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上。
李純鈞的身形於白雲滄海間不斷穿梭。
他甚至有心情領略真龍大世界有別於玄黃大世界的美景。
這座大世界由於主要居民是本體體型較大的龍族的緣故，生長於土地中的樹木拔地而起，數百米的巍峨大樹在這裡僅僅是一簇微不足道的小樹苗，數千米的參天古樹也不知凡幾。
時不時還能看到數萬米的大樹頂着華蓋，遮蔽天穹。
更讓下方得不到陽光照射的植物形成一片全新生態。
除了樹林外，山峰、湖泊，亦是凸顯出驚奇、險峻、巨大的特徵。
這種景象對修行至今都沒有好好來得及觀看修仙界瑰麗奇景的李純鈞來說，可謂眼界大開。
唯一不同的是……
他有心情去仔細觀看、欣賞這片世界的大好河山，但這片世界的山林草木似乎每一個有情衆生，對他都帶着淡淡敵意。
這種敵意理論上不應該被他感應到，哪怕他的心靈境界已經到了第九重。
但他就是察覺了。
察覺到的方式，是他那即將蛻變的虛無道體！
“真龍大世界乃是龍族的大世界，無數年來，一代代龍族在這座世界生生死死，再加上那尊太虛祖龍利用特殊方式，凝聚衆生意志，使得整個真龍大世界哪怕沒有形成獨特的‘天道’意志，卻也有了一絲靈性。”
李純鈞擡頭，仰望天穹：“我在短短不到半個月斬殺了上百古龍，間接隕滅在我手上的天龍、真龍數量亦是不在少數，此刻整個龍族對我，充滿着不敢暴露，但卻埋藏在內心的怨恨。”
這種怨恨被這個世界未曾孕育出來的靈性感知，從而導致整個世界對他心生厭棄。
但由於這個世界的靈性尚未成型，哪怕有厭棄，這個世界模模糊糊孕育出來的靈性也無法對他做些什麼。
充其量，他飛行時遭遇風暴，落下時突然地震，時不時引發雷霆擊頂的概率高了一些。
但這些影響別說對此刻已經相當於合道之下第一人的他了，就算一位元神真君來，都能視若無睹。
真正讓李純鈞重視的，是他自己居然能夠感應到這種冥冥中存在於衆生意志、世界靈性層面的敵意。
“世界靈性……或者說這個世界尚未孕育出來的‘天道意志’都被激活了，看樣子我將那七十餘古龍斬殺殆盡的行爲徹底激怒了那尊太虛祖龍，他這種做法的真正目的，實際上是爲了鎖定我的位置，避免跨界星門修復後我第一時間逃走。”
李純鈞思忖着，將心神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之所以能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
“虛無道體，可令自身獨立於世界之外，使自身成爲‘不存在’的個體，那麼，要躲開世界萬物的規則運轉，要在所有‘存在’的基礎下變得‘不存在’，首先要明白‘存在’的概念。”
就像他現在，如果要躲開衆生意志、世界靈性層面的敵意，首先就要感應到衆生意志對這一方大世界意志的影響。
李純鈞做到了這一點。
只是由於虛無道體尚未徹底蛻變完成，並且他未能闢道，所以，他現在只能感覺到這些，但卻躲不開這些。
“知己知彼。”
李純鈞道了一聲。
這，還真是知己知彼。
他身形一動，已經出現在那座巨大的跨界星門外。
這裡，無塵至聖正督促着十幾尊真龍竭力搶修星門，當看到李純鈞跨越虛空而至時，他連忙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迎了上來。
“太上長老，星門很快就能完成修復，到時候我們就能返回玄黃大世界了。”
他迅速彙報。
“嗯，有勞了。”
李純鈞應了一聲。
同時看了一眼這位無塵至聖。
他能清晰“看”出這種至聖心中的情緒。
對他崇拜、敬仰、尊重、羨慕。
以及……
畏懼，和貪婪。
畏懼他的強大實力。
貪婪他的神聖玄妙。
而且，畏懼和貪婪佔據的比例，並不比敬仰和尊重差多少。
這些明明應該隱藏極深，被心靈之力徹底遮掩、撫平的情緒，卻被李純鈞用一種非心靈層面的感知“看”到了。
就好像人類的肉眼看不到氣流流動，但身體卻能感受到氣流帶起的風拂過皮膚時的觸感一樣。
他沒有用心靈、心神感應出了無塵至聖的情緒，而是虛無道體賦予了他一種類似於“天賦”般的能力，讓他自然而然的感覺到了這些情緒。
在“感知”到這位滿臉尊敬對待他的玄黃宗太上長老的真正情緒後，李純鈞內心的客氣突然就有些索然無味。
好在，內心的理性讓他知道，任何生靈，論跡不論心。
