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帶我去哪啊?”
“做爸爸該做的事。”季蕩頭也不回的拉着她走
他把她帶到了軍醫室,因爲是中午飯點,所以沒有一個人。
季蕩進門開始找藥,他拿起那些高矮不一的小瓶子,看完又放下。
一旁的修詞盯着藥架一眼就找到了要用的藥,又找到了棉籤和紗布。
季蕩一回頭,修詞已經上好藥了。季蕩一臉懵。
“你......”這麼直爽的女生着實少見。
“等你準備好了我的手就廢了。”修詞看着他一臉嫌棄。
“想做現實版的小說男主怎麼能連藥都找不到?多掉份兒呀是不是!”修詞捂着嘴無情的嘲笑。
季蕩尷尬的撓撓後腦勺。
“你回去吃飯吧我在附近轉轉。”修詞邊說邊往外走。
“集合別遲到了。”季蕩朝她揮揮手。
正午太陽變得不再吝嗇,盡情把光輝灑進人間。
修詞坐在一棵柳樹下的石頭上眺望山的那邊,她剛從口袋裡掏出根棒棒糖,手機就發來了信號。
是修言。小她一歲的弟。
妖精:姐,我跟人打架了,老師叫家長。
修詞皺了皺眉頭,她弟弟什麼時候會跟人打架了?
修詞:找爸媽,我在軍訓。
妖精:爸媽離婚了。
她手裡的棒棒糖掉在地上摔得一瓣一瓣的聲音清晰而刺耳。
這條消息回的很快。修詞的腦子被什麼東西電了一下,感覺隱隱約約卻又好像那麼清晰。
她給修言打了個電話......
掛完電話,手機順着修詞的手滑落,她兩眼空空看着遠處的山,她現在想把自己嵌進山裡,她想讓什麼東西禁錮着她,最好把她腦子裡的東西也鎖住。
季蕩跑來氣喘吁吁,“修詞,老班叫你說有急事。”
他雙手支在雙腿上前一秒還在大出氣,下一秒看到修詞沒反應就放緩了呼吸。
“修詞?”
“好,我馬上去。”這句話她說的哭音還在。
她快步越過季蕩,掩飾了紅腫的雙眼。
這一路,季蕩好像察覺到了什麼,慢慢的跟在修詞身後,看着修詞的背影生冷卻還有一絲可憐的嬌柔。
“那你就先回去吧,最好在軍訓結束前回來。”張嶺輕輕拍了拍修詞的肩。
她點點頭,轉身回宿舍,不和任何人打招呼,身上的柔羽又褪化成了堅硬的利刺。
修詞坐在車上,聽着手機一聲一聲的提示音,眼淚又順着原先的路徑滑落。
她拉上了口罩,眼淚慢慢浸溼的口罩,糊在臉上很不舒服。
剛出山,小雨下的好應景,從車頂急急滑下,修詞已分不清那是眼淚還是雨滴。
她拉着行李箱,一下車,雨點絲毫不忌諱她重的擡不起也落不下的心狠狠地朝她砸去。
對比路人的焦急和行色匆匆,修詞倒顯的像個另類。
手機響個不停,終究被雨聲掩蓋。
她沒有坐公交也沒有打出租,就這樣穿着校服慢慢走。
到家時她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膚都吸附着雨水。
她拿出鑰匙開門,推開門眼前的景象是她預料到的,她邪笑。
“姐......”修言起身要去接修詞。
“早離你怎麼淋成這樣啊。”宋幼敏也連忙起身。
“都別碰我。”聲音冷的像寒穴。
“修早離,你都知道了,那我就跟直說了,正臣歸我,你歸她,房子是小言的。”修啓仁連宋幼敏的名字都不願提起。
“我和修言一起生活,你倆每月給生活費。”修詞不冷不熱。
“你想怎樣就怎樣?你以爲你是誰?你有資格在這兒跟我談條件嗎?!”修啓仁火冒三丈,像個閻王要來收修詞的命。`WDA
“從小到大你們管過我多少?從來沒有一個人情願接我回家,我說我身體不舒服有誰關心過我?我說我現在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你們信嗎?你們倆離婚有一秒鐘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就連這套房子都是給修言的,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她的聲音歇斯底里,壓抑的憤怒化成了紅透了的眼和再也暖不化的心。
“是,你們終歸是我父母,還是愛我的......是你們的愛太深了,我真的感受不到,我和自己在這世上沒區別,讓我自己生活好嗎,修言是愛我和我愛的人......”修詞聲音沙啞,聲音越來越小,窗外的暴雨即將掩蓋她僅存的底氣。
修啓仁大步走到修詞面前,給了她響亮的一巴掌。
“誰不愛你?不愛你你衣服哪來的?哪來的飯吃?就憑你也想上安閩一高?離了老子你屁都不是!”修啓仁嚷的臉紅脖子粗。
宋幼敏捂着臉摔門離開。
修言準備伸手去拉修詞,被修啓仁的眼神威脅一嚇,縮回了手......
