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準時出現在開發區公安分局門口,掐鍾掐點地等着小花下班。期間對着鏡子將自己形象拾掇了無數遍,恨不能化身成周潤髮。
像我們這個年齡的人,很迷周潤發的,尤其是張小花。
11:55,開始有三三兩兩的警官外往外走,我也打起精神,最後一次化妝,今天不說把張小花推倒,怎麼也得把性質給定了。
事實證明,我有些託大了。很快前面就出現一輛車,紅色東風標誌307,09年的最新款型。車停穩後就從裡面下來一個矮版周潤發,一襲黑色風衣,一條白色圍巾,一水油光背頭,款款有型,再配那一副遮住大半個臉的墨鏡,很有幾分神似。
就是太矮了一點。
來人先往局裡看了一眼,又反身從車拿出一束花,低頭嗅了一陣,再做陶醉狀。
我在後面看着有點心虛,今天我可是空人來的,別說汽車,連個二八大馬都沒,看來得快點配一輛車纔是。
前面的同行並不知道我和他懷着同樣的目的,因此纔會大大咧咧地拿出一包白沙,又拿出一包軟中華的煙盒,然後很淡定地將白沙裝進中華里面。
他剛忙完這一切,後面又來一輛車,黑色別克君威,車主人明顯更有型,除了同樣的風衣圍巾之外嘴裡還吊兒郎當的叼着一根牙籤,眼神中一股桀驁不馴。
此人身高倒是夠了,就是面相有點老……和我差不多,應該是穩重。
他一出來,先前那位矮版周潤發明顯底氣不足,神情有點緊張。我在旁邊仔細想想,就把風衣脫了,把牙籤吐了,又把頭髮弄平整,山寨太多。
12點過5分張小花準時出現在辦公大樓下面,與她同行的還有一干人馬,男男女女都是滿面春風。
別克車主先採取行動,迅速從車裡拿起一件大衣就迎去,像是親熱的兩口子般對小花說道:“花,下班了,來,趕緊穿,免得着涼。”
他這麼一舉動,弄的小花旁邊的一干民警都不好意思,紛紛笑着說張小花好福氣。
一隊人剛走到大門口,東風標緻就迎了去,送鮮花,表情肅然,用強裝平靜的語氣說道:“小花,這輛車你看看,是我新買給你的。”
標緻一說完,周圍的人就是一聲“嚯!!”一出手就是一輛車,看來標緻是下了狠心。
效果也是剛剛地,小花臉的笑容更燦爛了,不過還是矜持地將那一竄鑰匙推開,“謝謝,不用了。”
標緻急了,喉嚨裡喘着粗氣道:“怎麼?嫌車不好?看不眼?”
小花正要說,一旁的別克就接話了,“不是看不,小花怎麼會是那種人呢?只是她不想浪費,我都和小花說好了,下週給她買輛奧迪,那到時你叫她開那一輛?”
奧迪?!我靠,這傢伙纔是大火力攻擊,我不禁有些肉痛,妞要花這麼多錢?
標緻顯然和我一樣,被奧迪嚇倒,呆呆地望着別克說不出話,別克則相反,挑釁地回望。
這時就聽“咣”的一聲響,一個光頭小青年搖頭晃腦地從路邊過來,經過別克時猛然踢了一腳,驚得別克和標緻一起嗚哇嗚哇亂響。
這個光頭青年穿一身花格子西裝,脖子裡纏了個黑色領結,嘴邊留着兩撇八字鬍,眼珠子一陣滴溜溜亂轉,一看就是社會那些閒散無業遊民,而且是比較有後臺的那種,我哥以前最頭疼就是這樣的混混,大錯不犯,小錯不斷。
本來是二虎相爭現在又出來一位,難道要演三國鼎立?我不禁有些期待,這是小花在對我示威嗎?也好,我倒看看,估計那位別克不會善了。
誰知結果又讓我出乎意料。
那個光頭一過來,連同警察別克標緻都對他點頭笑,“馬主任好。”
馬主任眼皮子耷拉着點點頭,用快睡着的語訓道:“那誰的車啊,別放哪兒,公安局門口是停車場嗎?”
