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漢族士紳、書香世家傳統婚禮程序,說起來好複雜的,楊孟晗實際上也懵懂懂的搞勿清爽;操心的是大嫂、藍嬸、常伯、小常叔他們;嗯,常伯也跟着父親一起過來了,果果自然也來了;楊孟晗索性做甩手掌櫃,像個廢物點心公子哥一樣,傻傻的任人擺弄;平時有空就帶着果果瘋玩......
果果這下是真玩高興了,不但有三阿哥陪着玩,自家的院裡就有妞妞、大寶、二寶;隔壁方家院子裡一堆孩子,一天來回串好幾次門。
凌幼樵的小兒子,像尾巴一樣跟着;方大姐姐那麼霸道,能管住凌幼樵,卻管不住自家兒子。
果果還和妞妞一起跟着馨馨、小梅子,到女校去玩;很快迷上了,她們倆的基礎,實際比新招來的哪怕大幾歲的女孩,要好得多,插班聽課一點問題沒有。果果更是迷上了西洋繪畫、西洋舞蹈;她要跟着學,沒人攔得住的;看來這次老父親回江寧,三娘能不能把果果哄走,都是個問題了。
翁家大房老二翁同爵翁俠君,翁同龢的二哥,是個秀才,一直跟在老父親身邊伺候着,也跟着潤森舅舅一船下來了;也算是給老父親打前站。
翁家大房老大翁同書翁祖庚,道光二十年(1840年)進士,授了翰林院編修;現在出任貴州學政;路遠着吶,妹妹婚禮趕回來的可能性不大。
翁同龢翁叔平和翁同鼎翁梅山,倒是早早就搬進新翁府了;聽翁家人話裡話外的意思,滬上新府邸,也是翁家大房的私產。二房翁心佑家這一支,算是準備紮根南洋,開枝散葉了;翁梅山在年後也是去南洋任職;將來也是翁家着力培養的,在大夏國翁家一族的下一代當家話事人。
李善蘭對凌府、翁府、方府等幾家,進進出出的,腿可勤快了;凌老天爺是首席教授兼着中文學院的院長,那是早就說好的;後來,方子嚴都被說動了,出來做講師;嗯,連翁同龢、方子聰都給忽悠出來了,答應年後開學,去任個助教職位什麼的。
師範學校的門檻,現在高許多了,一般的年齡大的老童生,都不稀罕要了......
方子聰雖然憋在家裡,跳脫的性子,一時是改不了的;早早放話,你楊幼鳴才華大大的有,那個什麼婚禮上該有的催妝詩、催轎詩,知道難不住你,都是場面套話,也顯不出來你楊三郎本事;必須寫一首新歌來,讓我方家滿意了;如若不然,哼哼......
楊孟晗沒招,只好悄悄讓芸孃的藝術班準備了,不然到時候真有可能下不來臺;是不是方子聰藉機小小報復一下吶,也有可能;不過,方六爺唉,你講講道理好勿啦,《吻別》那點事,某家真的不是存心的唉;誰讓你當時催得那麼急,一時考慮不周汕......
楊家這一次婚禮還是很排場的,也很大氣;除掉有請帖,進楊家大院喝酒的,才收隨禮紅包;外面門口大街上的流水席,四鄉八鄰的鄉親們,只要道一聲恭喜,就坐下來吃席面,流水席都擺了三天。
軍營也由楊家掏錢,連續三天加餐;嗯,軍營裡不讓喝酒的,呷黛囉......
連北邊的難民區,都連續三個早上,發了三次點心;不管是誰,見人一個小袋子,裡面一個茶葉蛋、四個大肉包子;這讓難民家三月不知肉味的小小孩子們,把肉包子的香甜,深深印在腦海裡;很多年後,還有人有些感慨地偶爾提起......
婚禮的幾個不速之客,就是一幫外國使節,聽到風的,幾乎都來了。
讓楊孟晗沒想到的是,即將赴任的大夏駐澳洲總領事胡興澄,還有孟德二哥,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和阿禮國混得很熟;親暱得像多少年沒見過面的老兄弟一樣,笑意盈盈的,勾肩搭背的。三個人扎堆在一起說得好熱鬧,胡興澄、孟德二哥還偶爾插科打諢地說幾句洋涇浜外語,和阿禮國洋涇浜化的中文,相映成趣。
看得敏體尼心中滿腔的羨慕嫉妒恨!一頭惱火,自家的獨門道法,稍稍沒在意、沒留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讓人偷師了、山寨了,能爽纔怪吶;兀自灌下去一大杯古井貢酒,像是要把阿禮國那張臭臭的笑臉,一口吞下去......
