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鏡湖跟美國人談六千噸導彈驅逐艦的技術合作細節，劉一九再次回到了山裡面。
隨着天氣變得炎熱起來，大巴山上面的植物變得越來越清脆，植被更是茂盛。這裡面由於九院的崛起，藍軍的成立，很大的區域都被劃爲了軍事禁區，原本稀疏散落在山裡面的小村莊，都被移民安置到了達縣等地方。
這一次回山裡，劉一九沒有乘坐直-91，而是坐火車到蓉城。
嘉陵廠這幾年的發展勢頭很是迅猛，摩托車銷量每年都在節節攀升。銷量已經突破十萬輛每年，產值破五億，創造超過兩億的毛利潤，這在八十年代的中國，絕對是非常讓人羨慕的業績。
任何領導，對於這樣的業績，這樣的企業，都應該非常滿意。
劉主任卻不滿意。
一點都不滿意，不因爲別的，而是因爲嘉陵廠這麼多年過去了，汽車都沒有弄出來。
在目前剛剛騰出時間，有着一點點的間隙，心中已經無法容忍他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摩托車上面，而把他一開始對於汽車工業的佈局不當成一回事情。
汽車工業，關係到整個國家的工業發展水平，同時也關係到整個工業技術水平的提升。
十多年之後，國家的汽車領域有多火爆，劉一九自然是清楚的。
但是，很多年，統治中國公路的都是外資產品，最後就是合資品牌，中國本土土生土長的汽車工業，卻沒有幾家發展起來。大部分都是引進國外的技術，甚至收購國外的品牌。
唯一一個，也就只有紅旗了。
不過那玩意兒太過高端，而且根本就沒有準備面向市場大衆。
中國十多億的人口，收入也不夠高，一二十萬的中低檔車纔是主流。
要想阻擊外資品牌，就必須得國產的汽車技術過硬，品牌夠大才行。這個國內汽車工業尚未起步的年代，嘉陵廠的一衆領導人，根本就不會意識到如果現在就開始佈局，這對於他們的業務前景有着多麼不可估量的作用。
沒有通知嘉陵廠，劉一九直接到了蓉城，然後叫了一輛在火車站偷偷拉客的麪包車直接奔向嘉陵廠的大門口。
麪包車的出現，這是神州大地的必然，而產量最大的就是541廠，銷量最好的也是他們。
山城這邊人力三輪不少，但是卻無法遠距離拉客，尤其是這邊還是整個西南地區的工業中心。在這個年代，山城這邊，山路上面包車反而最爲合適。
541廠經過劉一九的提醒，弄出了這款什麼路都能跑，可拉人可載貨的的麪包車，在國外汽車還沒有開始涌入中國，想要買轎車都不容易的年代，自然也就有了市場，目前一年可是有着兩三萬輛的銷量呢。
到達嘉陵廠的時候，還沒有到上班時間，門口的保安並不認識劉一九一行人，不讓他們進去，劉一九也懶得說什麼，跟身邊的幾名安保人員到外面街道兩邊自發形成的一個買各種早點的聚集地，找了一個用人力三輪車推着鍋竈等，旁邊用搭了幾張小桌子跟板凳的小攤前面，叫了幾碗山城小面。
一邊等着，一邊聽兩邊準備上班的工人們的聊天。
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裡吃早飯了。
現在嘉陵廠在全國都是聲名鵲起，工人們時間很寶貴，每天兩班24小時倒班，依然無法滿足市場的需求。更何況，目前國內還有數量不少的摩托車出口到阿根廷，伊朗以及巴基斯坦。
工廠效益好了，工人們的待遇自然也就高了，更何況，九院下屬的單位，工資在全國絕對是最頂級的水平。很多雙職工家庭，兩口子不一定是一個班，早餐就在外面解決了。中午跟晚上有工作餐，倒也不用外面吃。
面很快就上來了，現在可沒有誰說食品衛生什麼的，現在人還不多，碗倒是趕緊，劉一九肚子餓了，也沒有在意什麼，直接就呼哧呼哧地吃了起來。
很快，一碗麪就見了底。
“師傅，咋了？怎麼一臉的怒氣？”劉一九幾人剛剛吃完麪，準備離開的時候，旁邊一個年輕的工人卻對着遠處走過來，滿臉怒容的中年工人叫到，頓時就引起了劉一九的注意。“老闆兒，再來一碗麪。”
那名中年工人向着這邊而來，坐在了年輕人的對面。
本來打算離開的劉一九，頓時就讓老闆再給他們幾人一人來一碗麪。
