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銀灰色的兩廂轎車是波羅乃茲，車頭有個“十”字形的商標。
朱曉華被這輛車的商標所吸引，把摩托車停在跟前。
“喂，你幹什麼，別靠太近，弄壞了你可賠不起。”
朱曉華離這輛車還有兩三步遠，便聽見有售貨員大喊，他嚇了一跳，緊急縮回了手。
這個年代，街上跑的汽車，多半是方形的公交車，或者綠色的吉普車。這種兩廂時髦的小轎車絕對是奢侈品。
洛城裡來這裡看車的，多半都只是湊熱鬧，遠遠地看看，大部分人看得起買不起。
朱曉華退回到摩托車旁，只見一個燙着捲髮，穿着工作裝的女售貨員從店裡走了出來。
她斜眼瞧着朱曉華，見他二十出頭的模樣，還是個愣頭青，態度也不由得更加輕慢起來。
她料想，眼前這個人多半跟其他人一樣，都只是好奇過來過過眼癮，然後回去跟身邊人炫耀自己見過豪車的。
她得意地介紹：“這輛車波蘭產的，八萬塊錢，不二價。買嗎，不買的話，站遠點看，別摸髒了。”
朱曉華微微一笑，靠在摩托車上，聽她繼續介紹。
這輛車長相一般，或者說有些老土。他並沒看上這輛車。
售貨員又轉向第二輛車，漫不經心地介紹兩句：“這輛紅色的車是拉達2105，蘇聯產的。售價九萬五。”
這車外形很漂亮，基本都趕得上一二十年後電影中的轎車了，時尚前衛，而且充滿力量感。
朱曉華的目光停留在這輛車上，只是這車的顏色他有點不太中意。
紅色熱情奔放，卻偏女性化。
女售貨員看也不看朱曉華，冷淡道：“這拉達2105是這些車裡面最貴的，猜你也肯定不中意。不如看看這款。”
她隨手指了最外側的一輛銀灰色老爺車，一款造型老土又笨重的桑塔納。
這輛車是兩廂轎車，造型方方正正，看上去像一個盒子。跟三十多年大街上跑的老年代步車很像。
女售貨員說：“這車便宜，只城要五萬塊，上個月還賣出去了兩輛。”
她介紹這輛車時，不看車，也不看朱曉華，而是昂頭看着天。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
朱曉華也跟着她的目光望天上看了看，好奇她在瞧什麼。
此時，天上有兩隻鳥從他們頭頂飛過。
女售貨員瞧了一會，發現朱曉華並沒有聽她講解，而是學着她的樣子擡頭看天，她頓時有點生氣地瞪着朱曉華。
朱曉華解釋說：“我看你一直看着天，我瞧那天上是不是還有另一輛車。”
她生氣地一甩手，說：“剩下的車，都跟這差不多，價格也都介於五萬到九萬五之間，自己慢慢看。”
她料想朱曉華也買不起轎車，剛纔是出於工作需要才耐着性子給他介紹，此刻早已經極度不耐煩。索性直接進店找個椅子坐下。
她才懶得伺候窮鬼呢。
朱曉華走到銀灰色的桑塔納前轉了轉，又走到一輛豐田皇冠前瞧了瞧，最後再次走到那款蘇聯產的拉達2105前。
朱曉華轉身招呼站在一旁的車行經理，問：“這輛拉達2105還有沒有別的顏色？”
車行經理掃了一眼坐在店門口的女售貨員說：“目前本店只有兩輛拉達2105，一款紅色，一款白色，你看哪上哪款了？”
女售貨員小聲嘟囔：“他兩款都看上了，只怕買不起。”
她斜眼瞧着朱曉華心想，現在裝逼，我看你接下來如何收場？
朱曉華說：“白色的什麼樣，拉出來我瞧瞧。”
車行經理說：“稍等。”
轉身便去店裡，把一輛白色的拉達2105開出來。
車行經理剛走沒多遠，女售貨員在後面勸阻：“讓他自己進店看看就行了，反正他又買不起。白色車容易髒，爲了他開出來，沒必要。
“開出來弄髒了還得洗，洗完還得再開回店裡，多麻煩。”
女售貨員的臉上寫滿了四個大字：“窮鬼走開”
車行經理沒有理會她，徑直把車從旁邊的門開出來，停到路邊。
朱曉華接過車行經理的鑰匙，坐上車，啓動引擎，將車緩緩開起來。
新車啓動起來很容易，開起來輕飄飄的，一點不吃力，也沒有巨大的轟鳴聲。
總體感覺很潤滑。
朱曉華很滿意，他開了一圈後，又把車停回車行門口，對車行經理說：“九萬五是吧，這車我買了。”
車行經理和女售貨員均驚訝地瞪大眼睛。
女售貨員難以置信地道：“他一個愣頭青真能買得起這麼貴的車？”
這紅、白兩款拉達2105，可是他們店裡最貴的車。
她瞧向朱曉華的摩托車，又看了看朱曉華，只見朱曉華並沒有帶行李挎包。這九萬五可不是小數目，朱曉華不可能裝在身上。
她暗自笑道：“你個愣頭青就裝吧，車我也可以買，關鍵是你倒是能拿得出錢呀。我看你怎麼變出錢來。”
車行經理並沒有注意這些，他滿臉堆笑地對朱曉華說：“對的，九萬五，如果今天當場買下來，還能給您優惠一千。”
朱曉華說：“沒問題，我今天當場買。不過，我有個條件，能不能讓她跑一趟，去照相館通知我的會計帶錢過來？”
朱曉華伸手一指坐在店門口曬太陽的女售貨員。
車行經理說：“當然沒問題，不過不知道您的照相館在哪裡，路程太遠的話，可不太方便。”
朱曉華：“景山街2號，海鷗照相館。”
車行經理一愣：“原來是那裡呀，您該不會就是那照相館的老闆吧，沒想到這麼年輕。”
女售貨員一聽眼前這個愣頭青居然就是海鷗照相館的老闆，簡直眼珠子要驚掉下來。她頓時有點後悔，心想，我剛纔應該態度再好點的，這下恐怕要挨經理的罵，更有可能要被罰款了。
朱曉華對車行經理恭維的話不置可否。
朱曉華說：“讓她去通知照相館帶錢過來，這段時間你順便還能再教教我如何使用，比如檔位、剎車，百公里油耗之類的詳細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