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大漢名叫唐楓,是村裡負責煉丹的,聞言連忙賠笑道:“老爺有所不知,咱們這靈丹,十年才能煉成一爐,上次老爺來時恰恰已經煉了一爐。想開下一爐,須得等到十年後了。”
陳實面露難色,他此來的目的,便是看看是否能多弄點靈丹,借靈丹蔘悟出西牛新洲外道的奧秘。
商度公蹣跚走來,笑道:“老爺上次拿走的靈丹太少了,嘗不出味道。唐楓,是否還有藥材,再開一爐?”
大漢唐楓爲難道:“其他藥材咱們村都可以配齊,唯獨缺了一味茯靈仙的藥材。”
商度公道:“可有辦法取來這味藥?”
唐楓道:“我們村沒有了,但在道墟中應該還有。若是能取來一些,倒可以再煉一爐靈丹給老爺。”
他面帶難色,看向陳實,道:“老爺,此去尋找茯靈仙,要路過幾處地方,那裡是有主之地,我無法獨自穿過。能否借一借老爺的威風,借路過去?”
“道墟中還有其他人?”陳實有些驚訝。
唐楓露出憨厚笑容:“是有一些。只是他們靦腆,平素不出來。”
陳實仔細斟酌一二,心道:“我的道墟地祇,是天庭給的,有四御畫押,玉帝擔保。這裡,就是我的地方!”
他膽氣頓時壯了許多,笑道:“也罷,我隨你一起去採藥。”
唐楓大喜,連忙去換了一雙適合走山路的草鞋,又帶上藥簍子和一把鐮刀,一捆繩子,道:“老爺,可以出發了。”
兩人走出浮羅村,向着山中走去。
道墟杳無人煙,也沒有猛獸,陳實跟着唐楓走了很久,也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陳實倒是看到了不少仙藥,就長在山野間。
這時,他看到一個綠衣女子,坐在一株芍藥下的岩石上,雙手撐着岩石,晃着腳丫,下面就是懸崖。
那芍藥很大一簇,蔚爲壯觀。
“這裡也有仙人!”陳實驚訝道。
唐楓瞥了一眼,道:“是一株芍藥成精,變化爲仙子。休要小覷她,倒是有仙家的實力。倘若問路,她倒笑語晏晏,倘若圖謀不軌,她便會把你殺了,埋在土裡做花肥。”
陳實連連注目,芍藥仙子留意到他,向他報以甜甜的微笑,直起腰身,用力向他揮手。
陳實也輕輕揮了揮手,唐楓走在前頭,道:“老爺,當心成爲花肥。”
陳實跟上他,回頭看去,芍藥仙子面色黯然,似乎爲他的離去而傷心。
“老爺,這荒山野嶺多妖怪,你看到的正經人,往往不是正經人。”
唐楓語重心長道,“不要被妖女們迷惑了,當心失了元陽。”
陳實道:“老爺我已經失了。”
唐楓道:“那更要小心了,不要失的更多。養生。你看我,便養得無比強壯。”
他穿着短褂布衣,褲子僅到小腿,露出一身腱子肉,孔武有力。
陳實好奇道:“你把自己煉得這麼強,做什麼?”
“娶媳婦。”
“還不是要失了元陽?”
“老爺,你不懂,跟你說不清楚。”
一路上,陳實看到其他仙藥,也有美若天仙的女子,或者坐在樹上,巧笑嫣兮,或者在仙藥旁搭了茅廬,居家生活,又或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賞花品茶,嬌笑連連。
還有的喜歡那山澗水清涼,便脫下衣裳跳進去,幾個仙子戲水玩鬧,好不快活。
陳實連連張望,唐楓催促幾聲,陳老爺這才戀戀不捨的跟上。
“老爺獨自出來,也就是碰到了我們浮羅村的人心善,換作其他地方,老爺墳頭草都一丈高了。”唐楓暗自腹誹。
他們腳步漸漸加快,深入山中。陳實問道:“爲何不飛過去?”
唐楓道:“太危險。在空中飛行,若是一不留神進入他人的領地,很有可能送命。
陳實打量四周,笑道:“這道墟明明荒涼得很……”
他剛剛說到這裡,突然只見前面一個青衣一個白衣兩個小童站在樹蔭下,手中端着玉盤,上面是酒水與菜餚。
見到兩人來了,其中的青衣小童上前一步,躬身道:“來者是道墟之主陳老爺麼?”