“師傅，你又跟他們吵架了？我說您也是，廠裡面怎麼搞，你說你一個工人去管什麼，領導們說怎麼做，你就怎麼幹就行了唄了。萬一被開除了，多不划算啊！”在等待面的同時，年輕人給中年工人遞上了一支菸。
中年人聽到這話，冷笑了一聲，旁邊一個同樣穿着工作服，年齡比較大的工人卻開口說道，“那幫孫子早晚要把這廠禍害掉，繼續下去，我們又得回到以前的日子！”
“老孫，算了吧。趕緊吃麪，上面這段時間一直都在要求我們加快進度，****的，全都把關係戶弄到我們汽車事業部，技術部的一幫孫子不幹正事，讓我們工人去設計汽車……”一開始過來的那名中年工人苦笑着說道。“投訴有什麼用？咱們寫的舉報信，根本就沒有回覆。估計九院的那些領導們也都是跟着廠裡面的一樣。”
“唉，要是劉主任來了就好了。只有他才能夠救咱們！汽車事業，是他一力要求的……”老孫也嘆了一口氣。
原本那名年輕的工人聽到這話，看了看老孫，“孫師傅，劉主任可不會管這些。從接手咱們九院開始，他一共就來了那麼幾次，到現在幾年都沒有來過了。領導們看的是業績，是銷售額，是利潤。誰會在意下面的廠子裡面怎麼搞？”
劉一九聽到這話，更是疑惑了。
難道嘉陵廠裡面出現了問題？
不至於啊，九院可是隔三差五就會派人到這邊來視察工作，瞭解情況的。
“劉主任忙啊。九院下屬那麼多單位，一家單位去一趟，都是多長時間去了。而且，他是搞技術的，王主任都說了，他很忙。”老孫再次嘆了一口氣，然後放下了筷子。
“混吧，反正還有幾年時間，咱們就退休了。到時候直接拿着退休工資到江邊釣魚就好，懶得煩這些。”滿臉怒容的工人見到小面上來了，拿起筷子，搖了搖頭。
攤主是一名中年婦女，幾人應該是比較熟悉，在把面端過來之後，對着三人小聲地說道，“你們說話也不小心點，那邊幾個人肯定不是廠裡的，要是傳出去，保不齊工作都沒有了……”
幾人頓時就向着劉一九幾人看過來。
劉一九對着他們點了點頭。
看來這嘉陵廠的問題不少，索性他就端着面到了他們一桌。
“幾位師傅，難道你們廠裡面出了什麼事情？”劉一九開口就問。
幾人打量了劉一九一眼，沒有說話，頓時就埋頭吃麪，這倒是讓劉一九很是奇怪。繼續開口說道，“我是進出口貿易公司的業務經理，嘉陵廠裡面說汽車出來了，讓我們出口，我們領導派我們來這邊瞭解一下情況，帶樣品去給客戶看呢。聽你們幾位的話，好像這汽車有問題？”
聽到劉一九這樣說，幾人都是擡起了頭，年輕工人大量了劉一九一番，看到他身上依然穿着四個兜的幹部服，不由撇了撇嘴。“吹啥子牛嘛，來這邊的那些業務員都說自己是經理，好歹人家都是穿着西裝嘛……”
“大偉，別亂說，吃你的面。”中年工人盯了盯劉一九，並沒有說什麼。
劉一九又要開口，對方卻說，“同志，咱們這裡可沒有什麼汽車……”
“不可能吧？劉主任不是好幾年前就開始要求你們單位利用裝甲車技術研究小汽車，每年九院在這上面的撥款都不是小數目。而且，我們周鈞總經理告訴我們，咱們這邊的汽車可不比國外差！”
劉一九詫異地說道。
“上面撥款不是小數目，這個不假。看到那邊的工地沒有？這是職工宿舍第三期……”吃麪的大偉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工地，冷笑一聲說道。
劉一九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千多米之外，確實有着一個龐大的工地。而工地旁邊，則是有着數量不少的六七層高的樓房。
不由有些愕然，九院下屬的單位，只要條件不錯的，都在修宿舍呢。
這是給單位裡面技術人員的福利，這個年頭，工人的一切，單位依然承擔着。
“修宿舍不是好事情麼？這個我們周總都羨慕呢！九院下屬的單位都是這樣，每個家庭都能夠分到房子……”
“每個？呵呵！同志，你覺得，咱們這樣的人能夠分到？”大偉再次冷笑一聲，“如果按照九院的要求，我師傅無論怎麼樣都是符合條件的。不管是技術等級，還是資歷，結果呢？從一個汽車總成工程師被貶成車間裡面的工人。那些這幾年進去的人才們佔據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