所以，他並未表露出什麼。
只是移開目光：“等星門開啓後，你便先回玄黃大世界，這座大世界，很快就會有一場大戰。”
無塵至聖知道李純鈞指的大戰是什麼，連忙道：“太上長老，我玄黃宗亦有不少高手，且聽說玄黃一脈的旭陽至聖也已迴歸，其實力雖未至法力圓滿，卻也有準十階級戰力，我們聯合出手，說不定也能爲太上長老拖住一兩人。”
李純鈞看了他一眼。
他在說這番話時，思緒涌動。
有擔心、有忌憚、有虛僞、有真實，還有一些詭譎、僥倖。
種種情緒在心靈之力的遮掩下，沒有逸散出半分，可在李純鈞的感知中，卻又清清楚楚。
有正面的，有負面的。
很難想象，一句話期間，竟能讓一個人的情緒變化如此之快，對立如此徹底。
這一刻，人性的複雜在這位無塵至聖身上演繹的淋漓盡致。
“不用了。”
李純鈞說着，看了一眼漸漸涌動風雲的天空。
虛無道體的感知下，在這陣涌動的風雲背後正在孕育着一股可怕的力量。
這股力量或許仍然傷害不了他本身，可一旦爆發出來……
這座即將修好的星門怕是又會受到影響。
真龍大世界的意志被那位太虛祖龍遙控着，在阻止他離開！
非得給他來上一場甕中捉鱉！
當下，李純鈞對無塵至聖道了一聲：“儘快去玄黃宗，並讓他們守衛好自己的宗門，免得有一些勢力因爲我而遷怒到玄黃宗身上。”
說完，他直接轉身離開。
“太上長老！”
無塵至聖見李純鈞似乎心意已決，只得拱手道：“我這就讓黃道真宗主他們進行準備，並且，我們在虛神界等着太上長老大顯神威！”
李純鈞擺了擺手，一個穿梭，消失在星門範圍。
“我雖與其相處了三四年，似乎相識已久，但這是在我短暫到不足四十歲的認知下，可對活了十餘萬年的無塵至聖來說，我們兩個，認識才不過十幾天罷了。”
一個認識十幾天的人，卻要讓他對其掏心掏肺，可能嗎？
尤其是利益至上，沒有足夠心機手段根本活不到這個境界的至聖。
所以，他並不可能苛求什麼。
他和無塵至聖也好，玄黃宗也罷，終究只是利益使然，各取所需。
一如當年的太虛劍宗。
他需要藉助太虛劍宗快速成長，太虛劍宗需要拿他當成政績，獻給總宗。
所謂的情感付出，只不過是想以“情緒價值”這種更小的代價獲得更大的收益罷了。
自欺欺人。
一念至此，李純鈞心中釋然。
萬事萬物，或有因果糾纏，可追其根底，不外呼互利互惠。
即便所謂的人情摯愛，也不過是互利互惠，互相扶持。
一旦某一方無法再提供應有價值，兩者的結果也必然是分道揚鑣。
憑藉虛無道體帶來的天賦，他幾乎很快看透了他和玄黃宗，以及當年和藍星太虛劍宗衆人相處的本質。
看明白這些後，他的心情亦是變得前所未有的平和。
很快，第一座“故障”的星門完成了修復、開啓。
跨界星門啓動的能量波動，哪怕他已經飛出一段距離的他仍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而這道星門已經被修好，剩下那幾道在不久後緊跟着出現“故障”的星門，顯然也已修復在即。
至於說修復後星門沒到開啓週期？
這條規矩對身份地位已經到了準十階級的人物來說，從來都不是問題。
當下，李純鈞在一座高足有三萬丈的山峰之巔落下，靜靜等候着。
另外幾處跨界星門的開啓波動，並未被他感知。
但……
僅僅不到一個小時，他已然擡頭。
沒有多言，主宰法相顯化而出。
十萬丈這等大小適中的體積，橫跨蒼穹，靜靜的望着天際盡頭。
而天際盡頭，原本正在悄無聲息朝這個方向靠近的九道身影在看到李純鈞顯化出法相後，亦是明白了什麼。
緊接着，法相顯化。
九尊同樣達到十萬丈級的法相凌空浮現。
並不是說他們的法相不能變得更爲龐大。
一尊法則生命極限撐開法相，別說十萬丈了，十萬裡都絕非難事。
但……
沒必要。
這種大小，恰好是他們所能發揮實力的最佳形態。
“就你們九個？”
李純鈞神色平靜的看着他們。
但，這九大強者卻並未在意李純鈞這番略有小覷的話語。
對方已經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他的強大。
一尊先天神聖……
擁有小覷他們這些準十階的資格。
“須臾！”
“神相！”
“陸武！”
……
九位準十階一一自報來歷。
末了，沉聲低吟：“請李神聖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