迎親的隊伍,也甚是龐大,請了好幾個滬上吹打班子;迎親的隊伍要按照上風上水的原則,故意繞好遠的路的;不然的話,兩家太近了,那邊打頭的都進門了,這邊還沒出府吶。楊家迎親隊伍裡,和別人家不一樣的,就是小兩百,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女孩;嗯,都是芸娘女校藝術班的學員,去表演迎親新曲的。
在連綿不絕、震天響的爆竹聲中,楊孟晗騎着高頭大馬,進了方家;方子箴領着一干方家兄弟、堂兄弟、表兄弟、本家兄弟,在進門照壁處迎接;好多都是新面孔,估計楊孟晗要好幾年才能認全。
楊孟晗一路抱拳一路作揖,由子聰領着,來到第四進前套院;後面就是後宅了,不讓人進去了。
司儀和吹打班子,賣力地演奏着傳統的迎親曲調;院子裡擠滿了人,心急的都爬上牆頭了,都在等待新姑爺的催妝新曲子;新姑爺是當世詞曲第一大家唉,還是楊家原裝版的,有錢都輕易聽不到噢!
穿着喜慶服裝的芸娘,指揮者大家排好位置,這是個獨舞帶着羣舞、獨唱帶着和聲合唱的新曲目......
楊孟晗走到前面,手裡拿着一根竹笛子;笛子獨奏可是楊家的看家手藝,安卿公吹笛子,小時候就非常有名;還有好事者編出段子,說楊安卿當年中舉就是吹笛子吹出來的吶......
楊孟晗其實就是吹一個起調過門,他吹的是......
他吹的是《在水一方》
前奏未息,絲竹聲起;夏洛特穿着貼身的歐式薄紗舞裙,翩翩起舞,羣舞的姑娘們以坐姿在地面上演繹着蒹葭蒼蒼、白露爲霜的舞蹈場景......
夏洛特和馨馨,精心地編制了這一場舞蹈;馨馨把無意中通過《滄海一聲笑》悟出來的現代舞,以及中國傳統舞蹈;和夏洛特的歐洲芭蕾舞、宮廷舞;幾個舞蹈元素,有機的糅合到一起。
一百多小演員擺出來的舞蹈場面,頂級的給面子了,很排場很宏大了。
而且舞蹈的藝術品位,連四周純粹看熱鬧的婚禮賓客,都能感覺到老楊家一出手,是不一般吶,非同尋常,韻味十足吔......
像玫瑰花一樣美麗的夏洛特,曼妙的舞姿,前凸後翹、玲瓏剔透的身材,頓時讓方家及來賓的老少爺們看傻眼了;遮誰家的小娘子,咁是長得好看,舞也跳得咁好......
當大家還沉迷在夏洛特的舞姿時,一陣悅耳的低緩抒情的女中音,緩緩流進人們的耳朵裡......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穿着豔麗紫色天鵝絨英式宮裝長裙的特蕾莎,邊唱邊緩緩走到中央。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精心打扮的特蕾莎,白裡透紅的肌膚,大大的眼睛,精緻的五官,高挑的個子;加上她身上透出來的高貴氣息和知識女性的知性美;組合起來,自然美豔無比,不可方物。
尤其是她淡定臉龐上,似嗔非嗔、似笑非笑的,有着動人的妖豔瑰麗......
連方子箴都心裡承認,難怪小六子被迷得神魂顛倒的,是很有教養、很有才華,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吶;嗯,也好漂亮吶,和中國女孩不一樣的那種漂亮;嗯,女羅剎還是可以接受的吭......
被關了好多天的方小弟,本來都息了那個旖旎的玫瑰夢了,糊塗心思已經談了。
可特蕾莎深情演繹《在水一方》時豔光四射的無盡風情、妖嬈風姿,又把方小弟心中壓抑着的,所有的該有的不該有的,那個啥,都勾起來了。
好多年後,方六太爺彌留之際,家業興旺、吃喝不愁,給兒孫倒沒什麼特別交待;只是兩眼望着虛空,還不甘心的自言自語的喃喃說道:特蕾莎,親愛的,你就從了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