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陣進行鬥法的二人,並沒有必須互報家門的規矩。
趙左烈大聲自報家門,只是想在這府衙仙官選拔的擂臺上留下自己的名號。
身爲家族百年來唯一的真靈根,他是家族的驕傲,從小受到族人的萬千寵愛,年僅二十五歲就練氣七層,成爲家族第二強者。
順利通過清河郡的仙官選拔後,他來到古南城,才發現自己是多麼“平凡”。
他引以爲傲的天賦,在這裡不值一提。
鬥法的第一場對手,便是練氣九層。他估摸自己很可能第一輪就被淘汰。
他對面的徐義清聽到他自報名號,禮貌迴應:“在下垣黎郡,百壑山徐家族人,徐義清。”
行禮之後,二人開始鬥法。
徐義清絲毫沒有因爲對方境界比自己低便輕心大意。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而對方絕非弱小的“兔子”。
府衙仙官選拔,匯聚的是億萬人中天賦最佳的年輕一輩頂尖天才,每一個都不容小覷。
他手一揮,憑空出現幾道水箭朝着趙左烈飛去。
他的功法《御水玄冰功》,可隨意御水化冰,有出其不意之奇效。且他很早就修行《冥想練魂訣》,雖然境界是練氣九層,但神魂之力早已是練氣極限,對法術的掌控程度超過同階。
《冥想練魂訣》,這是徐家族人的必修功法。每個人在踏上修仙路之後,除了基礎功法,最需要練的便是這門練魂功法。
趙左烈和徐義清隔着幾十丈,看到飛來的道道水箭,心中暗喜。
他修習《青岩土靈訣》,不怕水箭這種普通的水系法術。單從功法看,他似乎佔據優勢。
“青巖盾!”
從他的儲物囊中飛出四面方型的岩石盾牌,懸浮環繞在他周圍。
這青巖盾,並非法器,而是他自己用功法耗費大量時間將普通岩石煉化成岩石盾牌。這四面盾牌,是他耗費八年時間才煉化的。
其防禦力和上品防禦法器差不多。
因爲是用功法煉製,耗費自身靈氣蘊養多年,他御使這些青巖盾牌如臂指使、比御使法器更靈活。
青巖盾牌擋在他身前,輕易擋下所有水箭。
“噗!噗!咚!咚!~~”
所有水箭撞擊在堅硬的青巖盾牌上,“咚咚”作響,碎成水滴四濺。
然而不等趙左烈竊喜,就看到水滴驟然凝結成了碎冰,朝着他席捲而去。
“這是?!”
剛纔的水箭是佯攻,這寒冰纔是真正的法術!
漫天的水滴化作冰晶,在空中形成一陣冰霧,兜頭朝着趙左烈覆蓋。
四面八方,無孔不入的嚴寒將其籠罩。
趙左烈的青巖盾根本沒有辦法防禦這種類型的法術攻擊。四面青巖盾牌上,都凝結了厚厚一層冰霜。
他用神魂之力操控青巖盾,竟是有神魂之力被凍結的感覺,腦仁凍的生疼。
眼前冰霧遮擋了視線,他想反擊也看不見徐義清在哪兒,企圖衝出冰霧範圍,卻是身軀在嚴寒中不斷僵硬。他丹田氣海內的靈氣因爲抵抗冰寒、迅速消耗着。
“停~~我、我認輸~~”
趙左烈境界比徐義清低,功法又恰好被剋制,快被凍成冰塊、體內靈氣耗盡這才認輸。
聽到他認輸,徐義清及時收回法術。
徐義清也消耗了不少靈氣,這是他功法的特性:沒有特別強大的爆發殺傷力。
金丹仙官宣佈:“此戰徐義清獲勝,晉級。下一場鬥法雙方,上臺。”
鬥法比試緊湊進行中。
徐義清飛出法陣,對趙左烈道:“道友,承讓了。”
趙左烈倒是坦蕩,是他自己技不如人、不怪別人,他爽朗道:“這府衙仙官選拔,當真是妖孽天驕雲集。我這點本身能來這裡見見世面,足夠了。”
就在這時,徐禮淵從遠處飄來:“義清,你勝了?”
“爹,我略勝一籌。”
徐義清說完這句話,嗔怪道:“爹,我鬥法比試你不觀戰,去何處了?”
