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毒斷朝綱 朝會上吵成一團,劉虞劉焉劉表三人輪番上陣據理力爭,舌辯百官。
三人都是宗室裡的佼佼者,口才都頗爲出衆,且他們三個目前在私德方面都沒啥瑕疵,百官實在是找不到可攻擊他們的地方。
總不能說宗室結黨吧? 即便結黨也屬於遠房親戚之間和睦友愛啊……
宗室人少,但有天子支持,雖然天子在朝堂上沒開口,但兩邊的辯論隱隱還是宗室佔了上風。
“……典農校尉之策若開,豈非侵佔民田與民爭利?天下事皆當各行其道,軍旅便該行軍務,怎能以軍旅行田墾之事?!”
這是反對派論點。
“孝武皇帝時,西域便設有輪臺、渠犁等屯田校尉,此事並非沒有先例!且誰說軍旅不能典農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知兵之將哪個不設軍屯?!”
劉表毫不客氣的駁斥。
“役使萬民佃軍田,豈非大起軍役?此乃暴秦之策!我大漢仁孝治國,怎能效仿暴秦?!”
反對派又拿出了一個新論點。
“使庶民佃官田有何不可?難道要全荒着纔算仁政?!若是不給萬民活路,暴民作亂你去平定?要不然現在就請陛下拜你爲巴西太守,你去平定板楯蠻如何?”
劉焉劈頭蓋臉的噴灑這唾沫。
“若以軍屯管束田產,那如今的軍制、稅制、漕運、官制、州郡事務全都要更改,牽一髮而動全身,整個大漢都將動盪不安,怎能隨意變動?再說……將屯田校尉設於光祿勳所轄,伯安公提議此事,難道全無私心?!”
這是反對派大佬袁基親自出馬了,這纔是真說到了點上的。
大規模調整州郡軍農制度,會涉及方方面面,每個部門的辦事流程都得改,執行起來確實是很難的。
挑動天子的畏難情緒,纔是阻止此事的關鍵。
而且,劉虞當然也有點私心。
只是劉虞的私心不在軍權,也不在於錢糧土地。
畢竟劉虞很清楚,這事真要是成了,天子必然會把各州屯田校尉拉出來單獨歸於天子直屬,就像西園軍一樣,不會任其落在光祿勳轄下的。
劉虞想要的,是做點實事。
因爲他和朝堂上大多數官員不同,他在甘陵見到過無數饑民,也親手安置過上萬流民。
以前劉虞邀過清廉之名,但那種虛名從來沒得到過百姓真心擁戴。
但自從和劉備一起在甘陵安置流民,得到了流民真心實意送上的那些野果野味之後,劉虞對錢糧財貨以及各種虛名就都沒啥感覺了。
劉虞想要的,是真正意義上的仁善之名。
他想再次看到庶民眼裡有光,再次得到庶民發自內心贈送的微薄禮物——當年甘陵的野果其實又酸又澀,但那是劉虞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
同樣是邀名,同樣是想要身後美名,但這不一樣。
人都會成長,都會改變,都會去尋求畢生追尋之道。
尤其是三四十歲的男人,若是尋不到自己的道,即便衣食無憂也不得心安。所謂中年危機,危的不是養家餬口的難,而是內心迷茫無志可伸的困惑。
——不是有志難伸,而是無志可伸,因爲沒找到自己的路。
但若是尋到了自己的路,心中便不會再有茫然迷惑之亂,即便貧苦艱難,也總能神定心安。
這便是四十不惑。
劉虞想要的,便是神定心安。
行仁善,其實也是會上癮的。
也正因爲如此,劉虞才一直支持劉備。
“陛下,臣請辭光祿勳之職……臣進此策並無私心,請陛下準臣自領典農校尉,委臣於邊州屯田,以觀其效。各軍政財稅事務,也可參照臣之本效逐步增改,此乃強軍活民之策,絕不可因難而廢!”
