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太監們的福音
嘉靖四十年，冬。
呂芳終於確定了，雖然自己重生了，可是重來一次，一切似乎都發生了變化。
這一次，主子並沒有得到仙緣，也沒有前往修仙世界。
因爲按照正常的時間發展，現在主子應該已經得到了仙緣，從修仙世界返回了大明。接下來，輪到他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到底要不要把仙法交出去。
若是將仙法交出去，就表明他要讓主子在這一世再次踏上修仙之路。那麼同時也意味着他需要將自己手中的靈物資源讓出去。
畢竟，這些資源有限，只能爲一個人提供修煉所需，且如今剩餘的資源，最多培養一個築基期修士。
根本不足以支撐兩個人修煉。
不過這些對於呂芳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此刻他最在意的還是自己將何去何從。
他大可以化作神秘“仙人”，將仙法，資源，全部交給主子，然後自己假死脫身，以他金丹期的修爲，主子也發現不了他。
如此一來，他將徹底切斷這場主僕緣分，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呂芳站在雪地裡，想了很久，很久。
一邊是自己兒孫滿堂，從此不再是無根之人，一邊是曾經給了自己一切的主子，很快呂芳又想到了前世自己渡劫失敗。
一時間，呂芳心頭很是矛盾，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自我迷失的狀態當中。
全程觀看着的嘉靖自然知道，呂芳此刻已經身處心魔劫不可自拔了。心魔就是將他心底最深的慾望、黑暗無限放大。
因爲在他心裡知道，主子嘉靖就是個涼薄之人，所以他潛意識裡就告訴自己，渡劫失敗，就是他的存在威脅到了皇族，所以主子要當着所有人的面，給他個體面的死法。
這是他心底最大的恐慌！
一切從頭來過，只有他有仙緣，主子的仙路斷絕，這是他心底最大的陰暗面。
如今，他想給主子仙法，資源，這是身爲奴婢，想要跟主子平等的渴望，他想要成爲那個跟主子一樣，或是高於主子的人。
這是他心底最大的慾望，翻身做主！
可是他心裡又惦念着，上一世主子對他的好，身爲一個忠僕，他知道自己上一世包括這一世所擁有的一切全都是來源於主子。
他又想要向主子報恩！
可他心裡又想着生兒育女，給自己留個後，讓自己也成一個有根之人。
心魔劫給呂芳編制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幻境，讓他在其中沉淪，不可自拔。
當然此刻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一旦他被慾望所吞噬，隨心所欲的去做事，那麼他渡劫將註定失敗。
“嗡！”就在呂芳陷入迷惘，整個人即將被慾望，以及心底的陰暗所吞噬的時候，識海中的青銅小鼎突然蕩起一層漣漪。
一道道金色的漣漪蕩起，只見青銅小鼎之中，竟是有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金色光點。
金色光點蕩起的漣漪，將呂芳即將處於崩潰的元神所包裹，而呂芳即將撕裂崩潰的元神，也在這一刻突然安定了下來。
“悟道菩提子。”全程目睹這一切的嘉靖自然認出了這關鍵之物是什麼。
他倒是忘了，爲了確保羣臣可以順利渡劫，他給每人都賜下了一枚悟道菩提子。
呂芳渡劫的時候已將此物含在了嘴裡，爲的就是以防萬一。
有悟道菩提子在，以呂芳合體期的元神強度，再加上這不過是化神期的心魔劫，順利渡劫，已然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不過如此一來，嘉靖也失去了探知呂芳內心真實想法，和最終選擇的機會。
雖然等到渡合體期天劫的時候，他依舊可以如法炮製，再給呂芳安排一重心魔劫，可意義已經不大了。
心魔劫這東西，說厲害也厲害，說不厲害也就那樣，它重在突破心中魔障。
也就是說，這一關呂芳要是過了，以後同樣的關卡對他來說將毫無作用。
而對於太監來說，子嗣這種心魔過了，那在心境上，可真就是無敵的了。
果然，不出嘉靖所料，悟道菩提子讓呂芳元神穩住，靈臺也在此刻瞬間清明。
合體期修士龐大強橫的元神，幾乎是一眼就看穿了此刻所經歷的一切乃是虛幻。
