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縉不是傻子。
之前的他不過是被自己忽然冒出來的想法給搞得一葉障目了而已。
等他轉過彎來後，就立馬發現胡大老爺這兒的差使是真的香了。
不說其他的，單說如今的現實情況，反正他倆也是一介白身，壓根沒個正經差事不是？
那還不如先去胡大老爺那兒謀份差事養家餬口呢。
再次細細商討了一番的方孝儒和解縉二人，就此定好了。
過完年後，立馬找胡大老爺報導去。
弄明白自己處境的解縉，這會讓比誰都擔心。
倒不是其他的，他擔心胡大老爺那兒提前把人招滿了，或者乾脆好職位都被其他人搶了。
那豈不是白瞎他這麼早得到消息還被胡大老爺親自邀請了？
不提滿懷期待卻又惴惴不安的倆人，應天城內隨着時間的推移，一邊是年味兒越來越濃、越來越熱鬧，另一邊則是官場之中波濤洶涌、沸反盈天。
這不，一大早的朝會上，這幾天被錦衣衛大舉出動給驚得徹底坐不住了的一衆官員們，終於站出來了。
“陛下，錦衣衛肆意枉法大肆抓捕朝堂忠良，已然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還望陛下下旨徹查！”
“陛下，錦衣衛栽贓陷害、屈打成招，這是在摧毀我大明的根基啊，還請陛下速速阻止啊！”
“陛下……”
看着一個個站出來的官員，無論是坐在上首龍椅上的朱元璋，還是站在所有人隊列最前邊的朱標，都一臉的沉默。
朱元璋如往常一般，拇指扣在腰間的玉帶上，一雙虎目半眯半睜的打量着一個個激動的朝臣。
等到該說的都說了，該站出來的也都站出來了，朱元璋才冷冷的說到。
“嗯，說完了！”
“那就輪到咱說了！”
朱元璋直接站了起來，乾脆的走下了御陛，來到了衆人面前，幾乎貼着臉站在了衆人對面。
“朝堂根基、大明忠良？”
“咱是真沒想到啊，一幫子被毛驤他們人證物證俱全的情況下抓起來的亂臣賊子，在你們嘴裡，反倒成爲了咱大明不可或缺之人了。”
“怎麼？”
“咱這大明朝，離了他們那些人，不轉了？”
無人敢答話！
不少人更是直接低下頭去，不敢直視朱元璋那逼人的眼神。
“栽贓陷害、屈打成招？”
“你們就是這麼看待那些被定罪之人的？”
“難不成，收買錦衣衛、官員，還有拉着當地駐軍一起造反，這些，都是錦衣衛幫着做的？”
所有人不說話了。
甚至還有幾個已經開始發抖了。
因爲，他們忽然意識到，好像朱元璋對此事的決心，比他們想象當中的還要強。
這已經不是能不能把人撈出來的問題了。
再這樣下去，似乎他們這些人自己都快保不住了啊。
可朱元璋卻沒有敲打他們，而是再次環視一眼之後，緩緩的走回了御陛之上。
安坐龍椅之上，一隻手再次扣在了玉帶上的朱元璋，衝着底下人眉頭微微一挑。
“咱知道，你們不少人，這是怕了！”
“咱也沒什麼好安慰你們的。”
“大明法條就在那裡，一條條、一款款寫得明明白白！”
“往日裡，那些如今身在錦衣衛詔獄的雜碎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犯法了，只不過咱多有顧忌，所以放了他們一手而已！”
“當然了，不僅僅是他們，還有不少人，嗯，就是站在朝堂之中的你們，其中也有不少知法犯法的。”
“其實咱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你們的膽子？”
“咱左手錦衣衛右手檢校監察天下，還有御史臺輔助，這天下的動靜不說全在咱眼裡，至少有什麼事兒，咱多少是知道的。”
“那你們憑什麼認爲，你們鬧出誰讓來了，咱會不知道？”
“對，沒錯，之前咱是放過了不少人，可咱若是要下重手的時候，那也不過是明正典刑而已！”
“合理合法、光明正大！”
這八個字一出，朝堂上不少人牙齒都快咬碎了。
‘可不特麼合理合法嘛，那法都是你老朱家定下的，你說人犯法了，難道還能有錯？’
‘哼，辛辛苦苦當個官兒，若是既不能澤陂家族亦不能錦衣玉食，那這官兒當了有什麼用？’
‘朱元璋你說得好聽，你看看你朱家過的什麼日子，再看看我等過的什麼日子，我等憑什麼就得給你苦哈哈的幹活？’
朱元璋心裡明白。
眼前這些人實際上從一開始就不是他滿意的官員人選。
其中年紀大的那一批中，不少人當初暴元還未滅時，就已經有官身在了。
論及其背後的家族，那更是在元朝的支持下雄霸一方，把鄉里都禍害得不行。
對於這些人來說，他朱元璋壓根不是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開國皇帝，反倒是個損害了他們家族世代利益的惡鬼。
因此，這仇怨、衝突早早的就已經埋下了。
但朱元璋不在乎！
他往後微微一靠，整個人看似懶懶洋洋的，可實則如同一隻餓虎一般看着下邊衆人。
“想必你們都知道，年後咱就要禪位給太子了。”
“畢竟，這天下咱管了這麼久了，也是時候換個人來嚐嚐味道了。”
“但是，咱這個當爹的，總得把家裡打掃乾淨了，才能把家業傳給孩子吧？”
“所以啊，咱挑明瞭跟你們說，要麼你們規規矩矩的按咱的大明律法辦事，要麼，咱把你們辦了另換一批人來！”
“畢竟，這天下讀書識字的多了去了，誰不想當官兒呢？”
衆人這下是徹底無語了。
朱元璋以前在朝堂上說話雖然時不時的被他們在背後蛐蛐粗鄙不堪、文墨不同之類的話。
但以前的他，卻從未把事情說得如此直白過。
壓根不在意君臣之間、朝堂之間的那些避諱，把所有光鮮亮麗的外衣都給剝開了。
如此赤裸裸的晾曬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這麼大白天下。
這讓不少人感覺不適應。
有些心思，放在心底裡、藏在言語中是一回事，可說出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