陳實上前道:“我是陳實,兩位小哥兒是……”
青衣白衣小童異口同聲道:“我們是此山主人長春帝君座下的道童,家主人聽聞陳老爺路過,略備酒菜,請老爺賞臉。家主人長春帝君因爲身體有恙,不能親自奉迎,還請陳老爺海涵。”
陳實肅然道:“你家主人的身體狀態如何?若是嚴重,可需要我爲他延請大夫?我在天庭倒是認識不少人。”
青衣小童道:“不敢勞煩陳老爺。家主人的病症纏綿已久,也曾遍訪名醫,只是無可奈何。”
陳實在樹下落座,這裡有石椅石凳,兩個小童將酒
菜放下,陳實讓他們也落座,兩個小童連忙道:“不敢。”
陳實舉箸,瞥見大漢唐楓還站在一旁,笑道:“他們不敢坐,你也不敢?坐,坐。”
唐楓坐下,有些侷促。
陳實放下象牙箸,爲他斟酒,笑道:“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套?當做在自己家便是。”
唐楓稱謝,舉箸便吃,又喝了一杯酒,連連贊好。
陳實偷眼看去,見他沒有中毒,這才放心食用。
這酒菜單個吃還沒有異狀,吃過菜,再飲酒,頓覺體內各種大道異象升騰,碧海旭日,巒勝昆嶽,水嵐煙霞,落世星河,等等壯觀景象,伴隨着悠長的道韻,令人讚歎,以爲妙絕。
酒菜享用完畢,陳實竟只覺道行又有不小提升,修爲也比之前提升了兩成之多,心中驚訝。
“長春帝君這席酒菜,倒是用心良苦。”他心中暗道。
唐楓也吃得很是滿足站起身來。
陳實向兩位道童道:“替我謝過你家主人,今後但凡有用得着之處,儘管說一聲。”
兩個小童稱是,白衣小童擡手指向山間的一條道路,道:“陳老爺,我們這山中到處都是封禁,常人進去,有死無生,陳老爺往那邊走,便可以穿過此山。”
陳實謝過,與大漢唐楓走上那條山間小徑。
果然這一路平安。
他們穿過這座山,來到一片山谷,但見山谷清脆,雲霞蕩於其間,虹橋橫跨谷上,有仙子等候多時,身着紅色霓裳,站在虹橋上,翹首望來。
“來者是道墟之主,陳實陳老爺麼?”
那少女款款下橋,蓮步搖動,款款來到兩人跟前,笑吟吟道,“小女子是娘婆元君之女,丁思思,奉元君之命,在此等候陳老爺。”
陳實笑道:“我便是陳實。”
那少女丁思思連忙拜下,衣裙匐在地上,讓人只覺楚楚可憐,道:“元君有傷在身,無法動彈,不能親自來見老爺,還望陳老爺海涵。小女子替孃親賠個不是。”
“思思快快請起。”
陳實攙起這姑娘,與她肌膚接觸,只覺柔弱無骨,說不出的滑嫩。
那少女款款起身,眉目擡起,暗送秋波令陳真王心神一蕩,頓覺俠骨柔腸。
唐楓咳嗽一聲,道:“老爺,見過了咱們便該過山了。”
陳實想起正事,在少女的手上拍了拍,笑道:“思思姑娘快些回去吧,告訴令堂,她身體不好,就好生養傷。待她好些了,我再登門造訪。”
丁思思低頭稱是。
“陳老爺,元君備了一頂紫金冠,雖非重寶,但也是道墟中偶得的道墟金精,以紫幽玄火煉製而成,倒是費了一番心力。還請老爺笑納。”
她從身後的婢女手中接過一頂紫金冠,紫金冠不大,但通體金燦燦,帶着一點兒的紫色。
金冠前面是一顆拳頭大的紅球,後面是五片金葉組成的鳳羽,又搭配着十三顆東珠簪,可以作爲十三口飛劍祭起。
此寶煉的精巧,但尚未烙印大道紋理,應該是專門送人之用,待新主人烙印上自己的道紋,便可以成爲獨家法寶,只有自己才能祭起。
似這等法寶,屬於私密法寶,往往用來防身,或者偷襲他人。
娘婆元君贈陳實此寶,也是動了一番心思。
陳實收下紫金冠,謝過丁思思和娘婆元君,告辭離去,與唐楓走出這片山谷。
“真是個好姑娘。”他感慨道。
唐楓道:“的確很厲害。我有一次誤闖此地,被她追殺,差點把我打死。我逃到浮羅村,她還堵門三日。”
陳實嚇了一跳,心道:“丁思思真的這般厲害?那娘婆元君,豈不是更強?娘婆元君和長春帝君,爲何隱居在道墟這等破敗之地。”
“前方就要到了!”
