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朱明忠想多了。
和大多數初出茅廬的寫手一樣，朱明忠同樣是把自己的小說往《小說期刊》，這是一家有一百多年曆史的雜誌，也是最知名的小說雜誌。興乾後，小說從最初的書樓印發發展成了報紙連載，然後又到期刊連載。發行的渠道多了，同樣競爭也越發激烈。
五天前，朱明忠就把二十萬字的稿子裝在信封裝進去，寄給了的《小說期刊》編輯部。
下面就是等了，也正是這種等待，讓朱明忠顯得有些焦慮，爲了把小說盡快寄過去，他選擇了特快專遞，按照郵局的說法，第二天就能到南京，畢竟是空運的郵件。第二天就可以送達雜誌社。
《小說期刊》的雜誌社在南京，一直以來，南京都是出版業最繁榮的地區，即便是中都也無法與其相比，作爲全國最知名的小說期刊，每天都能收到從全國各地送來的投稿，審閱這些稿件並回復，就是編輯們的工作。
因爲稿件衆多，朱明忠的稿子一直壓着。
編輯部的趙國維，從金陵書院畢業後，就一直在雜誌社當編輯，十幾年來一直都是如此，和往常一樣，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他先給自己泡了杯濃茶，然後纔開始工作。
審閱工作其實很簡單，只要看兩眼就知道是不是雜誌社需要的稿件了，完全不夠格的只要蓋章退回既可。故事和文筆不錯的，批註兩句建議再退回，然後看作者的修改情況而定。
“又是個富家公子哥……”
審閱了幾份稿件後，看到那個藍色信封，那是特快專遞的信封，普通人可不會用它寄稿件，於是乎，自然而然的他選擇了忽視那封信，在他看來，那些富家公子哥，除了風花雪月外，大抵上也寫不出什麼東西來。他們投稿無非就是爲了在女子面前顯弄文采。那些富家子弟或許其中也有幾位有文采的。但是大多數人，寫出來的東西頂多也就是語句通順罷了，看他們的東西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稿件總會來新的，就這樣懷揣着內心的輕視，那份稿件被壓了三天，直到第三天下午，籃子裡的稿件讀完了，他纔拿出來。
“這字……可真不錯。”
一看信封，趙國維就被信封上的字給吸引了。
怕是得有幾十年的功底吧！
原本心懷輕視的趙國維，因爲信封上的字，反倒認真對待了，有時候對於一些稿件，看字就知道了，有沒有審閱的必要了。
打開信封，取出厚厚的稿件，趙國維就看了起來，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感覺有點意思，但也僅此而已。
可是慢慢的，隨着故事的進展，越發的精彩起來，讓他立即沉浸於其中。到最後，不知不覺間，居然直讀到半夜也未曾發現。
“實在是氣人至極，這玉羅剎怎麼就這麼瞎了眼睛，居然愛上了卓一航……”
讀完之後，整個人完全沉浸於小說之中的他氣惱的大罵之餘，更是對接下來的故事好奇起來。
“哎呀，哎呀，着相了……這小說寫的確實不錯，險些錯過了，真是不該以貌取人……”
恰在這時，他聽到身後有人喊道。
“維祉，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
一回頭，趙國維就看到副主編李平樸不知什麼時候到了他身後，他揹着包看樣子像是要下班，再一看周圍，他才注意到夜已經深了。
“哎，副主編，這正好，我這有一份稿子，你一定得看看，寫的可真不錯！”
拿起稿件，徑自攔住要下班副主編，趙國維說道。
“你說好，那肯定是不錯了。”
原本正要下班的李平樸戴上眼鏡認真品讀起來，他看的速度很快，很快把稿子看完，相比趙國維看完後的惱怒，他反倒顯得非常高興。
“這是哪位大家的作品？不說故事精彩至極，就是這文風可是舒服的很。”
