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了，兩位。”
久源勝美走了出去，門被輕輕關上，中鉢良治撇嘴嘲弄地說：“老不死的，越活越像個藝妓。”
“他就是真變成了藝妓，咱們能管的着嗎？”三井明忠笑着打斷了他：“通知秦皇朝吧。明天，他的遊戲進行共審。”
“這一步走過去，他一旦進入北海道，就等於徹底進入了我們佈下的天羅地網。雖然我很厭惡久源勝美這個人，但是我很喜歡他的陰險。”三井明忠翹起二郎腿，輕輕撫摸着真皮沙發：“說實話哪……秦君的公司是他最大的問題，成立時間太短，我仔細調查過，他們的人事方面漏洞太多，就像一張破漁網，等着我們去衝破網上的漏洞。”
“秦君從來都是手攬大權，秦皇朝失去他是運作不走的。偏偏他是遊戲主要開發人員，不能不去北海道。”中鉢良治冷笑着接了下去：“他一旦離開秦皇朝，再加上久源君的種種限制，他對秦皇朝的掌控就會出現脫節。這一點小小的脫節，已經足夠了……足夠了……”
“如果他不答應索尼人員前往秦皇朝交流學習怎麼辦？”
“立刻中止合約。”中鉢良治毫不猶豫地說：“心中有鬼的……恐怕不止索尼一個。”
他深深地看着巨型熱帶魚缸，喃喃地說：“想想秦君建立秦皇朝之後的所作所爲……他像是那麼好擺弄的人嗎？這次他和索尼的合作，進行得太順利，順利到我都有一些不安……”
房間裡沉默了一會兒，三井明忠才嘆了口氣：“見機行事吧，索尼這次投入太大了，如果這次都失敗，我不知道索尼下一次想進入這個市場是什麼時候。”
“任何阻攔我們的，敢於阻攔我們的，妄圖阻攔我們的。都是我們的生死之敵！”
第二天，秦遠峰一早就叫上了牛軍。
昨天給索尼發去審覈意向，對方當晚就決定第二天審覈，速度快得讓人驚訝。
飛機穩穩地停在東京機場，剛出大廳，一輛索尼的專車秘密將兩人接走，在一家裝修豪華的酒吧前停了下來，秦遠峰剛下車，樓上，飄散的藍色窗簾後，一雙鷹一樣的眼睛已經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細白的手指輕輕劃過玻璃，三井明忠頭也不回地問：“他身邊的人，是誰？”
“老家的人。”旁邊的中鉢良治目光只掃了一眼牛軍，嘴角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一條龍，領了一窩蟲。這就是秦皇朝的現狀。”
“除了秦君自己，秦皇朝堪稱無一合之將。”他淡然的笑容很快變成了嘲弄：“相信索尼委派過去的精銳，會很快攻陷這個千瘡百孔的泥沙城堡。”
他們的目光何其毒辣，只看一眼，就認出了牛軍不習慣這種場合的本分。
“請上來吧。”三井明忠不置可否，卻智珠在握地笑了笑：“小心點，別陰溝裡翻了船，秦君那一晚感情的忽然爆發我覺得很奇怪，說不定……他還真的在圖謀什麼。”
“每一條協定，都必須仔細看的一清二楚。之後，就輪到久源勝美接手了。”中鉢良治看着秦遠峰往上走的身影：“爲了他一個人，牽動了三位索尼董事，他的面子還真夠大。就算成爲索尼的子公司……我們也是給足他面子了。”
他頭也不回，隨口笑道：“是吧？久多君？”
“嗨。”沙發上侷促坐着的久多良木健立刻點頭：“這是他的榮幸。”
中鉢良治笑着點了點頭：“人啊，知足而常樂。”
秦遠峰站在門口，幫牛軍再整理了一下領帶，嚴肅地說：“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做。熟悉一下環境就好。不管你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他正要開門，想起了什麼似的打了個響指：“哦，對了，最好保持你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這是什麼規矩？”
“這不是規矩。而是有些人覺得上位者就該是這幅表情。很蠢。但是偏偏很多人都附和這個愚蠢的提議，所以我只能陪着他們蠢下去。”
隨後，他敲響了房門，輕輕推開。
“秦君。”屋裡的三個人，齊齊站了起來，滿面笑容的三井明忠，中鉢良治，久多良木健，紛紛笑道：“秦君，多日不見哪……”
“哪裡哪裡。”秦遠峰笑着和三人握手完畢，分賓主坐下，絲毫看不出是幾個勾心鬥角的傢伙，反而一團和氣地嚇人。