修詞抹了把眼淚從包裡掏出她在路上寫的合同。
“條件我只說一遍,你要是不籤你今天就在夢裡見我吧。”修詞話說的有氣無力。
修啓仁伸手就要去奪。
修詞就知道,快他一秒收回手。
“言語刺激,故意殺人,這個罪名想認嗎?”說着她就從兜裡掏出一把軍刀對準心臟。
“我有病,一點不怕死。”心臟急速的跳動,刀還未插進心臟,可她的心卻疼的彷彿千刀萬剮。
血液順着她細白的手腕,一滴一滴,修詞落了淚......
修啓仁看着她要同歸於盡的表情,心裡打了鼓。修詞跟誰無所謂只要不跟他就行,不過修言可是他唯一的兒子。
算了,背上罪名他這一輩子就毀了。
他終究簽了字摔門而去。
他走後,修詞閉上眼,手裡的刀滑落。
“姐,我帶你去醫院。”修言眼尾淡紅。
他不能哭,他現在是姐姐唯一的希望。
修詞轉身去浴室。“合同收好。”
水打在修詞身上,手腕傷口的血與水交融變成了淺淺的紅,流向下水道。
修言站在門外能聽到修詞隱隱約約的哭聲。
她捂着嘴哭的。
修言曲腿背靠着門坐在地上捂着眼低聲抽泣。
他很小,但姐姐也不大。
他是男孩子,姐姐是女孩子。
他保護她,從小到大從未改變。
他起身走向廚房......
修詞對着鏡子裡的自己,長舒一口氣,用手給自己的臉扇風,她現在是修言唯一的依靠了,以後不能在妖精面前哭了。
她吹乾頭髮走出浴室,下樓去找修言。
修言在做飯,她愣了。
“阿言......”修詞盡全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淚......
她乾脆扭過身去,低頭捂着眼。
修言走過去從背後抱着她。
“姐,相信我好不好?”語調盡數是溫柔。
修詞轉身摟着他的脖子。
“妖精......姐姐永遠愛你也會一直相信你的。”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一句完整的話都難。
修詞坐在陽臺前看着暴雨過後的夜色----像那洞庭湖水般清澈明亮。
可此時此刻的她沒有絲毫感受。
往常她一定會拿出相機記錄下這好景緻。
她去冰箱裡找啤酒。剩下的幾罐都是修啓仁平時愛喝的。
她看了一眼,抱出來全部扔進垃圾桶。
沒經歷過她的痛就不要對她指手畫腳。
她穿上衣服下樓去買酒。
還不是很晚,夜晚的城市暗藏玄機,熙熙攘攘的人羣給了她一絲溫暖。
修詞穿着簡單的短褲短袖,蓬鬆的頭髮顯得她整個人慵慵懶懶。
她看了一眼手機,多了一個好友請求。
對方只給了兩個字:季蕩。
她看了看,沒回。這個節骨眼找她除了假惺惺的噓寒問暖還能幹什麼。
無趣。
她進店逛了一圈,又買了些菜和零食。收銀時,她看了眼收銀員背後的香菸櫃。
到家才八點多,修言在屋看書。
“妖精!給你買的零食!”她站在他房門口擡了擡手上的大袋子,臉上堆的只是笑。
“甜食都是巧克力味,其他都是番茄味兒,怎麼樣?你姐姐我是不是很懂你!”
“跟着我不會讓你餓着的!”修詞像是在下保證書,信誓旦旦。
“我不怕餓。”修言低下頭,聲音像是從心臟傳來的。
修詞又坐到了剛剛的陽臺旁。她拿出打火機和煙,輕輕點燃,微小的火光照亮了幽暗的房間。
她神色平靜,吸第一口時,剛進嘴就吐了出來。
就當她也在排解心中的愁吧。她無處可躲,無路可走,無家可歸......
她拿出了個塑料盒,把菸頭扔到那裡。
不能被妖精看到。
她打開窗戶,放了一瓶香薰,讓自己的煩悶糅雜在香氣裡,隨着煙氣飄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