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四層F區。
這裡的街道上明顯比上幾層要整潔的多，沒有散發着臭氣的排水溝，沒有掛着最新式牀上用具的商店，沒有混混、沒有技術女人。
街道兩旁是從洞壁上開鑿出來的精緻房屋，大多是兩三層的別墅，有的還帶着別緻的小花園，凸顯着主人的品位。
他還看到一間房屋的外牆上畫着一副色彩絢麗的油畫，只掃了一眼，他就知道那副畫是某個第三序列幻畫師的作品，看多了會死人的。
顯然，這裡是地下城大佬們的活動區域。
一路上幾乎沒有碰到人，偶有幾輛豪華飛車飛過，車裡倒是投出幾道饒有興致的目光，但沒有人下車調戲。
罪惡之都也講秩序，只不過不是寫在法律條文裡。
走進一條死衚衕，最後一扇特種合金鑄造的門前，蘇爍停下腳步。
門上的一顆鋼釘帽探出，“看”了他一眼。
蘇爍：“我跟邋遢俠有預約。”
邋遢俠就是他此行要找的人，也是給他提供路標的人。
“咔”的一聲，合金門打開，露出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盡頭的房間裡，蘇爍見到了邋遢俠，一個油漬捲髮，鬍子上掛着菜湯的邋遢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他。
“可以，能找到這兒，我挺佩服你。”
邋遢俠說道。
那天晚上的網上預約，他本以爲是個玩笑，從線上交談他能判斷出來，對方是個從未來過地下城的菜鳥，就隨意給了個路標。
沒想到真能找到這兒來。
地下城是個什麼地方，他太清楚不過了。
仔細看了看蘇爍的臉，邋遢俠：“這不是僞裝面膜，我看得出來；憑你這張臉，沒遇到什麼麻煩？”
“小麻煩而已。”
邋遢俠笑了。
看來還是個狠人。
“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誠不欺我，17還是18？”
“無聊的話題；我要租用實驗室，希望你不打算違約。”
“當然，只要你能找到我，我就租；我一向守規矩。”邋遢俠點頭，“你想租什麼級別的藥品研發實驗室？”
“符合ISO2587:219標準。”
“那已經是最高等級的實驗室了。”邋遢俠再次打量蘇爍，“你確定？你可是一個人。”
ISO2587:219標準是聯邦醫藥管理局四年前公佈的最新實驗室標準，專門用於基因與腦域有關的藥品研發。
先不說這個極俊朗的年輕人到底是不是要做藥品研發，單說實驗室裡的一系列設備，只有一個人，屁都幹不了。
那是需要十幾個能夠熟練操作相關設備的技術人員共同配合才能夠發揮作用的。
“那不是你需要關心的。”
蘇爍淡淡說道。
“好吧。”邋遢俠撇嘴，“那就說我關心的，一小時30萬；不要虛擬貨幣轉賬，只要實體貨幣，這是規矩。”
“市面上只要10萬。”
“這裡是黑市。”
“好吧，但所有設備不能留下任何記錄。”
“這個你放心，你不說我也會做到，沒人想給自己留麻煩；這是規矩。”
蘇爍點頭，口袋裡取出一張小小的晶體卡丟過去，“四個小時。”
晶體卡往手腕上晃了一下驗證金額，邋遢俠無所謂的甩了甩油發。
他無意猜測蘇爍的身份，但本以爲是某個醫藥大學的高材生私自研發精神毒品，現在看來，更可能是錢多沒處放的富家子弟無聊至極的遊戲。
藥品尤其是基因或腦域領域藥品的研發，無論全星際哪個頂尖專家帶的優秀團隊，研發週期都是以年來計算。
四個小時？
只能幹個屁。
何況這個年輕人連個藥瓶都沒帶，進屋睡一覺麼，那裡可沒牀。
管他呢，只有錢賺，在裡面擼都不管你。
“先說好，一次警報罰款100萬，現金支付概不賒賬，這是規矩。三次警報驅離實驗室，不管還有沒有時間，這也是規矩。”
ISO2587:219標準實驗室裡的儀器最便宜的也要幾百萬，擼可以，引發警報我照罰不誤。
……
實驗室的準備間。
隔着玻璃牆掃了一眼，蘇爍點頭。
黑市價格雖然貴了些，質量還算有保障，需要的儀器設備很齊全。
“四個小時之內我不希望受到任何打擾。”
邋遢俠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地下城有地下城的規矩，沒人敢在四層鬧事；有敢的，早死絕了。”
“第二點。”蘇爍繼續說道，“我不希望有任何泄露的可能。”
邋遢俠：“當然不會有，這是規矩。”
蘇爍搖頭，伸出手。
防靜電防塵天花板上忽然鑽出三個金屬釘落在手中，幾乎與平常的金屬釘沒有什麼區別，仔細觀察，才能發現釘頭上有個頭髮絲細的小小凸起。
“這也是規矩？”蘇爍一笑，“用不用我拆開？”
邋遢俠先是驚的眼珠子外鼓，而後腦門見汗，“這、這是上次的僱主留下來的，我打掃的時候……忘了。”
被當面抓現形，怎麼編都不圓；這瞎話編的侮辱智商，邋遢俠自己都覺得臉紅。
“我信你。”
蘇爍的話讓他意外。
更意外的是，“希望你沒有忘記其他的東西，比如說實驗儀器主控晶腦裡的後門程序；如果被我抓到了，請教一下，地下城什麼規矩？”
邋遢俠汗珠子噼裡啪啦往下掉，一摸手腕，彈出十幾個懸浮屏幕，十指如飛的一通操作。
他不知道年輕人是怎麼識破三個極其隱秘攝像頭的，也不知道爲什麼年輕人如此懂行，連旱道這樣的行業機密都一清二楚。
但他實在不敢冒險了。
地下城的規矩：做了，別露。
露了，就死。
“我以褲襠裡的鳥發誓，絕對沒有了！”
拔除掉所有後門程序，邋遢俠掏出那張現金晶體，雙手捧着，一臉哀求的看蘇爍，“這次錢我不收了，你隨便用！”
又在手腕上一劃，一張聯邦政府製作、無法做僞的電子身份證飛起，懸浮半空，懇求道：“放我一馬，求你了！”
那眼神比看親爹還親。
光憑現在的證據，只要年輕人傳出去，就算他不死，這輩子更是沒法兒在這一行混了。
透漏真實姓名雖然冒險，總比丟小命或者飯碗要強。
“錢你收着，這是我的規矩。”
蘇爍一笑，“不需要太長時間，七個小時左右就好。”
堅持付錢，是因爲將來還有用到此人的地方，總不能斷人財路。
以他的推演計算，六個小時應該可以搞定，多說一小時算是打出些富餘。
邋遢俠深深鞠了一躬，誠惶誠恐的退出實驗室。
瞥了一眼半空懸浮的電子身份證，蘇爍不禁莞爾。
托馬斯·壯壯。
挺可愛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