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切歸於寂靜, 洞裡更加的漆黑了,不僅如此,通往出口的道路也是盤根錯雜十分, 即便是一再小心, 也難逃喪失方向的事實, 而呆在裡面一久, 人也會跟着慌張, 安全感也會隨之消失。
“不行,我不能死在這兒,我得出去!”
“不能死, 不能死,一定要冷靜冷靜!”
燕南之狠下心扇了自己一個大耳光子, 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完全沒有用, 恐懼感彷彿是看不見的無底洞一般,完全沒有着落。
“啊!!”
“嗒嗒, 嗒嗒……”
頭頂上突然穿來了響聲,燕南之一愣,將耳朵貼上了頭上的泥土。
“嗒嗒,嗒嗒……”
這是——竹竿聲!
燕南之欣喜的重重敲了幾下地面,然後屏住呼吸, 跟隨着竹竿聲往前爬着。
是誰, 是誰在幫他?
“公子, 這……”
易軒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悅奴立即禁聲, 身子因爲害怕而不停的顫抖着。
“悅奴,你說這兩人怎麼都不聽話呢?真是好生令人厭煩。”
正專心用竹竿敲着地面的雪依, 突然見一雙有着金絲勾勒的黑靴出現在了視線中,手猛地一頓:“公,公子……”
易軒臉上帶着笑意,看起來並沒有因爲雪依的行爲而有絲毫的生氣:“你這是在幫南之嗎?”
雪依捏緊了手中的竹竿,不敢作答。
易軒道:“我還以爲這小子遇事沒人幫他,便擔憂着一路跑了過來,沒想到見你已經在這兒了,真是謝謝你。”
雪依聽此,連忙道:“公,公子客氣了。”
易軒見她慌張的樣兒,只是輕輕一笑:“你將這竹竿交於我吧,我見總領已經往你那邊去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別被發現了。”
“啊!”雪依一驚,連忙將竹竿塞在了他的手裡:“那就有勞公子了。”
雪依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
“公子你還有……”
雪依話還沒說完,便感覺胸口一疼,她緩緩的低下頭去,便見自己的胸口上插着一柄長劍,血順着劍刃淌在了地上。
“公,公子……”
“噗嗤!”
易軒手一用力,劍霍然拔了出來,雪依直接栽在了地上。
她只感覺眼前的人面色很是陰沉,彷彿地獄裡鑽出來的修羅讓人忍不住顫慄。
“悅奴,將她的屍體帶回去,讓總領給處理了。”
悅奴一禮,趕緊蹲下身子將雪依背在身上,快速離開。
洞穴裡的燕南之沒有聽到聲音後,一時慌了神,恐懼感又如潮水般翻涌而來。
易軒將自己帶血的劍丟在了林中的灌木後,纔回到剛纔的位置上撿了起竹竿,點在了地面。
“剛纔那女孩兒敲到了這裡是吧。”
又重新回來的竹竿聲讓燕南之心下恢復了平靜,這一次竹竿顯得倉促了很多,聲音也大了不少。
原來剛纔那人是休息一會兒,這纔沒了聲音。
燕南之想着,怕這拿着竹竿的人再次沒了力氣,直接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一股作氣的直接到了洞口。
他心下一喜,擡眼一望,便見一雙靴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只見那人緩緩的蹲下身子,一張寫滿憂愁的臉撞入了他的視線中。
“南之,你沒事吧?”
謝璟本來翹着二郎腿,見此場景丟着果子的手瞬間一頓,他呆呆的看着易軒將燕南之拉了起來,那溫和的笑意讓謝璟感覺頭皮發麻。
“看見了嗎?”一抹聲音突然出現在了謝璟的腦海裡:“他當時就是這麼戲耍我的。”
那聲音像是從牙縫裡逼出來的,含着刺骨的恨意,讓聽者忍不住渾身發顫。
“你恨他?”
野鬼冷笑了一聲:“接着看,你會明白我到底有多恨他。”
“混賬!”
書房內
易軒跪在地上,血紅的巴掌印在他白皙的臉上顯得格外的清晰,他低垂下睫毛,緩緩的將額頭貼在了地上。
“父親息怒。”
易明年氣得衣袖一揮,重新回到了椅子上坐下,朝着外面吼道:“悅奴,將南之帶回房中休息。”
悅奴得令,朝着燕南之恭敬道:“燕公子,隨奴才回去吧。”
“悅奴,易軒他……”
“公子他少不了挨一頓罵的,您別多擔心。”
燕南之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知道自己站着也是徒勞,終是點頭道:“走吧,悅奴。”
書房內寂靜了片刻,直到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後,易明年的神色逐漸緩和,語氣溫和道:“都走了。”
易軒將嘴角的血漬擦掉,緩緩站起身:“謝謝父親。”
易明年擺擺手:“這點事我還是能幫你,不過你小子也算是沒辜負我對你的期望,這棋子下得可真不錯。”
易軒聽此微微垂下了睫毛,雖說他並不是爲了這個目的去做的,但最後的結果的確是讓燕南之對他產生了感激之情。
易明年起身,遞給了他一張手帕:“你嘴角邊的血漬再擦一擦吧。”
“不用。”易軒說完,又跪在了地上:“還請父親再扇我一掌。”
易明年一愣。
易軒擡起頭,明眸裡藏着的是一股狠勁兒,還有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他道:“這傷還是要越嚴重越好。”
易明年聽此仰頭大笑了幾聲:“肯忍得,我兒必定前途無量,但是此種法子別用得太多,若是露了陷,燕南之對你有多忠誠,到時候就對你多殘酷。”
易軒點頭:“孩兒明白。”
易明年欣慰的捋了下鬍子,隨即眼神一凝:“軒兒,你對他可有了情分?”
