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貴妃眯着眼,看着薛木漣姣好的容顏,神色飄忽了一會兒,突然想到薛家是有兩個姑娘的,這才恍然說道:“你是太尉家的嫡女?早就聽說太尉家的女兒個個與衆不同,今日一見,果然素雅高貴。”
薛木漣見良貴妃在誇讚自己,笑意盈盈道:“謝娘娘誇獎!”
這一出場便得到了,良貴妃的稱讚,薛木漣這孔雀尾巴瞬時翹上了天,得意得謝恩行禮都忘記了。眼角還不時往薛木晗座位上瞥了瞥,像似在說,看吧,爹疼你又怎麼樣,這種場面不是還得我來撐?
座位之上的薛木晗,將這一切看在眼底,真是懷疑妹妹這智商,怪不得上一世竟被沈家大少爺欺負致死。
其實薛木漣算不上是壞人,雖然在上一世她也總是在言語上譏諷薛木晗,甚至強摘薛木晗的面紗,導致薛木晗落水,但最終她也被薛木晗拉下了水。
在背地裡使壞的事也就只有蘿蔔換人蔘的這個事情,她的目的也就是這次的壽宴而已。之後薛木漣就沒再做過什麼傷害薛木晗的事情,並在同年嫁給了沈家大少爺沈宏,直至被沈宏折磨而死。
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之人,所以對於薛木晗來說,薛木漣並不是敵人,如果能幫,她還是願意幫她一把的。只可惜薛木漣整個一個繡花枕頭,沒得救。
良貴妃眼眸輕轉,摩挲着她那銀鍍金珠石累絲護甲,像似並不在意,眼底閃過幾分淡淡的鄙夷,復又溫和道:“那你且獻上歌舞吧!”
薛木漣心中一喜,扭着小蠻腰到了大殿中央,隨着一陣悠揚的琴聲 ,薛木漣翩翩起舞,只見她時而低眉,時而擡手,腰間長長的絲帶凌空飛揚……
一舞終了,薛木晗輕點雙足,慢慢落定,藕荷色的羅裙旋轉而下,活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蓮……
原本該是一幅清潔素雅的畫面,卻被薛木漣那一身的傲嬌之氣白白玷污了。
舞曲的好壞在於舞者的技藝,但更在於舞者的意境和感情的融入。薛木漣在舞蹈上的技藝不是頂好的,但也不差,今日她所舞的《問紅塵》,本是一首溫婉的曲子,與同今日她的着裝很是相符。
只可惜,壞就壞在,薛木漣一副傲嬌小孔雀的模樣,那氣勢完全偏離了溫婉的方向。再者,薛木漣只注重技藝的好壞,卻沒融入半分感情,這樣的舞曲只有骨肉,沒有血液與靈魂,不好不壞卻無法引人共鳴。
“嗯,好!”良貴妃口不對心的說道,面上卻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薛木漣這舞,步伐動作挑不出半點毛病,可看着卻十分的寡淡,讓人沒有絲毫欣賞的價值。
如果說一開始,良貴妃對薛木漣還有幾分好的印象,那這一舞就徹底磨滅了薛木漣在她心中高貴淡雅的形象,取而代之的就是庸俗和傲慢。換作是平時這種不學無數的姑娘良貴妃半點都不想理會,可誰讓她是薛孺的女兒呢。
別人或許不曉得,但良貴妃卻清楚的知道皇上雖值正年,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儲位空懸,各皇子之間看似平和卻明爭暗鬥得厲害。
良貴妃的親生兒子凌洛遠是明佑皇帝的長子,雖說立儲不過就是立長,立嫡,立賢。但凌洛遠一直沒什麼實際的作爲,皇帝的心性難以捉摸,單靠良貴妃孃家的勢力,很難將凌洛遠推上儲君之位,倘若有薛孺相助的話,儲君之位便唾手可得。
思及此,良貴妃心裡儘管有再多的不滿,臉上還是堆起她那官方的笑容,輕聲說道:“來人啊,賞下了。”