而呂芳也是瞬間掙脫束縛，不過即便掙脫，當想到自己剛纔在心頭的兩難抉擇，他的心頭依舊狠狠一顫。
在我與主子之間選擇，我竟然遲疑了！
“好個心魔劫！”心中想着，呂芳心中一寒，面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
當然他之所以會面色難看，主要是因爲心魔劫，是來源於他自己的內心。
此刻的呂芳心中頗有一種惱羞成怒之意。
當然他心裡清楚，想要有一個子嗣，讓自己日後也有家族後人這並不算什麼，他也承認，自己對子又敬又畏。
可是害怕主子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怎麼到了這心魔劫這裡，就給自己弄成了想要背叛主子呢？
他可是從來都沒想過要背叛主子的！
“可惡的心魔劫！”雖然明知道這就是心魔劫的目的，可呂芳心頭依舊止不住的怒意升騰。
“我所擁有的一切，本就是主子給的，別說這一切本命就是你這小小心魔劫所捏造，就算主子有一天要收回，我也毫無怨言！”
“倘若真的有來生，重回過去，主子仙路斷絕，我卻攜仙法重生，那我呂芳，也自當投桃報李，將仙法，資源贈還與主子。”
“退一萬步講，倘若未來有一天我真的想要有自己的子嗣，我何不光明正大的向主子討要一個恩典？我何須隱藏！”
說完，呂芳身上氣勢陡然爆發，化神期龐大的元神之力爆發。
“轟！”幾乎是他爆發的瞬間，心魔劫所形成的，對他意識的束縛球籠瞬間破滅。
“轟隆隆！”
在幻境破滅的一瞬間，呂芳頭頂那“丙乙雙生雷劫”所散發出的紅綠雷雲也轟然散開。
繼而只見雷雲劇烈翻滾，下一刻，只聽的“呲啦”一聲，綠色帶着腥紅閃電的雷霆落下，極速沒入呂芳身體之中。
這最後一道雷霆，自然是修士渡劫之後，天道給予的獎勵了，呂芳的靈氣屬性是火木雙屬性，這雷霆讓他的靈力更爲純粹。
雖然這獎勵對呂芳如今的修爲來說，卻是什麼太大的作用了。
畢竟他如今的修爲，那可是高出化神期兩個大境界的合體期，靈力本身就純粹無比。
“轟隆隆。”天穹之上，烏黑的雷雲翻滾，不時發出沉悶的響聲。
元嬰突破化神期的九重天劫渡完了。不過吃，天穹之上的雷雲卻是沒有散去，而是越聚越多，天地間凝聚的氣息也越發壓抑恐怖。
呂芳深吸一口氣，體內合體期的修爲被他深深壓低了一個境界，壓到了煉虛期。
“心魔劫，竟逼的呂公公將合體期的修爲給爆發了出來！”月球之外的虛空處，飛梭中嚴嵩等一衆高層頓時唏噓不已。
同時對心魔劫也愈發的忌憚了起來。
能把合體中期修爲的呂芳逼的動用全部的修爲才能平安渡過，可見是何等厲害。
一時間，嚴嵩等人的心頭也不由的暗暗緊張起來。化神期的心魔劫，把合體期的修爲逼出來，可他們的修爲也只是化神期。
那要是對上了，可有把握通過？
只希望皇上可以到關鍵時候，照拂我等一二了！這是此刻所有人心中的真實想法。
在他們看來，既然皇上可以安排天劫到來的時間，那必然也有其他手段庇護他們。
“轟轟轟！”
很快，劫雲再次匯聚。
這一次，是煉虛期突破合體期的天劫，爲十二重，總計一千九百四十四道雷霆。
這其中夾雜的天劫種類也各不相同，其中針對七情六慾的心魔劫更是層出不窮。
然而對於呂芳來說，卻是毫無作用。
身爲太監，他最大的執念便是後人子嗣。此前的新摩詰早已經讓他的心境得以突破，對後人子嗣更是不再執着。
就正如呂芳在渡心魔劫時所說的那般，自己若真想擁有子嗣後人也什麼難的！
他隨時可以向主子討一個恩典就成了。
以他和主子的主僕情誼，再加上這些年忠心耿耿的伺候，這份恩典有很大可能會討來，他又何須那般謹慎小心？
與其說之前的心魔劫是將呂芳內心深處壓抑的想法暴露，倒不如說是讓他堅定選擇。
而這其實才是修士渡心魔劫真正的意義，讓要被不定的道心在考驗過後得以堅定。
“轟隆！”
“呲啦，噼啪！”
“轟轟轟……”
恐怖的雷霆閃爍，宛若狂風暴雨一般不斷的傾瀉而下，從月球之外去看，就可以發現無比壯觀的一幕，整個星球都被雷霆覆蓋。
而呂芳，卻是應付的遊刃有餘。
合體期的修爲，毫無保留的爆發，周身的防禦法陣，護體靈器，本命物齊出。
如此壯觀的渡劫場面，震撼了在場所有人。
終於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隨着最後一道雷霆落下，呂芳周身的防禦法陣也終於破碎。
“轟隆！”硬抗一道水甕粗的雷霆之後，呂芳周身的法衣也開始破損。
