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三零年一月二十二日,天空已經微明,占城港南面兩公里左右的海面上靜靜地停泊着一支小艦隊,總共由一艘主力艦,一艘驅逐艦,三艘護衛艦以及二十艘運輸船組成的,這正是屬於東方港中國海軍的一支。
作爲海軍總指揮的唐勳良此刻正站在現役主力艦勝利號的指揮艦橋上,他擡手看了看右臂上的手錶,時間已經是指到了六點五十分,距離演習發起還有十分鐘時間。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勝利號艦長楊俊博此刻正站在他身後,看他看過來連忙立正等候命令。唐勳良微微搖了搖頭,副艦長斯頓此刻不在艦上,他現在還在東方港港口區招待所裡跟那羣邁德諾外交使團討論有關外交談判的具體事項。
甲板上此刻滿是忙碌的水手,他們正在把一箱一箱的彈藥運上甲板,安放在防爆的儲存區裡。甲板上已經撒上了沙子,防止水兵在戰鬥中因爲飛濺上甲板的海水或者鮮血滑倒。炮位附近已經由水兵們搬來了沙包,將安裝好的彈簧炮包圍在了裡面,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水兵遇到被實心彈打中附近,也能夠在沙包後面隱蔽,防止被紛飛的碎片打中造成傷亡。
附近的幾條運輸船上正在向上冒着煙柱,運輸船使用的還是大型福船,但是掛在福船兩側的吊架上吊着的卻不是划槳船,而是幾艘小型蒸汽快艇,這些蒸汽快艇長度約爲十二三米的樣子,寬六米,蒸汽機安裝在船舯的位置。鍋爐的上面有一根高高的煙囪,正在向外冒着煙柱,這就說明鍋爐已經在預熱了,正在等候下達命令就可以立即被放下水面投入使用。不過福船的船舷邊並沒有後世登陸戰常見的繩網,這是因爲福船的船舷並不高,而且吃水也並不是特別深,即便是將隨船的小發艇放入水中後也不至於產生太大的高度差,登陸的陸戰隊員完全可以通過船與船之間的跳板登船。
“這就是他們的登陸船隊?”在距離登陸場大約一公里左右的樹林裡,羅素眉頭微皺,不過說話歸說話,望遠鏡還是盯着海面上並不清楚的船隊——相比較之下,其實羅素的望遠鏡是最好的一臺,他的望遠鏡還是舒大從東方港外籍軍團帶來的軍官望遠鏡,這種陸軍型望遠鏡的個頭不大,能夠觀看大約三公里以內的目標,雖然說此刻海面上的中國海軍船隻依然是看不太清楚,但是卻比身邊的邁錫尼和柯克曼用的望遠鏡要好多了,現在邁德諾人使用的望遠鏡大多都是由亞寧人生產的黃銅外殼抽拉式單筒望遠鏡,亞寧人沒有中國人帶來的驗光設備,磨製鏡片純粹靠手氣,生產速度慢不說,效果還奇差,只要是有人用過了中國人生產的雙筒望遠鏡後就不會願意再使用這些粗製濫造的單筒望遠鏡了。
此刻無論是邁錫尼還是柯克曼,都有些略帶羨慕的目光看着羅素雙手捧着那臺小巧的陸軍望遠鏡在觀察着遠處,但是沒辦法,這是舒大贈與羅素的,他們兩人雖然想要,但是人家就帶了一臺,沒辦法。雖然說軍銜上三人有高有低,可是都不是一個部隊編制下的,誰也制衡不到對方,因此現在基本上都是平級,所以想要奪人所愛也沒門。
“他們的船上爲什麼都在冒煙?”邁錫尼重新望向船隊,在這樣寬闊的海面上煙柱很顯眼,仔細看上去,並不是那些福船在冒煙,冒煙的是福船旁懸掛在空中的那些樣子奇特的小船,這些小船和中國人以前的那些“鬼船”一般,既無帆也無槳,不過在船體兩側似乎是有那些螺旋的東西可以推動船體。柯克曼低聲說道,“看上去似乎這些船是通過這些螺旋的東西進行推動的,和邁羅那時候弄回來的那些引水船推進方法大約是一致的,只是如果用這麼多人來推進這樣的船隻,又能運輸多少人上岸呢?”
