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秋意綿綿的下午，葉雲裳在換班後，直接駕車來到女子監獄。
厚重的建築，偌大的灰色牆面，把這裡與外面相隔出一片天地。
一陣涼風拂過，從車裡走下來的葉雲裳，忍不住裹緊了圍巾，看着大廳的入口，深深吸了口氣，走了過去。
來到前臺，她出示了證件，“你好，我已經預約了看望時間。”
辦公獄警接過她的身份證做登記，一看記錄，她要看望的人，居然是裴子琦，顯得相當驚訝。
“這都一年多，裴子琦總算有人來看她了，葉小姐，你稍等，我給你安排一下。”
聽到辦公獄警的話，她心裡滾動着一股難言的滋味。
十五分鐘後，在獄警的帶領下，她來到了會面室。
不知是否這兒的樹蔭有點多，哪怕絲絲陽光擠進來，葉雲裳還是覺得有些冷。
不一會，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外頭走進來的裴子琦，當看到葉雲裳時，眸底由亮轉暗，一抹希望的光，悄然流逝。
她蠟黃的臉，看着沒什麼生氣，就連眼神，都有種死灰的感覺。
坐下後，她雙手交握在桌面上，對葉雲裳淡淡瞥了眼，冷冰冰開口，“你怎麼會來？”
“我……”葉雲裳吱出一字，面對她這個問題，卻不知如何迴應下去。
甚至連她自己都反問自己，她怎麼就來了？
裴子琦斂下眸，掩藏眸底的一絲閃光點，看着自己的手指，又問道：“阿遠爲什麼不來看我？”
葉雲裳美眸劃過一絲驚訝，幾秒後才反應過來。
原來裴子琦不知道江漠遠入獄了。
不過想來也正常，她入獄都已經一年多了，加上一直都沒人來看望，肯定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提起江漠遠，葉雲裳漂亮的眉心微微一蹙，緩緩說道：“他在半年前，入獄了。”
裴子琦整個人顫了下，愣了許久，才問道：“爲什麼？”
她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不知是喜是悲，連他的入獄了？
“唉……”葉雲裳長長嘆了口氣，“在你入獄半年後，他試圖買通人，製造車禍，想殺……”說到這，葉雲裳欲言又止，眸底閃過複雜的光。
裴子琦稍微一想，看她表情，已經明白了一下，眉頭一挑，勾起的脣有點冷，“想殺宮祁貄？”
對於她的話，葉雲裳沒有驚訝，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江漠遠的後果，都是因爲自己的作死釀成的。
“判了多少年？”裴子琦關心的是這一點。
“三年。”葉雲裳淡淡擡眸，看向她。
“三年……哈哈哈！”裴子琦重新地念叨一下，冷冷笑了幾聲，眼神有點奇怪，似喜又似悲。
葉雲裳看着她，時喜時悲，情緒反覆無常，總算認同了獄警的話，裴子琦的精神，的確有點問題。
她笑過後，安靜坐在那，眼神涔冷，緊緊盯着某一處，不知在想什麼。
一動不動的，還真能讓人誤以爲是蠟像。
見她不說話，葉雲裳也選擇了沉默。
兩人就這樣安靜對坐着，在葉雲裳看來，對面的人，曾經哪怕做了多少的錯事，淪落到今日的田地，都已經是遭到報應了。
趁這個時間，葉雲裳細細觀察着她。
現在的裴子琦，已經沒有了曾經的美麗煥發，整個人瘦瘦弱弱的，面色暗黃，十分難看，連以往媚人的惑眸，現在都失去了光彩，曾經嬌嫩紅豔的脣，現在乾涸蒼白，不帶一絲血色。
這一年多來，過得很不好吧！
葉雲裳心裡，對她多多少少都產生了一些同情。
過了許久，就連葉雲裳都以爲，她不會再說話時，裴子琦突然擡頭，看向她的眼神，總算有了些焦距，張開口，過了幾秒才問道：“他們呢？”
葉雲裳眨了下眼睛，稍微一想，知道她問得是誰？
一想起裴家，她嬌顏掛上一絲沉重，又嘆了口氣，緩緩開口，“你二哥裴文康因爲貪污，入獄十年，裴少娟因爲兒子的事受到刺激中風了，現在半身癱瘓，不能說話也不能動，而裴老爺子經歷了這麼多事，整個人一下子老了許多，現在也很少出門，自從江漠遠入獄後，我也沒在見過他。”
葉雲裳說出的一大段長話，簡單概述了裴家一家人現在的近況。
“砰砰砰——”數秒後，裴子琦突然用力拍着桌面，整個人愈發的激動，充血的眸瞪着葉雲裳，卻沒有對她任何攻擊，只是在發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幾近癲狂的她，突然又嘶聲吶喊着，“報應啊……報應……哈哈！”
坐在她對面的葉雲裳，沒有任何反應，很平靜地看着裴子琦，眉心皺起，眸底流連的同情。
裴子琦的大喊大笑，引起了監控室的獄警關注。
女獄警迅速走了進來，厲聲喝止着她，“裴子琦，你安靜點！”
但此時此刻，裴子琦似乎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時間，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突然，她卻由大笑變成狂哭。
“嗚嗚……”淒涼的哭聲，反覆迴盪在室內，一絲絲的迴音，蕭索的如冤魂，讓人聽着十分難受。
無奈下，他們的見面被迫停止。
另一名獄警走了進來，其中一名對葉雲裳點點頭後，兩人一起架着還在拼命掉着眼淚的裴子琦離開。
葉雲裳並沒有立馬離開，安靜坐在那兒的她，久久看着裴子琦離開的方向。
腦海裡突然閃現出很多畫面，由最初看到裴子琦，再幾次兩人的交手，還有她甜蜜看着江漠遠的……
許多許多的畫面，融合成一股濃烈的情緒，縈繞着、攪動着她的心。
今天這一見，令她感觸良多。
人，或許你無法選擇背景，但人生的路，是好是壞，都是你自己走出來的。
葉雲裳從女子監獄走出來，已經接近傍晚。
黃昏霞光，落在車窗玻璃上，亦如打碎的耀眼金子。
葉雲裳扣上安全帶後，看了眼時間，決定先給宮祁貄打通電話。
“祁貄，你帶孩子回去了嗎？”葉雲裳握住方向盤，心裡多少還有受裴子琦的影響，聲音也染了點感傷。
“我們四個都回來了，你那邊結束了就快回來吧！”
聽到宮祁貄富有磁性的聲音，葉雲裳的心總算溫暖了一些。
“好，我這就回來。”原本還以爲，需要回去接三隻小娃，看來現在是不需要了。
掛掉手機，她把手機重新放回包裡，回頭再看了眼掛着‘女子監獄’四個大字的監獄大門，心裡長長吁了口氣，似乎要把心裡的鬱結抒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