不過好在，從煉虛期突破合體期所要渡過的十二重雷劫已經全部結束。也是從這一刻起，呂芳纔算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合體期修士。
“恭喜呂公公，渡劫順利！”眼看着呂芳渡劫完畢，嚴嵩等人也從飛梭中飛出，來到月球之上，對呂芳拱手道賀。
“多謝諸位。”呂芳對衆人拱手笑了笑，不過心中掛懷着之前心魔劫的一切，與衆人簡單的寒暄一番，而後對下一個渡劫的陸炳，報以鼓勵的眼神後，呂芳便轉身離開。
“陸指揮使，接下來到你了，切記小心爲上！”這時，嚴嵩等人紛紛對陸炳說道。
“多謝諸位掛懷，陸某會小心的！”陸炳深吸一口氣，對衆人拱了拱手後，轉身飛向之前呂芳渡劫之地站定。
“皇上，臣陸炳，準備好了！”陸炳對着天穹之上久久不散的烏雲大聲道。
“轟隆隆！”
幾乎是在陸炳話音落下的瞬間，天穹之上的烏雲開始劇烈翻滾。
伴隨着的還有陣陣雷霆之聲。
天地間一股壓抑的氣息開始瀰漫起。
嚴嵩等人見此，都是知道雷劫已經開始降臨，很快此地便會被鎖定，若是他們在此的話，那麼雷劫的威力將會提升數倍不止。
想及此處，嚴嵩等人也不再逗留，縱身而起，飛離了月球。不一會的功夫，之前嚴嵩等人所在之地便被雷霆所覆蓋。
“嗖！”一道虹光飛入大明，來到西苑玉熙宮門之外。
“乾爹？”正在宮門口值守的陳矩看到呂芳，先是一愣，而後立刻迎上前，道：“主子正在爲諸位閣老們安排天劫……”
“呂芳嗎，進來吧……”然而陳矩的話還沒說完，緊跟着門內就響起了嘉靖沉穩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陳矩一愣，看向嘉靖。
“去吧。”呂芳對着陳矩點了點頭，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後，擡腳踏入了玉熙宮。
玉熙宮偏殿。
嘉靖站在書桌後手中大筆勾勾畫畫，筆走龍蛇，銀鉤鐵畫的一幅字躍然紙上。
一旁的大殿之上，太陽系諸星懸浮。
看到這一幕，呂芳並未驚訝，主子神通莫測，掌控諸星也沒什麼奇怪。
“噗通！”來到嘉靖不遠處，呂芳沒有遲疑，直接跪了下去。
然而嘉靖卻是毫不在意。
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分毫的停頓，好似早就預料到呂芳會有此舉動一般。
“主子，奴婢……有罪！”呂芳說着，腦袋重重的杵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颯颯颯。”嘉靖依舊沒有多言，手中大筆揮舞，在紙上發出颯颯聲。
“之前，奴婢渡心魔劫……”主僕默契，呂芳自然知道，主子這是讓他說話的意思，也不多想，當即便把心魔劫的一切說出。
當然，呂芳也將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和盤托出。
“起來吧，朕知曉了。”等呂芳說完，嘉靖手中的最後一筆，也徹底落下。
“主子……”呂芳擡頭，而後立刻起身，快步走到近前，順勢拿起一旁的金盆。
“你從王府時就跟在朕的身邊了，”嘉靖說着，手伸入金盆之中用靈泉洗手，“區區子嗣後人，朕自是不吝賞賜的。”
聽到這裡，呂芳心中暗暗呼了一口氣，同時心中愈發的感激起來。
他就知道，若是自己向主子討要這一份恩典，主子肯定會給，這毋庸置疑！
“心魔劫之事不用在意，”嘉靖接過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道：“說起來你倒是提醒朕了，對於太監來說，即便修仙長生，卻也少了很多樂趣，這何嘗不是仙朝制度之缺。”
“便如此吧，”說着，嘉靖語氣一頓，道：“以後太監也可以憑政績，換取出宮的權力，凡是出宮的太監，皆可領一份‘生肢散’，允許他們過回正常人的生活。”
“至於你，”說着，嘉靖在呂芳驚愕的表情下，笑着擡了擡手指道：“朕額外給一份恩典，你可以以精血鑄血脈！”
“去凡間找一女子，讓其以你精血爲引，輔以特殊法陣，爲你生兒育女。”
“如此一來，你既能陪在朕身邊，又能有自己的子嗣後人。你以爲如何？”
“就怕你這老貨不願意，”說着，嘉靖嚴肅的面容上，難得的露出調侃的笑容，道：
“畢竟女人的滋味，你沒體會過，卻是不會知道箇中滋味，是何等的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