雲太后對薛木漣倒是沒什麼,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小丫頭罷了,現在的官家小姐大多矜傲,經不住誇也屬正常。
反倒是良貴妃,心裡的如意算盤算得真是精細,怪不得不願娶紀語心呢。雲太后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了自己的打算。
待薛木漣受完賞賜回到自己的座位之時,良貴妃又再次含笑如珠的說道:“薛府不是還有一位,名滿堰城的才女嗎?怎麼……”
“貴妃娘娘,那邊戴面紗的那位就是薛木晗。”還沒等良貴妃說完,陳鳶便驚呼道。
她可不想表演什麼節目,事實上她也沒什麼才藝可表演的,她唯一有興趣的就是讓薛木晗當衆出醜,這是目前她人生當中的一大樂趣之一。所以當良貴妃點名道姓要找薛木晗,她就本能的指出了薛木晗所在的方向,就算薛木漣用盡吃奶的力氣強拉着她,也制止不了她想要薛木晗出醜的心情。
陳鳶還真是個草包,薛木晗嘴角略微勾起了譏諷的弧度,因爲帶着面紗,沒人看得到。
對於陳鳶的唐突無禮,雲太后眉心稍微皺了皺,這些個世家小姐是怎麼了,沒一個上得了檯面的。想着便輕柔的拉過紀語心的手,滿臉慈愛的看着她,還是自己親自培養出的心兒好,溫婉又識大體,美貌與智慧並存,將來定要許她個好前程。
良貴妃看雲太后沒有要怪罪陳鳶的意思,也因着之前說過讓大家不用拘泥於禮儀,現在也就不好再責怪誰。良貴妃也只是面色深沉的看了一眼陳鳶,復又轉身向着薛木晗的方向,也沒有說話,只是撓有深意的等着薛木晗回話。
此情此景薛木晗避無可避。
她緩緩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規規矩矩道:“回太后,良貴妃,臣女正是薛家長女薛木晗,因着父親的疼愛,略微識得幾個字,才女二字實不敢當。”說完又福了福身子,表示回話完畢。整個過程薛木晗都微微頷首,一副恭恭敬敬的神色,行爲舉止得體又不失大方。
在座的後宮娘娘們,都是些閱人無數身經百戰的人精,一個人行爲舉止裡透出的東西,她們一眼便能看出個七七八八,大家都撓有興致的看着眼前這位帶着面紗的小姐,想看看面紗之下的那張臉是否也和小姐的談吐一樣淡定從容。
尤其是雲太后,好不容易有個真正的大家閨秀,她倒是想看看,此女到底是貨真價實呢,還是和剛纔那位薛小姐一樣,是個繡花正頭草一包。
良貴妃也來了興趣,畢竟這皇宮裡的日子十年如一日,寂寥又乏味,今日這些噶官家貴女們,還真是給她們的生活增添了幾分妙趣,如果有機會這樣的宴會還是可以多舉行幾次的。
“薛家長女?是叫薛木晗對嗎?”良貴妃輕輕擡眼,額間一朵紅蓮微微綻放,莊重典雅。雙眸滿是探究的深意,朱脣微張道:“何故,要帶着面紗?可是有何難言之隱?”良貴妃話語裡滿是關切,眼底卻充滿了探究的神情。
都說薛家大小姐是個醜女,但到底醜到什麼程度,大家都不知道。別看都是些王公貴族,八卦起來比一般人厲害多了。
良貴妃這麼一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等待着薛木晗的回答。
陳鳶更是心急如焚,上次在薛府她差點就把薛木晗的面紗給扯了,誰知道最關鍵的時刻,薛木晗居然掉進了水裡,這次她終於可以出口惡氣了。
一旁的薛木漣只好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今天之事能安安穩穩的過去,最好不要連累到自己和薛孺。
只有沈琳曦,當即便“撲通”跪地,脣角有若有似無的深意,微微勾起的眼裡有幾分得意的神色一晃而過,她擡起頭看向良貴妃的瞬間,擎滿淚水的眼裡滿是疼惜,苦苦祈求道:“琳曦懇請太后,良貴妃及其他的娘娘恩准,讓琳曦與木晗一起給大家演個節目吧,木晗的琴彈得極好。”