劉虞沒有迴應袁基,而是自請調職,自己先做這典農校尉爲樣本,讓朝廷根據自己的樣本來調整具體事務。
連光祿勳都不做了,所謂私心自然不攻自破。
劉虞以身入局,直接使得袁基啞口無言。
反對派一時間確實找不到反駁之處了。
天子大喜,正準備順着劉虞的話開口將此事落定,但此時,變故突生。
有黃門入殿稟告:“陛下……永樂宮來報,太后暈倒了!”
大漢以孝治國,太后突然發病昏迷,皇帝當然得立刻前去。
眼看要達成定論的朝議,就這麼被中斷了。
……
永樂宮。
董太后確實病倒了。
但這病來得蹊蹺。
宮人們說太后午飯後不久,正在後花園散步時突然倒下,毫無徵兆,此前身體也一直康健,並無病痛。
太醫已經在檢查了,診斷後,太醫臉色不安,卻沉吟許久不說結果,只說此病難治。
劉宏大怒,罵其庸醫,將太醫逐出,讓太醫令張奉挑選更多名醫前來診治。
張奉一口氣蒐羅了雒陽十來個名醫入宮,但所有醫者都是一樣的——把脈探舌之後便支支吾吾,說此病不見於醫典,醫者無能爲力,只能看太后能否自愈。
“爲何皆說此病無治?可是另有隱情?”
劉宏覺得蹊蹺,沒有處置這些醫者,而是讓張奉挑了個最有名望的名醫入內單獨問話。
問話的時候,劉宏手裡拿了把劍。
“……此非疾病……”
醫者戰戰兢兢的吐出四個字。
劉宏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意識到了:“中毒?是什麼毒?”
“應該是飯食中混了烏頭與砒霜……”
雒陽這些醫者其實水平很高,早就看出了問題所在,只是誰都不敢說而已。
畢竟,能下毒謀害董太后的人,當然也能輕而易舉的幹掉醫者全家。
“可能救治?”
劉宏臉色已經難看得和鬼一樣了,而且,在憤怒上頭使得臉色潮紅之時,劉宏的臉與脖子竟在下午的陽光下隱隱泛出了五彩之色。
不僅醫者看到了,張奉也看到了,那泛着五彩的皮膚明顯不正常。
但張奉沒說話。
醫者驚恐不安的瞟了張奉一眼,也沒有出聲。
“不能嗎?!”
劉宏並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情況,見醫者不說話,持劍上前目露兇光。
張奉趕緊上前攔住了劉宏:“陛下,陛下無需如此……定是能救的。”
說罷轉身踹了醫者一腳:“趕緊治病,若是不能治好太后,你必死於今日!”
醫者諾諾,心知張奉是在救自己,趕緊忙活。
這裡是永樂宮臥室,梳妝檯上有銅鏡。
張奉阻住劉宏後,退了幾步,悄然站到了梳妝檯前,用身體擋住了銅鏡。
這醫者手藝還行,在一番催吐洗胃扎針用藥之後,董太后脈搏總算齊整了不少,劉宏長出一口氣。
入夜,天子見太后有了好轉,收起了殺心,讓張奉帶醫者去宮外休息,明日再診。
張奉行到無人處,轉身問醫者:“陛下身患何症?爲何身上有金石之色?”
醫者低聲答道:“此乃丹毒,常服硃砂鉛汞等丹丸便有此像,此毒乃長久積存,今已泛於體表,恐……”
說到此卻又不敢說了。
張奉心裡明白,便換了個問法:“陛下還有多少時日?”
“或許一年,或許數月……若病倒於榻,便再無可救……”
醫者對這種情況明顯是很熟悉的,這年頭很多高官顯貴篤信方士,常服金丹,又流行五石散烏頭麻之類的迷幻藥,因丹毒而死的人不在少數。
天子常服的丹藥就是陰陽丹。
陰陽丹的助陽催情效果確實很好,何皇后的長秋宮常備此物助興,天子也因此對何皇后始終有寵。
而且何皇后與董太后向來不睦……董太后強硬,何皇后驕矜,關係一直非常緊張。
想到此,張奉臉色發白,趕緊去尋了張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