易軒一愣,隨即莞爾一笑:“父親怎麼會這麼問,燕南之不過是易府往上爬的墊腳石罷了,何來兄弟之情?”
易明年道:“不僅是兄弟之情,主僕之情也不能有。”
易軒擡眼,便見自己的父親面色凝重的看着他,遂馬上低頭道:“是,父親。”
時光荏苒,三年過去了,終於到了爲易軒挑選暗衛的時候。
這次與燕南之想爭的總共有六人,規則很簡單,死爲敗,生爲贏,凡是比賽必有生死之分,在知曉比賽的規矩後,燕南之就再未踏入萊蕪閣一步,而易軒的面色也甚是陰沉,彷彿燕南之走了,也沒有什麼裝模作樣的必要。
每次見易軒這樣兒,謝璟就感覺血液凝固,他寧願守着成天掛着傷的燕南之,也不願待在修身養性的易軒身邊。
這人真是越來越像今後的魔羅了……
“準備好就上臺吧。”暗衛總領將一把劍遞給了燕南之。
“這是公子囑託給你的。”
那是一把發着紅色光暈的劍,燕南之從未見過,忍不住伸手撫了上去:“這劍……”
“公子說了,送你了,還有讓你當心,切勿心急。”
總領說完,便帶着燕南之往比賽場內走,謝璟跟在後面,越看周圍越覺得很熟悉,直到走到了場地內,謝璟這才恍然大悟。
這裡竟然就是競技場——
場地四周的峭壁上圍着鐵柵欄,一圈又一圈,蜿蜒而上,只不過這次鐵柵欄上站的並不是什麼鬼麪人身的怪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謝璟將視線移向了燕南之,那身打扮,像極了先前幻境中那個得冠後神色倨傲的少年。
謝璟雙腿打顫,有了之前血淋淋的教訓後,謝璟不用看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連忙破門而出,撫着一顆樹幹嘔着。
那串眼珠子可真是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後遺症。
“咦?魔羅?”謝璟一擡頭便見一男子站在樹底下,正眼睛都不帶眨的望着競技場的方向。
不用想也知道,易軒來這兒除了是看燕南之還會看誰,可是他怎麼不進去?
就在謝璟腦子一團亂麻時,暗衛總領來到了易軒的跟前。
“公子。”
“事情辦好了嗎?”
暗衛總領答道:“辦好了,劍已經送到了他的手上。”
易軒點點頭:“有勞總領了,燕南之沒察覺出什麼吧?”
總領道:“沒有。”
“那就好,”易軒脣角微微勾起脣角:“若是讓他知道劍上帶毒,這小子怕是不會接那柄劍了。”
總領抿着嘴脣,有些欲言又止。
易軒也瞧了出來,問道:“總領還有什麼話想說?”
總領猶豫了一下,終是忍不住道:“其實按照燕南之的武藝,此次的贏家非他莫屬,公子何必……”
易軒一個眼神撇過來,嚇得總領直接將後面的話給嚥了下去:“是,是小的多嘴了。”
易軒臉色一黑,聲音沉下去道:“知道多嘴,就趕緊退下去。”
“是。”總領趕忙低下頭,縮着身子立即消失在了競技場周圍。
謝璟撫着樹愣愣的站着,他不傻,易軒對燕南之做的這些事兒雖然偏激,但他能看得出易軒對燕南之有特殊的感情,那種感情不似主僕,更甚兄弟之情。
“人類,你在想着什麼?”野鬼的聲音又侵入到他的腦海裡。
謝璟道:“我在想,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他一直是在欺騙你的?”
野鬼一愣,許久未作答,謝璟又道:“被好兄弟這樣對待,你肯定很恨,很痛苦吧。”
野鬼輕笑了一下:“自然,這些話我之前就告訴過你,對於易軒,我恨不得將他虛僞的皮囊給撕爛,再將他挫骨揚灰,讓他死也不安生。”
謝璟揉了揉頭,聽了野鬼的話,他有點想外面的沈晟了,也不知道沈晟見他一直昏迷不醒會不會擔心他。
也許那人也是幸災樂禍的吧,畢竟他一直都想讓他通靈,幫他找到那個男人……
想到此處,謝璟免不得又重重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