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拿着箭發呆，眼睛再次看向天上飄着的幾個雲朵。
他不懂得‘科技’這個詞彙，卻知道大唐的工匠厲害。
大唐有好的茶葉，有好的鐵器，有精美的絲綢。
還有盔甲與陌刀，以及那麼多的良田。
現在出現了更厲害的武器，自己的吐蕃以後怎麼辦？
戰爭眼看要到了，大唐出動兩個節度使的兵，加上一萬多的羽林飛騎。
“扎西庫熱統帥只是帶了不足三百人跑回來，沒有足夠的兵了，打不過大唐的軍隊。”
千戶把心裡話說出來，說完嚇一跳，趕緊看周圍。
他的兵擡頭看雲朵，似乎什麼都沒聽見。
“去關霖家看看。”千戶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找個大唐人聊聊。
現在部落只有一戶人家，以前有很多，掠奪來的，在交換的時候給換回去了。
關霖一家人在製作犛牛腿，牛腿上的筋頭多，他們給剃下來，煮熟後用一些草藥粉末拌上。
其他的肉煎着吃，他們有個煎鍋，是以前被掠來的大唐的人偷摸做的，在他們的藥鋪裡做。
對方是鐵匠，一個人，被抓的時候，兒女不在身邊，妻子去兒子那裡照看孫子去了。
他是給別人送農具，然後被圍上，他說他會種地，被抓過來種地。
他確實會種地，生病了，被關霖醫好。
他看到關霖家中沒有好的鐵製東西，幫忙打了幾口鍋，偷摸的，拿小錘子一點點砸出來的。
關霖家需要弄藥材，會有動靜，他打鐵的聲音被理解，就這麼關霖家有了煎鍋。
受高原氣壓影響，更多的是烤、生吃。
千戶到來時，一家六口人正在吃飯，看到千戶，他們絲毫不緊張。
都鍛煉出來了，最開始的時候一有人來他們便害怕，總擔心地道的事情被發現。
“順着香味我就來了。”千戶笑着對起身相迎的關霖一家人說。
剛纔給他送箭的人手上拎了只兔子和一隻野雞，用箭射死的。
二人稍微繞了下路，準備去抓野雞，結果遇到兔子。
兩個人就用那個羽林飛騎的箭，一人一支，一下射中。
“撫千，一起吃。”關霖顯得恭敬，他還指望對方放鬆警惕呢。
老太太和關霖的妻子帶孩子去收拾兔子和雞，一條犛牛腿，不夠更多的人吃。
千戶不客氣，老人、女人就應該去幹活。
他帶着身邊的人坐下，熟練地拿起筷子。
吃兩口肉，他問關霖：“大唐的兵要打來了，你怎麼想的？”
“我家跟着撫千一起跑，我回大唐，就是個小郎中，日子過得比不上這裡，這裡我一家人吃得好、穿得好。”
關霖趕緊表態，說出不想回去的原因。
“跑？你認爲我們打不過大唐的軍隊？”千戶瞪眼。
關霖點頭：“打不過。”
他又壓低聲音：“那個誰，多少萬人啊，是前面的主力部隊，被大唐打得剩不到三百人跑回來，自己還生病。
兵器丟了、馬也沒了，大唐士氣正盛。
我們的人聽到羽林飛騎的厲害，我看有好幾個人都擔憂。
除非告訴贊普，讓金城公主寫信，不然……”
“不然什麼？”千戶不願意承認自己一方的士氣低落，卻也不反駁。
“不然我若是大唐的將領，我專門讓騎兵殺牛羊，一邊正面佈陣，一邊襲擾。
二十來萬人的雙方大軍，總不可能一天就打出來結果，大唐還有熱氣球代替斥候。”
關霖把自己代入大唐的將領，殺牛羊。
他其實就是這樣考慮的，等着大唐的兵打過來，他躲好，出來後把計策獻給大唐將領。
千戶詫異地盯着關霖看，頭一次啊，這個郎中竟然也懂得戰爭了。
沒錯，自己就怕被襲擾，牛羊一旦被殺死，大唐軍隊撤回去，到了冬天，自己的部族怎麼活？
天要到了最熱的時候，適合給犛牛和綿羊剪毛，剪下來的毛製作帳篷和衣服，爲冬天作準備。
同時這個季節草最好，牛羊會下崽兒，多攢奶酪。
再有一個多月，青稞收穫，現在不適合打仗，不知道自己的吐蕃爲什麼選擇這個時候去打大石城。
千戶心有抱怨，出兵的時間不對。
確實，歷史上，陰曆六月的時候吐蕃出兵。
因爲現在天暖，去年又有閏月，陰曆六月份，就收青稞。
有軍糧了，出去打。
七月郭知運才引兵來戰，當時軍糧不缺，只是主力部隊被打敗。
如今受形勢所迫，提前出兵，後方糧草供應補上，大唐軍隊緊跟着打過來。
破壞的是農牧業，吐蕃這裡人的生存根本。
他閉上眼睛想了想後：“依你看，大唐要打出一個結果？”
“黃河，黃河流域，大唐想佔黃河流域，姊妹湖。”關霖居然真的分析到了大唐的目的。
“好，到時候你一家人跟着我一起跑。”千戶高看關霖一眼，這個不僅僅是郎中，還懂得戰略。
“把我家的藥帶上，萬一有人受了傷，我還能救治。”關霖再次提醒對方自己的郎中身份。
“對，帶上，還有什麼需要帶的，全準備一下。”千戶點頭。
關霖和其父親明白了，吐蕃人不想打了，很好。
等大唐的軍隊過來，把這個重要的情報告訴給大唐的將領。
他們纔不想在吐蕃生活呢，他們要回去，在這裡吃的是什麼？說的是什麼？
回去一家人還能爲別人治病，去要更多的醫書，還有更多的藥材。
千戶去意已決，他不是不想打，但凡有一絲能贏的機會，他都會選擇留下來。
統帥的主力被打到現在的人數，叫自己和其他部族怎麼打？
他開始大口吃肉，吃飽了一抹嘴，拍拍關霖的肩膀，帶人離去。
關霖的妻子、母親和孩子帶着收拾好的肉回來。
“關郎，怎麼樣？”他妻子輕聲問。
“怕了，吐蕃怕了，大唐的武器太強。”關霖嘴角有了笑意。
他爹把煎好的肉先給孩子：“想見見李東主，多學幾本醫書，把我和你娘研究出來的方子給他看看，管不管用。”
“爹，那不是咱們傳家的本事麼？”關霖問，他掌握了幾個秘方。
“傳國、傳天下，聽說李東主寫出來上百本醫書，咱們拿到的幾個抄本就獲益匪淺，李東主，大醫者。”
關霖的父親感慨，他不想留秘方了。
只要大唐的兵真的打過來，他願意貢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