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要求我可以滿足。不過我得先說明一下。”
朱先烯向隆隆說道：“熊貓的生理結構不能吃太多竹子以外的東西，這個你應該比我清楚，畢竟你纔是有熊貓腸胃的。朱靈，你來說說，也算是勸告他。告訴他，熊貓只吃水果不吃竹子會怎麼樣。”
“是。熊貓的腸胃是肉食動物的腸胃。爲了應對硬邦邦的竹子，熊貓的腸內會分泌粘液。而如果不吃大量的竹子來刮除粘液，這些粘液就會自行排出來。根據我的觀察，那感覺就像吃了麻辣火鍋，辣兩頭。是非常非常辣的那種辣度。”
隆隆點了點頭：“是，我明白。我當然也非常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麼你應該也有應對的方法了。”朱先烯回道，“這個我姑且不說——我覺得你想要的應該也不只是蔬菜水果吧？你又不是沒有薪水。如果只是想要這些食糧，你自己應該也可以買。那麼.我建議你說出你真實的訴求，我好仔細考量。”
“我希望我的妻子和兒女，能夠在飼養環境下能夠吃無限的水果！”
“啊？”朱先烯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們的飼養員違規操作？”
“是的.這纔是我靠自己的薪水也辦不到的事。因爲我無論如何也無法要求飼養員不按照科學的方法來照顧我的家人。”
“你是怎麼想的？其實你可以選擇搬到御苑外面，修一座你自己的宅子，然後僱人來照顧他們。”
“不了。”隆隆搖了搖頭，“那樣沒有尊嚴——是的，我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我認爲圈養大熊貓最有尊嚴的地方，就是在動物園的熊貓館裡。他們已經無法迴歸野外，他們早就已經適應了被人照顧、被人飼養，並且被人觀看的生活。如果被搬到私宅裡，那和家養的寵物貓狗也沒什麼區別，他們只會成爲我的寵物而已，這反而在我這裡會產生倫理問題。”
“啊這.”朱先烯吃了一驚，“這確實，但這對我來說有些超綱了。靈獸把自己的凡獸親人拘禁在家裡，算不算違反人身自由。這個問題可以發論文了啊”
“所以我認爲，他們待在動物園裡纔是最好的。我信任人類，我愛人類，我也知道人類愛我們。所以比我自己來照顧，我更喜歡由人來照顧他們。在動物園裡，他們可以將熊貓自然狀態下的生態好好的展現出來，他們會成爲我們種族的代表，在自己的天性中快樂地度日。”
“你有想過讓他們也修仙嗎？”
隆隆堅決地搖頭道：“修仙對動物來說是違背常理的。我擁有了智慧，但我思考的東西也變多了。我整天擔心這，擔心那，我實在是不想讓我的孩子也過上我的生活。我只希望，他們能夠依照圈養熊貓的本性，在動物園裡平穩地渡過這一生，我並不尋求增加熊貓靈獸的數量。那是有違天和的，對你們、對我們都不好。”
隆隆的眼睛小小的，但小小的眼睛裡有大大的智慧。
他深切地知道——熊貓受人喜愛，是因爲熊貓的外形長在人類的萌點上。圓圓的腦袋，大大的肚子，肥嘟嘟的臉和短短的手腳，這一切從生理上來說和人類的嬰兒非常接近。
作爲熊，熊貓也有超出一般動物的智慧——雖然不如靈長類，但和一般的貓狗比起來就會時常表現出令人驚豔的智力水準。
有些熊貓會動用心理戰術。熊貓在訓練時會偷懶。飼養員拿着長杆來釣它們起身運動的時候，有些熊貓會假裝四處看風景，等飼養員把杆子湊近時再一把將杆子上的水果走。
更有甚者，某些特別聰明的熊貓可以準確地認知物體之間的位置關係，自己用玩具迭出一個平臺來幫自己翻牆逃跑。
但換個角度來想——這些事只有在發生熊貓的身上纔是可愛的。如果換成人，哪怕換成猴子，這些行爲就一點都不可愛，甚至還有些討嫌。
隆隆知道，熊貓一族決不能越過這一道邊界線。智慧有時候並不意味着解放，智慧只會讓熊貓進入新的囚籠裡，成爲智慧的囚徒。熊貓隆隆，在自己的圈舍裡安穩度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從來不想這出門。
他不想表現得再進化一些了。再進化就得出來上班了。
“啊”朱先烯搖了搖頭，“明明你是我妹妹帶出來的，爲什麼你比她高出兩個層次。”
“哥你說什麼呢？”
“跪下！還沒到你！”
“哦”朱靈低下了頭。
“你要座位嗎？”朱先烯問道，“你我覺得你可以座着說。”
“我還是蹲着吧.當你腿短的時候，蹲着和坐着也沒什麼區別。”
“好吧。”朱先烯點了點頭，“雖然這個要求有些違背常理，也違背熊貓的生理結構，但我會想辦法幫他們調理好自己的。朱靈，擡頭，有話問你。”
“哦。”朱靈擡起了頭，“那就問吧。”
“如果不吃竹子，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可以折衷？”
“有。”朱靈點頭道，“所謂排粘，主要的原因是需要用纖維素來清理腸道——那麼反過來說，吃大量纖維素就可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可以喂南瓜。”
“啊”朱先烯也想起來了，“我記得有好些熊貓特別喜歡吃南瓜？我記得隆隆也很愛吃？”
“其實是因爲只有南瓜可以敞開來供應。因爲南瓜的纖維素雖然不如竹子，但也足以讓熊貓維持大體上的健康。在高纖維的食物裡，南瓜也是最符合熊貓胃口的一個——不過他要求的‘全部吃蔬菜水果’，光吃南瓜恐怕是不夠的。”
“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和他溝通一下，完成他的願望，也好讓他好好爲朝廷辦差。”
“啊？”朱靈愣了一下，“不對勁啊，這不就成了他是甲方，我是乙方了嗎？我要完成他的要求？”
“這是你應該的。怎麼，這樣做虧待你了？”
“沒有沒有沒有。”朱靈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