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江大海和往常一樣到廠裡上班。
雖然調令已經下來了，但調職手續辦完前，他還是機械廠的職工，得幹好本職工作。
但在機械廠職工們眼中，他已是今非昔比。
不僅對他的稱呼從“老江”改回了“江工”，甚至有直接喊他“江主任”的。
等到了倉庫，他的工作全被其他人搶着幹了。
周偉光更是把他請到辦公室去喝茶。
一夕之間，全廠上下都對他客氣又恭敬。
江大海很不習慣，喝了半杯茶就找藉口從周偉光那出來，去了人事科，詢問調職的事。
人事科還以爲他着急，耐心的給他做解釋。
調令雖然下發了，但人事關係和檔案轉移等環節，需要各個領導審批，少則三五天，十天半個月一兩個月都有可能。
好在，顧承那邊還是很給力的，沒幾天就落實了江大海的人事檔案。
辦完離職手續，江大海並沒有急着去農業局報道。
經過這幾天的冷靜，對調任農業局一事，他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欣喜和興奮，反倒猶豫不決起來。
他文化不高，除了懂點技術，其他什麼都不會。
他進了農業局，能幹好主任的工作嗎？
萬一闖禍了怎麼辦？
江茉莉知道，小老頭這是患上了職場焦慮症。
“爸，別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咱就死半路得了。”
江大海：“……”
“走，帶你逛街去。”
“你不上班了啊？”
“文工團兩三百號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帶你去買兩身新衣裳，拋開工作能力不談，咱們氣勢總不能輸。”
江大海想了想，自己也確實沒什麼體面的衣裳，便跟着江茉莉去了百貨大樓。
父女倆在百貨大樓逛了一上午。
給江大海買了兩套斜紋棉的中山套裝，一件夾棉外套，一雙黑皮鞋。
人靠衣裝馬靠鞍，江大海把中山裝和皮鞋往身上一穿，還真有了幾分幹部氣質。
“爸，40歲正是闖蕩的年紀，不管任何時候，遇到任何事，都有我在你身後呢。別怕，不努力一把，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廢物。”
江大海：“……”
說的很好，下次別說了。
來到農業局大門外。
想着女兒跟自己說的話，江大海撫了撫身上嶄新的衣襬，昂首挺胸邁進農業局。
顧承親自接見了江大海。
農機科這個科室是他一力組建的，也由他領導。
雖然農機科現在只有江大海一個光桿司令，但如果以後發展壯大了，不光能讓顧承在局裡擁有更大的話語權，還會是他政途中的一份政績。
因而，對於江大海這個新部下，顧承還是很寄予厚望。
同江大海面談過後，便指派了一個叫田陽的年輕幹事，領江大海去農機科辦公室走馬上任。
辦公室很簡陋，聽田陽說，是用舊資料室改造的。
除了一套舊辦公桌椅，一箇舊文件櫃，就沒別的了。
江大海挺滿足的。
田陽走後，他從挎包裡拿出茶杯，筆記本和鋼筆。
往辦公桌上一擺，頓時有了上班那味。
顧承沒給他安排活，江大海也不敢四處閒逛，索性拿出自己的研究筆記琢磨起來。
叩叩。
聽到有人敲門，江大海擡頭，看到是顧承連忙站起來。
“顧副局。”
顧承邁進辦公室，掃了眼辦公桌上的筆記，笑着道：“在學習呢？挺好，是這樣，你懂中型輪式拖拉機嗎？”
江大海點頭，“我們廠去年生產的川拖10農耕機就是中型輪式。”
顧承撫掌：“太好了，郫縣機耕農場那邊打來電話，耕地機又熄火了，要趕緊派一個技術員過去。局裡邊一時半會抽不出人手，要不你去看看？現在正是小麥播種的季節，那邊催得急。”
江大海二話不說收拾包包，“行，我去。”
江大海坐顧承派的車到達農場，輕車熟路排除了耕地機的故障。回到農業局，剛好趕上下班。
看他這麼快就回來了，顧承很是意外：“農場那邊的事情都解決了？”
“解決了，機油太久沒更換，導致發動機過熱熄火，把機油換了就好了。”
顧承點頭，“行，江主任，今天辛苦了，下班吧。”
“誒！”
回到農科機辦公室，江大海端起桌上的茶缸，咕嚕咕嚕一氣喝乾。
喝完水，他抹了抹嘴，認真打量這間陌生而簡陋的辦公室，臉上流露出滿足而純粹的笑。
這農機科主任的工作，他也是能幹好的！
……
中午放學後，陸婷婷剛走出教室，吳美霞和宋可就興沖沖迎上她。
“婷婷，我剛聽到一個消息，江茉莉她爸被調到農業局做主任了！”
上了一早上的課，陸婷婷跟霜打過的茄子似的焉巴。
聽到這，人頓時都精神了。
“你聽誰說的？”
“聽唐浩說的，他爸就在農業局上班，江茉莉他爸現在是農機科的主任，跟唐浩他爸平起平坐呢！”
死女人，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竟然把親老子弄進機關單位去了！
陸婷婷心裡說不出的高興。
三人本來是要去食堂吃的，陸婷婷改了主意，對兩人說道：“我們去外面飯店吃去！”
吳美霞拒絕，“還是不去了吧，我這個月零花錢都沒剩多少了。”
陸婷婷拍拍胸脯：“我請客。”
吳美霞和宋可都很納悶，“怎麼忽然要請我們吃飯啊？”
“我高興不行嗎？”
“你高興什麼啊？”
陸婷婷被問得一愣。
對喔，她高興個什麼勁？
管她的呢，反正她高興就對了。
“問那麼多幹嘛，你們吃不吃？”
“吃！”
江大海調任農業局的消息，在軍區大院不脛而走，成了家屬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最鬱悶的莫過於吳妙雲了，慪得她連飯都吃不下。
想她之前還跑到安慧面前，說了一通有的沒的。
如今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江茉莉這個攪事精，作天作地的盡惹出禍事，偏偏每回總能絕處逢生。
真是邪了門了！
……
江晴下班走出機械廠大門，就看到對面有兩個女青年笑着朝她揮手。
“江晴！”
她擡腳朝兩人走過去，“你們怎麼在這呢？”
“等你啊，可以領准考證了，我們一起去吧。”
“好。”
兩個女青年是她的高中同學，之前在街道辦報名高考時碰到過。
當時她跟兩人打招呼，兩人對她愛搭不理的。
前兩天卻主動找她一塊複習。
估計是知道江大海調到了農業局做主任，覺得她有價值了。
江晴並不在意兩人勢利眼，反正她也只是利用兩人，提升自己的成績。
到了街道辦，兩個高中女同學都順利領到了准考證。
輪到江晴時，辦事員將她的報名表退還給了她：
“你的准考證沒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