別克又一陣點頭,連聲說是。標緻則迅速拿出那盒軟中華前,“馬主任,來一根麼?”
馬主任看也不看,“拿開,你知道我的規矩。”
標緻訕訕地收回手,“馬主任就是清廉,敬他中華都不抽。”
下一刻馬主任將目光瞄準張小花,“小張呀,最近辛苦了,晚我設個宴,犒勞一下你們。哎……大家都來啊。”
一干人又是點頭,紛紛說好的好的,唯獨張小花一臉鄙夷,冷冷說道:“不謝了,你愛請誰請誰,我反正是不會去。”
我本以爲那位馬主任被張小花這麼一弄會知趣而退,可沒想到那位馬主任臉皮如此之厚,這個環境下依然面不改色地笑道:“嘿嘿,看來小花今天不高興啊,那改日。”隨後又看了標緻兩眼,臉色一沉,“那誰的車?辦證了嗎?能路嗎?”
標緻一聽又是點頭又是哈腰,就差趴地當孫子了。
主任威風夠了,這才一甩頭,晃晃悠悠地向裡面走去。
背後標緻和別克二人同時呸了一口,別克說道:“不就是有個當市長的舅舅,有什麼了不起。”
呼!又是。
現在他們一夥人明顯是要去吃飯,我再不出現恐怕就沒機會了,於是硬着頭皮頂去,“小花,我來了。”
一干人登時用看凹凸曼的眼神看着我,別克和標緻同時扭頭看我身後,似乎在找我的座駕。其他人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看小花的眼光有點曖昧。旁邊一個小夥子仔細瞅了我兩眼,突然一聲大叫,“你不就是昨晚那個嫖客?”
這一刻,我真想把那位帥哥的嘴巴撕成四瓣。
幸好小花出來解圍,“不是不是,小王你認錯了,他是我一個剛從日本回來的老同學,今天就是他請客。”
我:“…………”原來她說讓我死就是讓我出血啊,那有什麼好怕的。
我請小花吃飯,那是因爲我喜歡她;我請小花的同事吃飯,那是因爲愛屋及烏的緣故;可我請那兩個情敵那就是傻,我不收拾他們都是好的,還要請他們吃飯?!
我真服了他們兩個,也好意思跟着來?
但是我爲了我那可憐的面子,硬是強裝歡笑地將兩個情敵一併邀請到餐廳,假裝高興地做了一回傻子。有一刻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又回到了小時候的傻子狀態?
這頓飯吃的極憋屈,席都在談房子,股票,車子……就是沒人跟我提提感情,就是順帶一下我也可以當衆站起來表白,“小花,我愛你。”
可是沒有,他們連提都沒提,一幫人就顧着吃飯,喝酒,談天。尤其是那兩位情敵,擺明了和我過不去,喝酒跟喝水一樣,還是白酒啤酒一起喝,臨走臨走還再多要了一瓶。
要不是小花在場,我一定會將他們的小弟弟進酒裡醃了。
吃晚飯回去時我說小花你等等,小花乖巧地等着,等其他人都戀戀不捨地走後小花嘿嘿笑道:“怎麼樣?心疼?”
我說沒事,爲你花多錢都值,問題是我想說明白,我昨晚和那個女孩是怎麼回事。
小花說你說,我聽着。
於是我們邊走邊說,說到後來我都打算把機票拿出來給她看,我說:“你看,這是我的機票,纔回來兩天,老爸就着急着幫我介紹對象,這不剛介紹了一個昨晚就鬧出這個誤會。”
小花還沒表態,迎面過來一個着急火燎的女子,見了我“咦”了一聲,“你不是昨晚那個……”後面她沒說,就瞪着小花直瞅。
我仔細看看,就是昨晚和我那非主流女孩幹架的那個小姐,臉還留着五指印呢,剛好碰讓她再幫我解釋解釋。
結果我還沒開口對方就拉着我低聲說道:“呦,看不出來,都找到警官那裡去了,那以後可真的罩着點妹妹。你來我給你免費,只要別讓他們抓就行。”
我面色一囧,“說什麼呢?”
