一句：“出去後若是有人問你今天的事情，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吧？”
“知道，您放心，就算是我叔父來問，我也絕對不說出盧半青之事。”方承澤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證。
宋明浩滿意頷首，讓方承澤先出去，自己則靠向左重，低聲詢問：“副座，除了查清與盧半青接觸的人員，用不用派人跟蹤？”
左重笑了笑，擺擺手：“老宋啊，你又急了，先將所有甄別人員過一遍吧。”
“好。”
接下來，遠征軍參謀部、秘書處的工作人員一一接受了詢問，就連數位軍中悍將也在其中。
本來這種事肯定會引起軍頭們的不滿，但左重輕輕放下貪腐案，讓這些人不好出言反對，畢竟面子是相互給的。
隨着詢問的深入，潛伏的日諜坐不住了，保山城一連幾日都有神秘電波出現。
杜長官聞訊後大發雷霆，下令全程搜捕，政訓處的技術人員開着信號偵測車到處搜尋，可惜一無所獲。
令人意外的是，身負反諜重任的“欽差大臣”左重在此期間異常低調，既不發表任何意見，也不發號施令。
時間轉眼過去數天，宋明浩拿着一份名單來到左重的臨時辦公室，名單高達上百人，裡面全都是有機會接觸整體作戰計劃，且有可疑表現的嫌疑人。
左重看完名單擡起頭，淡淡道：“下面你準備怎麼做，千萬別跟某些人一樣，就知道抓人。”
房間另一邊，沙發上的歸有光聞言仰頭看向天花板，假裝什麼都沒聽着。
宋明浩目不斜視，保持笑容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
“如今遠征軍新敗，軍心正是不穩之際，貿然抓人只怕會引發動盪，這是山城不願意看見的。
所以卑職認爲，先對嫌疑人進行跟蹤與外調，重點調查他們的經濟、人際交往狀況以及政治立場，看看能否從中找出問題。
漢奸給鬼子做事，要麼是爲了錢，要麼是爲了政治圖謀，這兩點都離不開與人打交道，除非日諜就是日本人。”
“很好！”
左重語氣欣慰道：“老宋啊，你能從政治角度去考慮案件，我很開心。好，就按你說的去辦吧。”
宋明浩的思路很明確，當漢奸總得圖點什麼，說一千道一萬，擺脫不了名利二字，沒人會自甘下賤認賊作父。
不對，或許真有人自帶乾糧當間諜，左重想起後世的某些人，嫌棄地搖了搖頭。
宋明浩見他搖頭，還以爲副局長又有了其它計劃，連忙表示自己會服從命令，左重哈哈一笑讓他放心做事。
距離左重辦公室不遠的機要室內，曹安國套着破袖套在寫寫畫畫，其餘三人也低頭幹着各自的事情，氣氛顯得有點凝重。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盧半青與神秘男人私會的消息早就傳了出來，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此事有些耐人尋味。
終於，鄭荷忍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輕聲開口道：“主任，我相信半青姐不是日諜，您能不能跟”
“咳咳。”
曹安國輕咳兩聲，將鄭荷要說的話堵了回去，接着語重心長地勸慰起盧半青。
“半青啊，你放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嘛，左副主任肯定會還你一個清白的。”
或許是覺得這話太過空泛，曹安國又看向一聲不吭的方承澤試圖轉移話題：“承澤，往日就屬你鬧得歡，今天怎麼不說話了。”
本來就一肚子火的盧半青瞬間反應過來，司令部這麼多人，即便有人看到自己跟男性見面也不認識她，透露那條消息的肯定是熟人。
想到這，盧半青轉頭死死盯着方承澤，咬牙切齒道：“姓方的，你這個王巴蛋！我什麼時候偷會過男人？我撕了你的嘴！”
說着，她直接衝了過去，揮舞着雙手抓向方承澤的臉，這要是抓實，方公子以後就沒臉見人了。
“幹什麼！主任，鄭荷，你們快拉住這個瘋女人！”
方承澤嚇了一跳，起身拼命往後退去，嘴裡還不忘朝曹安國和鄭荷求助，但沒人理會。
發現曹安國兩人置身事外，方承澤暗罵一聲，腳下一動就往門外跑去，盧半青也跟着衝出了機要室。
曹安國和鄭荷相視一笑，繼續低下頭處理公文，房間又恢復了安靜，只有屋外隱約傳來廝打聲。
司令部主樓樓頂，左重居高臨下望着逐漸跑遠的方承澤和盧半青，表情沒有變化。
“副座，鄭小姐已經按照咱們計劃行動了，動作真快。”一旁的宋明浩笑呵呵地說着。
針對那份嫌疑人名單，宋明浩制定了多樣的調查手段，在這些手段當中，自然也包括了試探。
他通過鄭荷激怒盧半青，就是想看看目標在憤怒之下的反應，人在激動時做出的舉動，往往會暴露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當然了，目標也可以僞裝，但假的總歸是假的，遲早會露餡。
根據剛纔這一幕，宋明浩斷言：“看來盧半青並非長袖善舞的交際花，只是喜歡湊熱鬧罷了，脾氣火爆實屬正常。吳景忠在山城的外調也證明目標生活作風沒太大問題。”
左重雙手撐在圍欄上，沒有接這茬，等到盧半青消失在視野中，他轉身往樓下走去。
宋明浩正在愣神，卻聽到左重的聲音從樓梯處飄來：“走，去這位盧保密專員的住處看看，讓人盯住她。”
“是！”
宋明浩回了一聲，慌忙跟了上去，負責保護二人的小特務見長官走了，也從樓頂悄然撤離。
幾十分鐘後。
一隊士兵踩着正步從街頭路過，沿途的居民目送隊伍離開，卻沒發現兩道身影趁亂鑽進了巷子中。
一座精緻的小院外，宋明浩鬼鬼祟祟地摘下門鎖，輕輕推開院門，左重邁步而入，但右腳卻在跨進院內的瞬間猛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