徐禮淵笑說:“你對手境界低,功法又被你剋制,我開始就猜到結果,去那邊看大戲了。走,快去看看。”
說完他拉着徐義清去看遠處的“築基鬥法”。
真靈根中,有十八個築基境的參選者參加府衙仙官選拔。十八人,競爭三個名額。
由於人數少,所以他們的比試更正式一些。
經過一天的鬥法,十八人中即將選出最終的三個名額。
築基境的鬥法,比練氣期精彩得多,因此很多人圍觀。
徐義清跟着徐禮淵前去觀戰。
此處鬥法的陣法,比練氣期的大不少,足有兩百丈方圓,高度百丈。兩位築基一層的大修士正在空中大戰,刀光劍影,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那個手持長劍的劍修,是金丹家族牧家的。”
徐禮淵指着其中那位手持細劍的女修士說道。他剛纔觀戰片刻,從圍觀人羣中得知了二人的家世出身。
“對面那個,是金丹家族巫馬家族的族人。這一戰的勝者能獲得一個府衙仙官的名額,輸的人還要和另一場的輸者爭奪第三個名額。
怎麼樣,精彩吧。”
聽完他爹的介紹,徐義清目不轉睛看着空中對戰的二人,意圖跟上二人的動作。
這就是築基麼?
他心中感嘆,體會到實力的差距有多大。他的視線都難以跟上雙方的招式。
女劍修手中的劍,快得形成幻影,籠罩周身。
而對方巫馬家族的,是控劍修士,操控兩柄飛劍在空中飛躥,同樣快得不見影子。
“咻~~!”
其中一柄飛劍恰好飛過徐義清的附近,他只看到一抹微光劃過。
兩柄飛劍時而交錯而過,時而一前一後飛向女劍修。
而女劍修手中的細劍,總能精準地劈飛那兩柄飛劍。她眼睛只盯着控劍修士的方向,窮追不捨。
她是近身廝殺的劍修,對付遠程控劍修士,必須近身才有獲勝的希望。她腦袋後面都像是長着眼睛,或者說她不用眼睛看也能輕易擋下飛劍。
而巫馬家族的控劍修士,在空中周旋躲避,操控飛劍尋找着各種刁鑽的角度和對方的破綻,企圖一擊必殺。
負責這處鬥法戰場的金丹仙官,正是藺聖平派來的那位金丹中期的仙官。他全神貫注,時刻注意着戰場的情況,以便能及時出手攔下哪一方。
這場鬥法太兇險,飛劍太快,那女劍修一招不慎就可能被飛劍穿透腦門。
金丹仙官要儘量避免鬥法比試的傷亡。再說,那女劍修是金丹家族的人,要是死在這裡、他們不好交代。
眼下的戰況,是女劍修佔上風。
巫馬家族的控劍修士傷不到她,而她距離控劍修士越來越近。
畢竟鬥法的場地位於固定的陣法範圍內,空間有限,供給控劍修士輾轉騰挪的空間不多。
哪怕他不斷用飛劍阻止對方靠近,也擋不住對方越來越近。
“你輸了!”
女劍修距離控劍修士只剩下幾十丈,這距離對於築基修士來說只是剎那距離。
她飛身上前,手中細劍的劍尖迸發出大量的十丈長劍芒。劍芒鋪天蓋地,企圖將控劍修士淹沒。這就是劍修,雖然必須近身,但殺傷力強大。
“呵。”
巫馬家族的控劍修士冷笑一聲,手腕一抖,又飛出一柄飛劍。
這是第三柄飛劍!
另外兩柄飛劍都在女劍修的身側,她早就防備好了。然而突兀出現的第三柄飛劍打破她的招式。
築基一層,同時操控三柄飛劍?
女劍修錯愕。
築基一層能同時操控兩柄飛劍,已然是天才了,可她眼前之人隱藏了實力,他能操控三柄!