心裡暗歎之餘，趙國維又一次看了稿子，文字平淡中飄溢出來的獨特韻味，着實讓他心折不已。小說精彩不說，而且非常流暢，完全沒有任何需要修改的地方，恐怕也是爬格子的老手。
“朱銘和，中都寄過來的。”
中都、朱銘和，這個名字沒聽說過啊？
思索片刻，李平樸說到。
“《西域奇俠傳》差不多連載完了，社裡正愁着沒書續，我看用這部《白髮魔女傳》正好接上。”
那可是期刊最好的位置，趙國維一愣，詫異道。
“要不要和錢主編商量一下？”
“這事我作主了，明天我和他說。”
“那稿酬方面怎麼定？”
稍作考慮後，李平樸問道。
“故事精彩，文風上乘，你看什麼價格合適？”
“正常的新人價肯定不行的，雖說是新人沒名氣，可這部小說之後，名氣必定會有的。”
趙國維看着副主編說道。
“現在咱們省下幾個錢，將來有了名氣，肯定會被別人挖走也是要給別人作嫁衣的。”
思索片刻，李平樸笑道。
“這樣，我後天去中都和小說林的徐總編見個面，到時候，你也一起過去，我們當面跟他談吧。”
趙國維的電話，朱明忠並沒有接到，儘管在他租的地下室內有電話，不過那是公共電話，他是在咖啡館抄了一天的書，回到地下室時，才聽管理員說，有電話找他。
按留下的號碼回了過去，片刻的嘀聲後，朱明忠聽到電話那頭有話聲傳來，儘管電話很原始，但卻讓他感覺極爲親切。這是久違的“高科技”。
“你好，我是朱明……和，請問你是？”
“是《白髮魔女傳》的朱先生嗎？我是小說期刊的編輯趙國維，我和副主編正好在中都開會，如果您方便的話想請你過來坐一下。”
儘管見過太多的風浪，可是在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話語時，朱明忠的內心深處難免有點小雀躍。
按照約定來到“東方飯店”一樓的羅馬餐廳，任何時代，人們總是會對異域風情充滿興趣，無論是大院子弟口中的老莫，還是後來小資們口中西餐、料理，其實都無關其它，僅僅只是換換口味而已。早在興乾年間，來自西域的、羅馬的各種美食，就已經在中都流行起來。而“東方飯店”的羅馬餐廳，也是中都最早的幾家“異域餐廳”。
即使是過了百年，這裡似乎也沒有太多的變化，除了水晶吊燈變成用電外，其它的一如過往。
在侍者的引領來，來到一張餐桌前，餐桌前的兩個中年人，看到朱明忠時，無不是一愣。
“你好，請問是《小說期刊》的李主編和趙編輯嗎？我是朱銘和”。
直到朱明忠自我介紹時，他們才驚訝的站起身來。朱明忠的年青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原本按他們的想象，能寫出那一手好字的人，至少也得有四十歲。
在驚訝之餘，李平樸熱情地跟朱明忠握手道。
“朱先生真是年輕啊。”
朱明忠實際年齡已經80多歲了，但是在穿越後，卻不知爲何重新恢復青春，好像重回了少年時代，看起來，頂多也就是20歲的模樣，那怕就是說他只有18歲，也不會有人懷疑。
“鄙人李平樸，字樸業，這位是我們雜誌社的編輯，趙國維，你的小說就是他審閱的，多虧他慧眼識英材。”
“李主編你好。”
簡單的客氣幾句之後，朱明忠從包裡拿出帶來的稿子說。
“這是小說後續的內容，還請兩位過目。”
之前趙國維在電話中詢問過他，是否有新稿子，所以他又帶來了二十萬字。
李平樸見他直入主題，便笑道。
“那就恕我怠慢了，李先生請坐，我看完稿子再說。”
李平樸看着稿子，趙國維同樣也是急不可耐的看着，一時間，這餐桌邊的三人，有兩人看着稿，只有朱明忠自己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他來過這裡，上一次來這裡，似乎是……和靈兒，慢慢的品着茶，偶爾陷入回憶中的他，神情中難免帶着一絲落寂。
