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大海一到廠裡就被楊志剛喊到了辦公室。
楊志剛親自給他泡了杯碧螺春，語重心長的道：
“江工啊，廠裡充分考慮到了你的難處，這樣，等新家屬樓蓋好，無論如何廠裡都給你一個分房指標。”
“楊東他人年輕，經驗有限，新技術還得需要你這樣的技術骨幹牽頭才能搞得起來啊。一旦研發成功，獎金也不會少的！”
“楊廠長，多謝您的厚愛，只是我能力有限，勝任不了副組長一職，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楊志剛臉色沉下來，“江工，新技術小組纔剛成立，還沒有做出實質的成績，廠裡提前答應給你分房指標，已經是格外優待了！”
江大海面露愧色，“楊廠長，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我的那份研究成果存在重大技術缺陷，會出現拉缸的後果。”
楊志剛心頭一突，“主要是哪些方面的問題？你仔細說說。”
“現在說不好，我還在研究和琢磨。新技術小組的擔子，我不是不願意扛，是沒法扛。”
江大海走後，楊志剛立刻把楊東叫到面前。
得知新技術存在嚴重缺陷，楊東也傻眼了。
“二叔，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你拿到這技術的時候，就沒好好看看嗎？”
“我看了，看不懂啊。”
楊志剛要被侄子給氣死了。
當天下午，他把廠裡的其他技術骨幹喊到辦公室，關着門，對着江大海的研究資料討論研究。
之後的幾天裡，他又找了幾個信得過的老技術員，也依舊找不出問題所在。
楊東沒辦法，只能找上江晴，讓她想辦法探一探江大海的口風。
江晴回了江家，但並沒有找到江大海的研究筆記。
只是通過李紅英得知，江大海這幾天還和以前一樣，每天晚上都關在房間裡搞研究。
不得已，楊志剛只得在光華飯店辦了一桌好酒好菜，宴請江大海。
江大海倒也去了。
酒過三巡，楊志剛搭着江大海的肩訴苦：“大海，咱們廠子好幾百號人，背後一兩百戶的家庭，全都指着廠子吃飯。我作爲一把手，壓力也是很大的，我得爲全廠上下負責，對不對？你放心，你這回幫了廠子，你就是廠子的肱骨之臣，廠子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江大海端着酒杯和楊志剛碰了一個，“楊廠長，您太過慮了，楊東他年輕有爲，爲廠裡貢獻了這麼寶貴的技術，有他這樣的人才在，廠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東子他比你差的遠了。”
“您就別尋我開心了，楊東要是比我差，那升主任的怎麼不是我呢？”
這話一出，場面頓時尷尬起來。
今晚的飯局，除了楊東外，楊志剛並沒有叫別人。
有些話，當着外人不好說，叔侄倆打定主意，哪怕連哄帶騙，也一定要江大海應下新技術的擔子。
楊東端着酒杯敬江大海，語氣諂媚：“江工，放眼整個廠子，我最欽佩的人就是你了，只要你願意，明天我就退位讓賢！”
江大海指指他，笑得眯眯眼：“瞧你還當真了，我說笑的，技術主任的位置，你當之無愧。”
聽到他這話，楊志剛和楊東都鬆了口氣。
尤其是楊東，他汲汲營營，爲的就是升職加薪，屁股還沒坐熱呢，哪肯拱手相讓。楊志剛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雖然他是一把手，但手底下能用的人也沒幾個。
這也是他寧願得罪江大海，也要拉拔親侄子的主要原因。
楊東給江大海倒上酒，楊志剛則給江大海畫大餅：
“江工，你放心，等新技術有了成績，論功行賞你一定是頭號功臣！到時新建起的家屬樓，也讓你先選。”
江大海呷了口酒，對叔侄倆個道：“實不相瞞，我已經把我的研究成果，無償捐獻給農業局了。”
叔侄倆瞬間都變了臉色。
楊志剛：“江工，這可說不得笑！”
江大海笑的醉眼迷離，“我能力有限，那東西放我手裡也是毀了，不如給有需要的人，說不定能發揮一點它的價值，對吧？”
說完，他頭往桌上一趴便睡了過去。
楊志剛喊了他好幾聲，見他沒反應，這才示意楊東跟他出去說話。
到了包廂外面，楊東頓時焦急不已：“二叔，他不會真的把技術捐出去了吧？這可怎麼辦？”
楊志剛臉色同樣不好，“不識好歹的東西，敬酒他不吃，那就讓他吃吃罰酒！”
第二天。
江大海被廠裡以泄露技術秘密、違反規定、損害廠子利益等理由，被調離了技術科，被派遣到後勤科的倉庫做搬運工。
江大海雖然正值壯年，但畢竟十幾年沒幹過體力活了。
一天干下來，累的是腰痠背痛雙腿打顫。
連騎自行車都沒勁，推着走了一路。
等回到家，天都黑了。
李紅英一邊用藥酒幫他揉身上的淤青，一邊心疼的抹眼淚。
“要不就跟楊廠長低個頭吧，這往後要是讓你一直幹這個，你哪吃得消啊。”
江大海偏着頭，賭氣道：“幹就幹，別人能幹我也能幹。”
江茉莉知道這事後，直接就跑到了機械廠找楊志剛理論。
“我爸是你們廠裡的職工，不是你們廠的奴隸，技術成果是他自己利用休息時間研究的，他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廠子管得着嗎？不妨告訴你們，那資料是我捐出去的，你們憑什麼降我爸的職！？”
本來吧，廠裡對於江大海被調崗的事，衆說紛紜。
都覺得江大海太意氣用事了。
多不容易才幹到高級技術員，就這麼一賭氣給幹成了普通職工，工資也降了一大截。
江茉莉這麼一鬧，大家才恍然大悟。
不是江大海昏了頭，是他那個攪事精女兒又雙叒叕作妖了！
之前就把家裡的房子給作沒了，現在又把親老子的工作給作沒了！
上輩子殺人放火惡事作盡，這輩子攤上這麼一個禍家的災星。
『嫌棄值+1+2+3……』
看着在廠裡大吵大鬧、醜態百出的江茉莉，江晴差點沒笑出聲來。
鬧吧鬧吧，鬧得江大海被開除了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