牛軍瞪圓了眼珠子看着這一切，這變臉的功夫……比川劇都來得快！這是他熟悉的那個小峰哥？
這種場合，對他來說很陌生。不怪他，這年代的人，都很淳樸，他雖然是官二代，不過父親退了不說，副師級幹部在北京還真的算不上大，說中級都很勉強。他一個從來不接觸商界的淳樸孩子忽然接觸到現在全世界最頂尖的幾個商圈之一的東京商圈。還是遇到電子皇帝雙子星之一的索尼董事，三井財團代表。感覺不自然纔是理所當然。
他的表情，儘管只是一閃而過，卻已經被慣於察言觀色的三井明忠看在眼裡，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動聲色的淺笑。
就是這樣的人！秦君身邊就是些這樣的人！
董事長身邊的人，可以說是公司的臉面之一，秦遠峰居然帶着這樣的人前來參加如此重要的會談，人才凋零是到了什麼地步！
“秦君。”三井明忠臉上洋溢着和熙的笑容：“聽說你的遊戲策劃案已經出來，我們今天立刻組織了評審。按照你的要求，我們加入共審。我相信秦君一定能給我們一個驚喜。”
“那是當然。”秦遠峰抽出牛皮紙袋，拿出三分複印好的策劃案，帶着笑意遞了過去：“一定……會是一份大大的驚喜……”
三人笑着接了過去，打開就看了起來。
“ddr……”中鉢良治潛藏笑意的目光，與其說是看策劃，不如說是不動聲色地打量秦遠峰。
秦君啊秦君……你可知道……一旦我們通過，你引以爲傲的兩年億元資產公司，內部那些如同蜂巢一般的小孔，將被索尼擴大成無盡的漏洞。等你迴歸的時候，等待你的將是崩塌的民心。一心向索尼的秦皇朝，能不能脫離索尼的掌控，可由不得你來說不了。
所以……
他的目光悠然掃過手中的策劃案。這份策劃，已經無關緊要。在索尼急於建立電子娛樂業橋頭堡的現在，秦皇朝如果能被他們掌控，重要性不言而喻。
這份合約，從拿到手的第一刻，就決定了它必將通過的命運。只要其中沒有針對索尼的陷阱。
只有這樣，秦遠峰纔會去北海道。只有這樣，秦皇朝和董事長之間的掌控纔會出現一個他們可以進入的破綻。也只有了這個破綻，他們纔有機會架空秦遠峰。
他微微笑着，看似認真實則隨意地翻看着策劃。
忽然，他的手停了下來。
他眉頭微微皺了皺，剛纔，好像有兩個熟悉的英文字母劃過他的眼睛。職業習慣，僅僅是不經意地晃過，他也覺得，這兩個字母彷彿無比的熟悉，他好像每天都看到一樣。
秦遠峰一直都在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三人的表情。他並沒有學過這方面的心理學。但是他知道，人，反應內心情感的第一要地，就是面部！
眉毛，嘴脣，鼻子，甚至肌肉的抖動，都足以反映出他們的心境。中鉢良治剛纔微微的一皺眉，他的手指，不經意地緊了緊握在手中的茶杯。
這場戲，已經開始。
中鉢良治帶着如常的微笑，把剛纔翻過去的那一頁又翻了回來，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
“……本款產品，將採用真人影像，預計採用ld，或者cd作爲媒介……”
“譁！”中鉢良治，三井明忠的手陡然頓了下來。兩人看的進度都驚人地相似，這一刻，他們霍然擡頭，電光火石之間交換了一下眼色。
秦遠峰的遊戲，沒有一款賣的銷量低。而他們更是非常清楚，ld，cd，代表着什麼。索尼有多麼看重這一塊！
爲什麼兩個元部件的生產單位會有兩位董事坐鎮？很簡單，這關係着索尼日後的戰略，是推廣磁帶，錄像帶？還是轉型光碟生產？
一旦轉型光碟生產，現在價值數億，數十億的卡帶生產線就等於形同虛設！這個後果太過巨大，需要他們兩人不斷地探測市場，慢慢地推進，在用戶之間嘗試cd，ld的接受程度。
更重要的是，索尼斥巨資成爲哥倫比亞唱片的大股東，絕不是讓它放在那裡浪費錢的！
唱片唱片，這和ld，cd息息相關！
可以說，一旦一部鉅作，不管是什麼形式，帶動了ld和cd的推廣，這個利益，名頭，遠比進軍電子娛樂界來的重要！
一個是公司未來發展方向，一個是公司進軍不明區域，兩者孰輕孰重，他們腦袋裡只要轉一秒就能分辨得出來！
如果這份策劃出自某個小公司，他們會立刻丟進垃圾堆。
但是，這份計劃出自秦皇朝……出自剛剛乾翻了超級馬里奧，在日本引起社會反響的秦皇朝！
中鉢良治的目光，第一次露出了慎之又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