唐楓頗爲歡喜,加快腳步,陳實跟上他,兩人翻過一個山坳,向崖壁上攀登。
待來到崖頂,便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在一株仙藥樹下打熬筋骨,淬鍊肉身。
此人豹頭環眼,威風凜凜,比唐楓還要強壯,一身腱子肉,頭頂一片虛空,內藏類似道境的世界,忽大忽小,不斷有雷霆從中射出,劈在他的皮肉上,卻被那光滑堅韌的皮膚彈開。
“好雄渾的修爲!好強橫的肉身!”
陳實不禁驚歎,這壯漢的肉身,已經煉到一雷不能加其身的地步,煉得純陽橫練,強橫無匹。
不知是否能媲美大勢至菩薩的金身?
雷霆不僅淬鍊壯漢,同樣也在向他身後的仙藥樹劈去,一道道雷霆落在樹上,卻讓此樹變得鬱鬱蔥蔥,更加旺盛。
“賊子又來了!”
那壯漢瞥見唐楓,便氣不打一處來,顧不得修行,縱身躍起,撲將過來,叫道,“這次斷然容不得你!”
他氣勢猛烈至極,強橫的氣息壓得四周空間像是變成了石頭一般,陳實頓時只覺自己肉身被禁錮,無法動彈,不禁心頭大震:“比我預想得還要厲害!這壯漢莫非是盤踞此地的巨擘?”
他剛想到這裡,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唐楓一拳打出,那壯漢近乎無敵的氣勢被轟穿,被震得氣息散亂。
唐楓再起一拳,將他錘得趴在地上,腦袋栽入山石中,半個下半身露在外面。
這一拳好生剛猛,竟將此山也震得抖動不休!
陳實瞪大眼睛,唐楓適才兩招,有一種大巧不工,返璞歸真的感覺,正是青碑上的道紋中參悟出的絕學!
他早已知道,浮羅村的人修爲極高,但是萬萬沒想到,竟然高到這種程度!
“這個村的人,每十年便吃一次靈丹,就算是那隻鴨子,也從青碑上參悟出了不起的絕學,實力絕對強橫無比!”陳實心中暗道。
他真的打不過那隻被他扇了兩巴掌的鴨子。
那隻鴨子之所以怕他,只是因爲陳實曾經打過無數只鴨子,養成了一種鴨子一見便膽寒的戾氣。
他還可以勉強看出那壯漢的修爲實力,但他完全看不出唐楓的修爲實力到底有多高。
唐楓將那壯漢從山石中拔出,從腰間拔出一把牛耳刀,將藥簍子放下,從簍子裡取出一張白紙把壯漢摁在白紙上。
壯漢叫道:“士可殺不可辱,你還是殺了我罷!”
唐楓一言不發,提起牛耳刀,便給他刮鬍子。
唐楓颳得很是小心仔細,唯恐弄破那壯漢的皮膚。
壯漢被他摁住,奮力掙扎,只是掙不脫,後來便垂頭喪氣,任由他刮鬍子。
唐楓將他的絡腮鬍颳得乾乾淨淨,這才滿意,將壯漢抓起來丟在一邊,小心翼翼的將白紙上鬍鬚收起,笑道:“茯靈仙這味藥材終於到手了。”
陳實來到跟前,驚訝道:“這壯漢就是茯靈仙?”
唐楓搖頭,笑道:“他不是。鬍子纔是。老爺有所不知,這株仙樹無論枝條還是根莖,都有毒,汁液更是劇毒無比。唯有此物化形,變成人身,長出的鬍鬚纔是仙藥茯靈仙。因此,想得到這味仙藥,只有剃他的鬍子。
化形成人的仙樹難得,化形成男人的就更難得了,想尋到一株,極爲艱難。因此,我們村也只能十年煉一爐。”
那壯漢叫道:“待我神功大成,定要你們兩個好看!”
兩人下山,原路返回浮羅村。
回到村後,唐楓便開始煉丹,待三日後,終於煉出一爐靈丹。
陳實大喜過望,上前抓了一把,笑道:“如今,總算可以領悟出那門外道了!”
唐楓連忙道:“老爺,爐中還有四十多枚靈丹!”
陳實揮了揮手,笑道:“其他的,你們留着用。我先走了!”
他匆匆離去。浮羅村的村民們紛紛目送,柏廬喃喃道:“好不容易煉製的靈丹,送給了我們。這位老爺,真有意思……”
“大善人吶。”商度公道。
村民們紛紛點頭,唯獨鴨子表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