第三柄飛劍徑直朝着女劍修的下腹丹田激射,驚得她手中慌亂、連忙抵擋。
勝負在一瞬間。
女劍修的劍招亂了,擋下這柄飛劍,卻沒法防住另外兩柄。
一柄飛向她喉嚨的飛劍關鍵時刻偏轉方向,刺傷她的肩膀。
她身上只有一件防禦法袍,沒有盾牌式的防禦靈器。她是劍修,一柄長劍可攻可防,若是再用盾牌式的防禦靈器,會影響她的實力發揮,因此只穿着輕便的防禦法袍。
這樣的法袍,防不住刺向喉嚨的飛劍。
“我輸了。”
女劍士乾脆認輸,她知道是對方手下留情。控制肩頭的傷勢止血,她飛出法陣,又服用療傷靈丹。
輸在一個能操控三口飛劍的控劍修士手中,不冤。
————
徐義清和徐禮淵在控劍修士用出第三柄飛劍的時候,看傻眼了。
“爹,我六太爺也是用飛劍的吧。”
徐義清說的“六太爺”,是徐孝厚。
“沒錯。
徐禮淵點頭,他經常看到徐孝厚在百壑山練飛劍。
“六太爺好像還沒他厲害。”
徐義清雖然不想承認,但確實如此。
“唉,這就是金丹家族的族人。六爺他現在築基三層,也就操控兩口飛劍。這巫馬家族控劍修士,二十來歲,築基一層,都能操控三口飛劍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徐禮淵無奈嘆氣。
他六爺爺徐孝厚在飛劍上的天賦未必多差,可金丹家族的底蘊是他們不可想象的。不是輸在天賦資質,而是家族底蘊。參加鬥法比試的,只是金丹家族真靈根。
很多郡衙的真靈根仙官,他們終其一生的目標:是突破到築基境。
比如之前清河郡的趙左烈。
這些郡衙仙官中,身世一般的,不敢奢求太高,能達到築基境就不錯了。
他們畢生追求的目標,這些金丹家族的真靈根還沒當仙官就已經達到了。
這些人,只是金丹家族的真靈根族人。
徐義清不敢想象金丹家族的地靈根天才會是怎樣的妖孽天驕?
地靈根的修仙資質,加上金丹家族提供的資源。那是徐義清想象不到的。
————
時間流逝,一場接着一場的鬥法比試。
築基境的三個府衙仙官名額確定。
練氣期的鬥法比試還在持續。
徐義清第一輪鬥法晉級,抽籤進行第二輪鬥法。
經過一輪的淘汰,人數減半,需要進行的鬥法比試也減半。
不知不覺到第二天白天。
雖說很多人已經被淘汰了,但衆人不急於離開,而是留在現場觀戰。
又到徐義清鬥法。
他走入法陣,發覺對方是和他一樣的練氣九層。他對此人有印象,第一輪鬥法時候看到了此人出手:修煉的木系功法,實力不算出衆。
徐義清拱手行禮:“在下垣黎郡,百壑山徐家族人,徐義清。”
和第一次對戰一樣,他自報家門。
卻見對方淡淡瞥了他一眼:“沒人會記得你的名字,直接開始。”
向雲澄,來自古南城金丹家族“向家”,他對眼前小家族的人不感興趣,對方也沒資格知道他的名號。當然,他不是刻意嘲諷徐義清,出於某些原因、他不想自報姓名。
“……”
徐義清神色一滯,雖說他們徐家在這裡沒有任何名氣,但不至於被這麼瞧不起吧。
“好,開始吧!”
畢竟是年輕人,他心中隱隱有怒氣積聚。同樣是練氣九層,他要展現出自己的實力給對方看看。
話音落下,他手一揮,道道水箭飛出、空中化作冰箭。
第一場鬥法已經暴露了自己的法術,他沒有僞裝,上來就是最拿手的寒冰攻擊。
在他周圍幾十丈,冰雪飛舞。
向雲澄眉頭微蹙,以對方的實力,他想再隱藏自己的本事不可能贏。
“既然這樣,那…小柳!”
在他背後,衝出十幾支細長的綠色柳條。
柳條揮舞着,像是他的手臂,將他周圍所有的攻擊盡數擋下。
各種冰箭、冰晶、冰刃,被揮舞到密不透風的柳條攔下。
讓徐義清驚訝的是,他的《御水玄冰功》理應剋制類似的木系功法。
然而,那些柳條被冰雪覆蓋,似乎不受影響,揮舞着擺脫冰霜的覆蓋。
那些柳條上,長着一片片看似脆弱,實則鋒利如刀刃的柳葉。
只見向雲澄操控着柳條上飛出十幾片柳葉,飛向徐義清。
鋒利柳葉如同暗器,軌跡飄忽不定,鑽入徐義清周圍的冰霧區域。
“好快!”