後面小花也是一臉狐疑,“她誰啊?”
那女子回頭笑笑說道:“哎呀,我們是老熟人,先走了。”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小花斜着眼看我,“老熟人?我沒記錯地話,她昨晚也被抓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這是誤會。”
“誤會不誤會的和我有什麼關係,你給我解釋什麼。”小花臉一扭,氣沖沖地走了。
下午我又給她發了信息:小花,下午我在單位門口等你。
人家連回都沒回,我心裡暗暗估算了下,儘管難度較大,但還是得拼一把。
下午無聊就在街逛,忽然想起以前讀時去的煙花巷,不知現在還有麼?
下午三點時分,巷子里人流稀少,偶有幾個穿街而過的,也是蹬着三輪收舊廢報的。
正走着,前面迎面過來一個女孩,十七八歲,一身白衣,身材高挑,拎着挎包,邊走邊打電話,似乎是什麼比較高興的事,臉笑意不斷。
這時,她後面忽然出現一輛摩托,車載着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往這邊看,慢慢地開始往這邊走,憑着我多年和日本間諜鬥爭的經驗,這兩個傢伙不懷好意。
果然,那車走到女孩身後不遠處開始加速,在經過女孩身邊時後面那人伸手一抓,將那女孩的挎包帶子拎在手,猛力一扯,那女孩就被扯了一個趔趄,尖叫一聲,差點跌倒。
這時周圍的店鋪還有其他人,紛紛出來看。而那輛飛車搶劫的摩托,已經將車速開至最快,就要從我身邊經過。
我心裡嘆了句:怎麼現在還有這種惡人。遂左右瞅瞅,發現一個垃圾桶,直接拿起向摩托車砸去。
這一砸可是用了些狠力,帶着我被小花誤解的脾氣呢。
兩個小賊原本將車開的飛快,突然被這垃圾桶一砸,車頭左右擺動,很快就撲倒在地,擦着火花滑出去七八米遠。
這下剛纔在觀望狀態的商店夥計和老闆就反應過來,紛紛響應,手裡拿着雞毛撣子笤帚掃帚就去了,兩個小賊在地還沒爬起來就被一幫熱血市民給淹沒。
不一會民警就到了,小花白了我一眼,“怎麼又是你?你就不能做點好事?”
旁邊一賣紅薯的老太太忙道:“閨女,這你可就冤枉他了,這次他是爲了救人。”
望着救護車拉着哨子揚長而去,小花板着臉訓道:“你看看你,做事就不能用用腦子?要是把人砸死怎麼辦?這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反駁:“那我怎麼辦?目送他們離開?讓別人白白損失?”
“有困難,找民警。”小花厲聲說道,“真不知道留學都學了些什麼,整個一法盲。他們搶劫又不是無跡可尋,抓到還不是一樣要受刑?你那麼一衝動給人整死弄殘那以後是不是你養活人家?”
我不服氣,“剛纔不是沒警察我才砸的,再說,像他們那種人,死一個少一個。”說到這裡,我也有氣,見義勇爲還給錯了,再不行這妞不了,什麼素質。
小花擡頭看着我,一字一頓地說道:“侃侃同學,儘管我很讚賞你見義勇爲的行爲,但我還要奉勸一句,沒有那個人天生就是個壞種,有些能改的,應該給他的機會。”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小花同志非常偉大,身散發着純潔的母性光輝,說到底,他們要是和普通人一樣有工作有房子那他們還會冒險去搶劫嗎?