相比於他，李平樸、趙國維兩個人都完全沉浸於情節之中，他們偶然會皺眉，偶爾會露出微笑，情緒完全給小說左右了，終於，當翻過最後一頁後，興致正濃的趙國維連忙問道。
“還有嗎？”
“還有一些稿子。”
朱明忠笑了笑，其實早就寫完了，現在他正在寫另一部小說。
將稿子合上，李平樸笑道。
“先生大才，《白髮魔女傳》比起當下的武俠，確實寫出了諸多新意，尤其是那玉羅剎，簡直顛覆了古往今來所有小說中女子的形象，至情率性、喜怒無常，實則卻是自由自在之奇女子，先生能把寫出這樣的奇女子，實在是讓我等汗顏。”
“李主編謬讚了。”
朱明忠謙虛道，他最關心的還是稿費。
又聊了一會玉羅剎，聊了會卓一凡，李平樸才切入正題說道。
“聊了這麼多，也就不耽誤朱先生的時間了，這次約你過來，一是想認識一下朱先生這樣的青年才俊，這二呢當然是要談稿費的事情。”
笑而不語的看着面前兩人，朱明忠端起茶杯，繼續喝起了茶，偶爾的他還會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女侍，那些女侍看相貌有點像是波斯或者閃米特人，身形窈窕充滿異域風情。
見朱明忠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女侍，李平樸便笑着說道。
“這樣，我先和朱先生講講目前諸多名家作者稿費的情況，現在大明的名家稿費大多是千字20元到50元不等，只有少數幾人能超過50元，至於像先生這樣的新人大部分都是千字五元左右。”
其實在此之前，朱明忠已經在雜誌上查過稿費的情況，自然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所謂的少數幾人能超過五十元，其實還是稅前，稅後收入大都是五十元以內。
相比之下，在中都普通人一月工資也就只有一百元左右，像韓冰凌那樣的女侍，一個月不過區區六七十元。其實，這麼多年，大明的人均收入增加的到沒有想象的那麼迅速，不過唯一慶幸的是，物價也不算貴，就像朱明忠在茶座裡泡上一天，也就是隻花幾角，即便是到飯店裡要一碗牛肉飯，也不過一角錢。
至於城中非繁華地區的四室兩廳的公寓，也不過三千多元，這麼算起來，其實大明的百姓，並沒有多少生活壓力。難怪即便是在中都，大家似乎過得都很輕鬆。
其實，這樣的生活挺好的，沒有多少壓力。
一番感嘆後，放下茶杯的朱明忠看着李平樸笑道。
“著書都爲稻粱謀，不知李主編以爲我這部小說值多少？”
朱明忠笑看着李平樸，問的很有技巧，他沒問給他開多少稿費，而是問小說值多少。
“著書都爲稻粱謀，好詞，好詞！”
笑了笑，李平樸說道。
“先生的這部《白髮魔女傳》所寫的內容可謂是前所未聞，情節更是精彩非常，我相信這必定是本能夠吸引許多讀者的作品。按它的質量，即便是開五十的高價，也是理所當然，但是……”
頓了頓，李平樸又說道。
“冒然開出這樣的高價，鄙人願意，可社裡的董事必定不會答應，這樣吧，朱先生，你畢竟是新人，各行有各行的規矩，所以在價格我不能違了規矩，但請朱先生放心，只要這部小說的名氣一出去，我會立即提高稿費，到時候也好像董事們交待。”
在商言商，書商也是商人，對此朱明忠只是笑了笑。
“李主編直說稿費多少吧。”
“千字十元！”
抿了下嘴，朱明忠沒有說話，這個價格，對新人來說，不算低，可他並不滿意，儘管不知道，《白髮魔女傳》會不會水土不服，但是，既然對方找上了門，那肯定會成爲暢銷書。
“如果只有千字十元的話，那就抱歉了。”
朱明忠笑了笑，手往稿子上放去。他這個動作，讓一旁的趙國維急忙按住書說道。
“朱先生別急，稿費可以慢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