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警署位於荷里活道，是一片有些年頭的古典建築羣，林海被軍裝警員帶到二樓的一間審訊室，長着馬臉的警員竟客氣地端來一杯咖啡。
“林生，你手下警告我，你很有來頭，我一個小巡警，只好客客氣氣請你回來，你大人大量別生我氣，先請你喝杯咖啡消消氣，定定神，等我們探長回來再和你做個筆錄。”
林海笑眯眯看了他一眼，接過咖啡咪了一口，然後吐了出來：“我說阿sir，你們這咖啡太差勁了吧。”
“沒辦法，我們經費少，能喝這個已經不錯了。”警員遞給他一張紙巾。
“你騙我吧，你們還會缺錢？”林海擦了下嘴，戲謔道。
“誰不缺錢，連警務處長都缺錢，何況我們這些掃街的小警察，”警員嘆道，“薪水太少，加上外快也不過勉強養家餬口，我兒子的奶粉錢還是老婆給人裁衣服賺來的。”
“我倒是想看看，誰敢在中環打看門阿三？”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穿着便服的矮胖子大大咧咧走進來，斜睨着林海，“夠威風啊，年輕人，我告訴你，剛纔置地大班打電話給我長官，你就準備去赤柱住幾個月別墅吧。”
“探長，您來了。”警員連忙笑着迎上去，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矮胖子重新打量着林海，哈哈笑道：“小曾說你也算個人物，不如把底牌亮出來，我幫你掂量掂量。不過醜話我先放在前面，你再牛在港島也牛不過置地，他們是英國公司，可以直通港督的，我勸你還是多準備些金牛，該賠人家就多賠些，當然......我們這幫跑腿做中的也不能白跑。”
公開勸他和解認錯，還明目張膽討要賄賂，這幫穿着制服的土匪啊，心中爲香江普通人未來的二十五年苦難生活默哀，林海嘲諷笑道：“你是誰？”
矮胖子板起臉想要發怒，小曾在後面悄悄拉了他一下，他強忍怒氣說道：“我是劉福，中環警署探長。”
“原來是咩喳劉，失敬失敬。”林海愣了下，笑道。
他倒是聽說過這個劉福的，以前看過劉德華主演的《五億探長雷洛傳》，雷洛就是劉福提拔起來的接班人，此時的香江，華人能夠做到警署探長，也即Major Sergeant，香江人按諧音稱爲咩喳，是很不容易的，這個劉福應該是個牛人。
“我是林海，美國太平洋集團董事長，北馬裡亞納酋長兼議員，菲律賓棉蘭老華英會會長。”林海接着說道，“嗯，暫時就這些。”
聽着一個個報出來的頭銜，劉福慢慢坐下來，掏出煙來，點了兩下沒點着，還把煙給碰折了，他再次掏出煙盒，發現裡面已經空了，揉成一團扔到角落，目光看向曾姓警員，對方連忙朝門口走。
“曾警官留步，抽我的吧。”林海叫住他，從懷裡掏出木盒，打開拿出一支雪茄，把木盒推到劉福面前，“你們都來一支，正宗的哈瓦那雪茄，東京的麥克阿瑟將軍除了菸斗外最喜歡的品牌。”
他又掏出一把小剪子，芝寶火機，慢條斯理剪去雪茄頭，點上火，深深吸了口，然後長長吐出來，再次把剪刀和火機推過去，“忘了告訴你們，將軍抽的雪茄也是我送的。”
剛剛點上火的劉福差點把火機掉地上，他忙不迭吐出大口的煙，同時大喊：“小曾，還不去給林先生拿個菸缸，對了，去我辦公室拿我的咖啡過來，這裡的咖啡是招待江湖兄弟的，怎麼能給林先生這樣的貴客喝。”
曾姓警員連煙都沒點就跑出去，很快就滿頭大汗地回來，拿來一個菸缸，一個裝滿棕色粉末的玻璃瓶，以及瓷杯和開水壺。劉福點點頭，搶過水壺給林海泡了咖啡，恭敬地端到林海手邊，“林先生，您請嚐嚐，這是我用長官從英國帶給我的咖啡豆磨製的。”
“嗯，還不錯，像是北非的摩卡，我曾經在一個美國朋友那裡喝到過。”林海咪了一小口，微微點頭。
“您的確是行家，據說那地方和香江一樣，都是英國殖民地，”劉福諂笑道，“這英國人是挺厲害的，全世界都有領地，這不，現在在香江，全是他們說了算，我們華人那，地位還不如滿身咖喱味的紅頭阿三，簡直豈有此理！”
“劉，你在說什麼？！”一個鬼佬警官推開門走了進來，神情不善地看着三人。
“督查！”劉福和曾姓警員立刻立正敬禮，表情那叫一個難看。
“這就是那個打傷門衛的華人？”鬼佬瞥了眼林海，問道。
“是的，長官，”劉福大聲回答。
“那怎麼還沒做好筆錄，送去拘留所，置地已經投訴到警務處長那裡了。”鬼佬不滿道。
“長官，這裡有點情況......”劉福湊到他面前，小聲說着。
“林先生，你好，我是中環警署督查理查德，”聽完劉福的話，鬼佬臉色立刻緩和下來，微笑着對林海說，“我有個小建議，你能否和置地那邊私下和解，我願意爲你們做中調解。”
“理查德督查，我想你或許並不瞭解整件事情，不如勞駕這位曾警官向你彙報一下。”林海並沒有接茬。
等曾姓警員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後，林海正色道：“太平洋公司在香江的代表處，開展合法招募工作，印度門衛卻無理取鬧，歧視性對待華人應募者，甚至還打傷他們，我出於義憤出手制止，這就是整件事情的真相。
我現在代表太平洋公司，也代表受傷華人，就此事正式向中環警署提起告訴，希望你們儘快逮捕印度門衛，還華人一個公平！”
“這個，這個，林先生，要不你看，我還是先和置地溝通一下，然後再和你商量該如何處理此事。”理查德不知所措道。
“劉探長，”一個警員急匆匆推門進來，看見理查德也在，馬上閉嘴立正敬禮。
“快說，什麼事？”該死的華人，就知道瞞上欺下，連我都不放在眼裡，理查德狠狠瞪了眼劉福，又瞪着這個警員。
見劉福微不可查地點頭，這名警員大聲彙報道：“門外來了幾個記者，自稱是《工商晚報》的，他們想就告羅士打大廈門衛傷人事件採訪劉探長。”
“你去把他們趕走，就說此案還在調查之中，暫時不接受任何媒體採訪。”理查德擺擺手。
警員匆匆離去，還沒等理查德出去，他又回來了，“報告督查，外面又來了一家報紙的記者，我趕不走他們。”
“Fxck，讓他們滾蛋！”理查德怒吼起來。
“可他們說是《時代》週刊的啊。”警員委屈地解釋道。
“什麼？《時代》！”理查德捂着額頭，哀嘆道，“他們怎麼會關心這種事情？”
“好像是林先生的手下帶來的，”曾姓警員走到窗戶邊，探出腦袋看了眼。
“林先生，要不先麻煩您出面，讓他們先撤走，我馬上就和置地聯繫，一定給您個交代。”理查德祈求地看着林海。
還沒等林海會話，又一個警員敲門進來，“督查，剛纔工商署克拉克署長的秘書打電話過來，詢問是否有一位美國來的林先生被我們拘押，他說克拉克署長過兩天還準備宴請林先生，讓我們務必不要衝撞林先生。”
“林先生......”理查德快哭了，早知道就避出去了，現在這個天大的麻煩事落他們頭上，還得看眼前這個林先生到底願不願意配合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