“那好,小花同學,我認爲你說的很對,下次見到這種情況,我絕不拿垃圾箱砸了。”
“知道就好,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我發現這一刻小花臉的笑特別美麗。
“下一次我用自行車砸。”
從警局裡做完筆錄出來已經快到五點,剛好又可以約小花一起吃飯,走到臺階處卻碰到剛纔被搶的那個女孩,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你。”
我只是隨便睄了一眼,說實在話,儘管面前的女孩長相都算國色天香,但我已經過了那個以貌取人的年齡,再說目前還有一個小花,因此對她並不感冒,只是意思性的點點頭。
誰知對方不依不饒,試探着問道:“能告訴我你的姓名電話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我說:“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不過舉手之勞。”
那女孩似乎還不死心,盯着我眼睛骨嚕嚕轉,不免讓人有點生煩,怎麼現在的女孩都這麼開放,五年前那些可不帶這樣的。
正想出口說她兩句,對方已經先開口問道:“蕭侃哥哥?”
我想了想,“你是……”
“我是小惠呀!!”
“小惠!!”我的思想又跑到五年前,當時有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經常會偷偷地盯着我。“你就是小惠?”
看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前天去見文成他還提過,說他妻妹現在在市裡大學,早就出落的美貌動人,沒想到今天給碰了。
小惠說她老早就感覺是我,只是不敢確認,最後沒辦法才大着膽子過來問。
要說當年,作爲我自然是沒什麼感覺,但在她的心裡,可一直把我當親哥哥看的。
這是她說的,至於她當時到底把我當什麼看,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小花馬就要下班,如果再被她看到,我怕又是禍端。但小惠等了五年纔好不容易見到,自然是不肯走,非要拉着我去吃飯。
實在無奈,我笑着說道:“小惠呀,今天不行,我在等你嫂子呢。”
“嫂子?”小惠感到一陣失落,“你結婚啦?”
這話聽起來有點酸,我苦笑不得,“我當然結婚了,都這麼老了還不結?”
小慧臉浮現一絲遺憾,“人家成功男士都是三四十歲才結婚,再說你那裡老啊。”
正說着,小花出來了。
小惠打眼一看,“她就是嫂子?難怪剛纔在那麼多人面前那樣訓你,你還一句話都不敢頂。”
我那個汗呀,如果真是嫂子了她還敢訓我?就是追求過程中才難一點啊。
眼看小花過來,小惠嘴巴一撇,“那你和我嫂子慢聊,我先回學校了。”
小花一臉愕然,盯着小惠的背影問道:“誰是她嫂子?哎我認識她嗎?”
在小花威嚴的目光注視下我趕緊解釋,“事情是這樣的警官同志,剛纔那位小姑娘被我救了以後就一心想報答我,可我是一個內心純潔的良好市民啊,我怎麼能接受她的報答?所以我就騙她我結婚了,可她不相信,所以我就……”
小花站在臺階由至下審視着我,那種眼神一度讓我感到羞愧,頭直冒虛汗。
旁邊過去一個戴眼鏡的小男孩跟着他媽媽說道:“媽媽,我要喜洋洋的遊戲機。”
他那殺千刀的警官媽媽劈頭就是一句:“小小年紀玩什麼遊戲?將來長大怎麼生活,你看那邊你張阿姨正在訓斥的那個壞蛋,他就是小時候不好好學習光玩了遊戲。”
於是那個小男孩回頭鄙夷地看着我,奶聲奶氣地對他媽媽說道:“那我不玩遊戲,我纔不要像那個壞蛋一樣被警察訓。”
“對,你好好學習,要不然將來連媳婦都娶不。”
我靠,我的大爺,我招你惹你了。
不過也幸好這一幕,小花大人被逗笑了,“我可警告你,以後不準再這樣。”
我點頭說知道知道。
忽然電話響了,是父親,他責問我,“你在幹嘛?爲什麼不和你的對象去看電影?”
爲了讓父親息怒,我趕緊回到:“沒有啊,我正準備和我對象吃飯去呢,不信你看。”說着把手機鏡頭對着小花。
小花的眼睛又眯了起來,“誰承認過是你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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