在場的人都認爲沈琳曦是在故意岔開話題,替薛木晗解圍。沈琳曦瞬間便被真善美的光環包圍住了。
只有薛木晗知道,安靜了半日的沈琳曦終於要出手了。
因着沈琳曦是堰城出了名的才貌雙全之女子,父親沈清悠又是大綏右相,沈琳曦的姐姐沈嫣然更是明佑皇帝目前最寵愛的沈貴人,沈琳曦也被皇帝特許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因此雲太后,良貴妃及其他的宮妃,對沈琳曦還是較爲熟悉的。
沈琳曦把話題這麼一岔,良貴妃如果再繼續追問的話,就顯得有些拘泥了。倒不如先等她們表演結束再找理由也不遲。於是說道:“堰城兩位出了名的才女要給咱麼表演節目,那咱們可是有眼福了,趕快開始吧,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琳曦謝太后,貴妃成全。”沈琳曦低頭行禮,眉眼之間滿是陰狠。
她以爲低着頭在暗處,就不會有人看見,只可惜這一瞬間的表情變化,根本逃不過薛木晗的眼。
薛木晗跟着跪地謝恩之後,她便徑直走到琴邊,開始撫琴。
就在這時,又傳來良貴妃的意味深長的語調:“既是堰城出了名的兩位才女,那就不能同她們一般,換個方式,才能顯出二位的才情來。”
“怎麼個換法?”沈琳曦問。
“平日裡,琳曦善舞,薛小姐善琴,今日便換上一換。琳曦撫琴,薛小姐伴舞。這舞跟曲也不能同往常一樣用配好的舞蹈。”良貴妃頓裡頓,眸光微轉,忽然眼前一亮,像似想到了什麼絕好的辦法,高興道:
“眼下天璃部落與我族漸漸融合,天璃王子來訪我大綏以示友好,今日恰巧也在皇宮,不如咱們今日就用天璃的舞蹈來迎合大綏的曲子如何?”
好一個換種方式,這換得也太過極端了吧。漫說這天璃的舞蹈跟咱們大綏音樂簡直是大相徑庭,就單單是天璃舞曲,也是大綏舞者最難研習的舞曲,能把天璃舞曲跳好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更不用說是要讓天璃舞蹈與大綏音樂合二爲一了。
上一世的薛木晗,在與凌洛禎成親之後的第二天,就出徵去了昭寧,之後便聽說良貴妃暴病而亡了。所以上一世她並未與良貴妃有過多的接觸,對於良貴妃的心性也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看來,這良貴妃也是個不好相與的。想到此,薛木晗清透的眉眼裡閃過一絲清冷,你們都想看笑話,本姑娘偏就不想如你們的願。
聽到此,沈琳曦雙眸中的得意之色更深,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她早就聽說,良貴妃對凌洛禎私自到薛府下聘的事情很是憤慨,礙於慈母的名聲她又不能明着對凌洛禎發難。但薛木晗就不一定了,雖說這親最後也沒定成,良貴妃也沒能嚥下這口氣。
方纔她故意說出薛木晗琴藝極佳,爲的就是讓良貴妃替她做出調整,她好實施她的計劃,良貴妃果然沒讓她失望。
於是揚起下巴畢恭畢敬道:“琳曦知曉。”
薛木晗躊躇良久,方纔猶豫道:“是。”
“等等。”雲太后被她們這麼一鬧,也來了興致。說實在的,她可不希望有人能勝過她的心兒。良貴妃既是有心想要爲難薛家小姐,那她也不介意幫上她一幫,於是眯着眼,一臉漠然道:“既是如此,曲調和舞法就由我和良貴妃分開來定吧。”
“是!”沈琳曦和薛木晗異口同聲道,心裡各自存着心思,準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