“不知道,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只能猜得快要開始了,等下!”羅素突然說道,“看那艘鋒銳艦上似乎有人在打燈光信號。”
果然在漫天紅霞之中,那艘鋒銳艦的船尾正在向着後側的船隊打着燈光信號。在海面上微微起伏的船體,尾部的燈光一明一滅,給人一種很夢幻般的感覺。
此刻的樹林裡並沒有多少人,大約是一個小隊不超過二十名龍騎兵,接着是一個從沙巴克叛逃的外籍軍團士兵帶領下的六十名步銃營士兵,他們的任務主要是保護前來偷窺中國人登陸的三名將軍。雖然說現在這些將軍們所在的位置是在占城港南面比較遠一些的位置,但是畢竟還是在中國人宣稱的國境線內,萬一發生衝突,起碼還是要能夠保護他們全身而退不是?
“啪啪啪——”隨着三聲清脆的槍聲,三枚信號彈被打上空中,這些信號彈是由專用的信號槍進行發射的,採用的是紙殼,裡面裝填了化學物質和燃燒劑。此刻這些正在燃燒着的紙殼掛在一個小號的降落傘下,在空中冒着濃煙緩緩地降落着。
“那是什麼?”羅素第一個好奇地叫出聲來,“難道也是信號?”
“應該是的,”柯克曼輕輕說着,“你們看,他們的船隊裡已經有動作了。”
望遠鏡的鏡頭立刻都指向了海面上的船隊,果然此刻船隊忽然就動了起來,幾條運輸船開始升帆起錨,向着海邊的方向緩緩駛來。不過在他們的前面,驅逐艦衝在最前面。
驅逐艦在靠近到海岸八百米左右的時候,艦體轉向,平行於海岸線,桅杆上的風帆也逐漸收起來,變成了半帆狀態。
“這是要射擊了吧?”有着豐富海戰經驗的邁錫尼喃喃自語,柯克曼也是微微點頭。果然只見驅逐艦甲板上的水兵們開始忙碌起來,尤其是被沙包堆起來的炮位旁,士兵們正在緊張地動作着,似乎是在進行開炮。不過問題是並沒有聽到火炮發射的聲音,更沒有看到發射火炮噴出的濃煙。正在三人有些疑惑之際,海灘上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一個個爆炸的坑洞在海灘上爆開來,過了半秒鐘左右纔有爆炸聲傳來。
“這肯定是中國人在搞鬼,這些一定都是事先埋設了爆破藥在海灘上,等到演習開始的時候就會炸開來,顯得他們打得準。”羅素在那裡一個人微微笑了起來,但是他的話很快就遭到了柯克曼的駁斥,“不可能,我們還是從昨天晚上就已經在這裡觀察,中國人不可能在晚上時將爆破藥預埋在會漲潮的海灘上。”
“是啊,”邁錫尼也在一旁說道,“你看現在爆炸的區域正是退潮之後的區域,我們一直在這裡盯着,他們如果真把爆破藥預埋在了這裡,一定會被漲潮的海水浸泡而失效。所以這些應該真的是他們發射的。”
“可是大炮發射怎麼會沒有煙塵?”羅素有點不敢相信了,正要說話,就見到驅逐艦上的炮位上又是一陣忙亂,接着海灘上又是一輪新的爆炸開始了。這次的爆炸要比之前的更加遠離沙灘,深入到了內陸的一片豎着不少白色杆子的區域。只見這些白色的杆子被炸得支離破碎騰空而起,到處都是亂飛的塵土和木屑。
“天啊,好準確,他們的火炮射擊時散佈面都不太大。”邁錫尼剛剛說話,就看到之前緩慢行駛在驅逐艦後的那艘鋒銳艦正在開始轉向,幾個人頓時不說話了,屏息凝神等待着鋒銳級的表演。
鋒銳艦的炮窗開始打開,一個一個的炮管被從炮窗中推出來,接着就向外噴射出一股一股的硝煙和火舌,又過了一陣這纔有火炮發射的聲音傳了過來。不過讓他們失望的是,這些之前被他們寄予厚望的火炮並沒有產生太大的效果,這些都是固定炮位的滑膛炮,炮彈本身就比炮口要小才能被放入炮膛,發射出來彈道就不怎麼可控,再加上此刻海面上有着一米多高的浪,炮彈落在沙灘上除了打出一條條的沙坑之外就沒有造成什麼太大的光影效果。