徐義清驚歎,那柳樹枝條和柳葉絕非普通的植物,彷彿表面有一層靈力庇護、不受他玄冰靈氣的影響。
幾片柳葉飄忽倏然落在他身上,輕易割開他的身軀,留下幾道血痕。
“我、我認輸……”
他不得不認輸,對方可以控制柳葉攻擊他丹田氣海或者身體要害處。
“呵。”
向雲澄輕笑一聲。以他的家世,對方輸給他是應該的。
他身上的柳條,來自自己煉化的本命靈植:擎天蔽月柳。
這是三階靈植!
雖說他的本命靈植還未成長到三階,但論及戰力、能達到築基大修士使用的靈器級別。
他才練氣九層,卻能操控“靈器”級別的本命靈植,尋常練氣修士怎麼可能敵得過他?
“咦,怎麼不宣佈勝負?”
向雲澄看向旁邊的金丹仙官,那人並沒有在徐義清認輸後宣佈結果。
那金丹初期的仙官,認出向雲澄的本命靈植,他眉頭皺起、查看起參選者名單和信息:“你叫王雲澄,來自古南城的散修,沒有仙族背景?”
“是,怎麼?”
向雲澄面無表情,反問道。他的報名信息,姓“王”、不是“向”。
“沒有仙族背景,怎麼可能有本命靈植?小友,府衙仙官選拔的規矩你應當知道,切莫兒戲。我剛看了名單,你們向家今年已經有個地靈根,他佔據一個府衙仙官名額。
你沒有資格再爭搶府衙仙官的名額。”
金丹仙官認出其出自“向家”的身份。
府衙仙官的規矩,是同一個家族中最多隻能有三個人任職仙官。
這一點和郡衙差不多,郡衙的規矩是一個家族最多兩個人當仙官。
向家本來還有一個名額,但已有地靈根的向家族人入選。
“當我沒來過。”
向雲澄說完,頭也不回地飛離。
他這次報名參加仙官選拔是瞞着家裡人偷偷報名的。
向家需要他當仙官麼?不需要。
以向家在鎮南府的勢力,族中有沒有仙官都無所謂,絲毫不會影響到向家在鎮南府的地位。
但,向雲澄想要府衙仙官的身份。
向家發展至今,族人太多了,勢力太大了。
向雲澄在向家也只是稍微出色點的族人罷了,甚至得不到多少族中的重視。他們有天生地靈根的族人呢,那纔是族中真正在意的族人。
族人多了,難免需要競爭資源。
向雲澄想要資源,想要更進一步。仙道之路,只有爭、才能向上攀登。
真靈根族人在向家,想要突破築基境很簡單,但是到金丹之境的希望很渺茫。向雲澄的目標是金丹境。
築基?沒有難度。
在向家這樣傳承悠久、勢力龐大的大家族,築基只是中層族人,只有成爲金丹真人,纔有崇高的地位。
爲了資源,向雲澄想要當府衙仙官,這樣才能得到更多的資源。若是能在府衙仙官中混到較高的位置,能獲得更多的資源、乃至地位。
然而他不是輸在自己的資質和戰力,而是輸在規矩,輸在族中有地靈根的族人。
————
徐義清沒等到金丹仙官宣佈自己淘汰,反而看到對面獲勝的人轉身飛離。
二人剛纔的對話他沒聽懂。
“敢問前輩,這是怎麼回事?”
徐義清詢問。
金丹仙官簡單解釋說:“那人是向家族人,他家僅有的一個仙官名額被地靈根族人佔據,他無法爭奪仙官名額。”
向家族人?
是金丹家族向家?
徐義清記得他們現在所在的靈山,便是向家的地盤。
“這就是金丹家族麼?”
他心中暗歎。
如果不是向雲澄沒有資格,以他的實力、能再搶下一個名額。
其他人拼命爭奪的府衙仙官身份,對於向家這樣的金丹家族來說,似乎如探囊取物般簡單。
“那人,在家族中的地位竟然不高。”
這是最讓徐義清感到震撼的。
尋常修士苦苦追求的東西,對於強大的金丹家族來說、尋常如敝履,絲毫不珍貴。
“前輩,那算我晉級了麼?”
徐義清忽然想到這一點,心中竊喜。
卻見金丹仙官搖頭:“你認輸了,淘汰。你的實力無法成爲府衙仙官,這樣更好。”
他沒有給徐義清再戰的機會。
隨後喚下一場雙方入陣鬥法。
徐義清只是略感失落,他確實沒那個本事。
他的府衙仙官選拔之行到此結束。
接下來的時間,他盡情欣賞他人的鬥法對戰,看那些大家族天驕的手段。這一趟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