勝利號此刻其實還擔負着一個特殊的任務,就是驗證到時候將要裝在新的那兩艘被修復的勝利級主力艦上的主炮,到底是用現有的六角炮,彈簧炮還是滑膛炮。因此現在的勝利號下層炮甲板上安裝的是滑膛炮,中層炮甲板上安裝的是六角炮,而上層露天火炮甲板上安裝的是彈簧炮,具體到時候該選用哪門炮要等到這次測試完有了測試數據之後才能決定。
很快在勝利號的中層炮甲板窗口開始噴射出一陣硝煙,在遠處頭盔的三名將軍立刻就感覺到了這次發射和之前一次的發射完全不同,首先是噴射出來的煙要比之前的射的遠,而且火光也要更加明亮,緊接着傳來的炮聲也比之前的要響得多。
這批炮彈採用的是六角實心彈,他們輕鬆地飛過八百米距離,很快就砸到了海灘上的標靶區,但是因爲海浪的緣故,大多數炮彈飛過了,落在標靶區西面一些的區域,只有兩發炮彈落在靶區裡。
接着就是和之前驅逐艦上一樣的無聲火炮,這批炮彈的精準度要略微比之前的六角炮打得更準一些,但是依舊還是受到了海浪的影響而無法全都命中。
“沒辦法,沒有火炮穩定系統就是白搭。”楊俊博不由得嘆息了一聲,在海軍火炮裡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火炮穩定系統,即便是初級的火炮穩定系統,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抗海浪帶來的船體晃動。一旁的唐勳良笑了笑,“沒關係,現在只是驗證階段,具體等到新火炮定型上艦的時候就肯定有火炮穩定系統的。對了,還有船體穩定系統,可以用來抵抗海浪造成的晃動。”
“那就好,以後的主力艦可比現在這破船要舒服十倍了。”楊俊博有些興奮地端起望遠鏡望向靶場,此刻的靶場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樣子,有如月球表面一樣遍佈彈坑。唐勳良搖了搖頭,“未來的主力艦根本不會是現在這種,”他說着在甲板上跺了一腳接着說道,“這種舊式船隻即便是改進也沒有太大的用處,船體太寬,吃水太淺,重心又高,如果在上面安裝旋轉炮塔肯定不會那麼輕鬆,就算是在底層甲板安裝發動機,也沒辦法確定船體重心,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重新設計一條新船。”
“對了,說起……”楊俊博的話被下層炮甲板的齊射打斷了,他只好等到炮聲停止之後才接着說下去,“說起造船,我們的那兩艘蒸汽運輸船應該快要完工了吧?”
“哦,那兩艘本來早就應該要完工的,但是因爲要等到個好日子下水現在都在船塢裡做那些裝模作樣的檢查工作,應該就是這幾天要下水了。”唐勳良說着端起望遠鏡看向靶場,這次炮擊比之前要靠近靶場多了,甚至還有兩發炮彈落在了靶場裡,不過由於許多白木杆已經被打斷了,因此並沒有看出什麼效果來。“對了,我們海軍的那兩艘船等到安裝完火炮也可以下水了,其實發動機早就安裝完成了,只是等着火炮就位。”
“不能先下水再裝炮嗎?”楊俊博的話立刻讓唐勳良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一個旋轉炮塔的重量有多少嗎?我們現在要安裝的可是全封閉的金屬炮塔,還要把方向機接入到動力系統,如果現在下水了,你給我扛上去?”
“哦!那算了,”楊俊博連忙搖頭,“那東西動則十幾噸的,還要帶自動裝填機的吧?”
“還自動裝填機呢!”唐勳良笑了起來,“你幹嘛不上電磁炮?我們正在考慮後膛裝填的的火炮,人工裝填就好了,全封閉炮塔裡面還是有足夠空間的。不過聽說還是要保留主桅杆,在上面要安裝射擊指揮儀……”
“靠!這麼多好東西,安裝在這麼一條木船上,”楊俊博說着聳了聳肩,“感覺真是有些神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