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們家的微波爐裡面，會爬出來什麼怪東西？”
“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
“.”商洛看着維多利亞的臉，“我們認識很久了吧？”
“好像是很久了.”
“那你有什麼發現，我們其實還挺合得來的。”
“啊？是這樣嗎？”
“所以你在想什麼的話，我是能從你的表情上看出來的——你，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
“那”維多利亞捂住了額頭，“我跟你說實話，你可不要生氣。畢竟那個微波爐，是我說要裝的。”
那東西其實就是家用編繪器，是上個月裝的，是潛航艦上使用的編繪器的簡化版。只要需要對照目錄的時間輸入編碼，然後轉動旋鈕，就可以根據模板來【編繪】出萬千種小玩意兒。
雖然一臺方方正正的機器，和潛航艦上那個帶旋鈕的餐盤比起來也不算是簡化。但實際上，潛航艦上那套編繪系統是和艦載設備整合在一起的，餐盤本身是這個終端，而且只能在餐食裡面用，拿出去就用不了了。
而這臺家用編繪器，把一整個燃素編繪系統整合到微波爐大小。這是羅馬技術的最新產品——至於這麼精密的儀器是怎麼做出來的，商洛也沒搞明白，因爲造這麼精密的機器好像不是羅馬人的作風。
羅馬人的習慣要更加粗獷，會建造更大、功能更強的機器。這麼小的家用電器，確實不像是羅馬人的作風。
編繪器除了食物之外它還可以製造些不方便出門買的小玩意兒，牙刷、電池、玻璃杯之類。不管是有機物還是無機物，只要有模板就能編繪。
不過這個東西確實是好用。雖然微波爐那麼大的容器，也就只能加載規模不超過微波爐的模板，再大了就用不了了——但這姑且也算是優點。反正再大也不過微波爐，多半不會有事。畢竟如果只是有微波爐那麼大的話，就算真的跑出來什麼小精靈，到時候處理起來也不是很難，商洛確實是這麼想的。
然而看維多利亞的意思，這玩意兒似乎還有點小問題。
“所以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什麼樣的小精靈？就算搞出來巨型廣東小精靈我也.等下，你不會真搞出來了吧？我這個人其實還是有點怕那樣的小精靈的。”
“不是.”維多利亞搖了搖頭。
“那你搞出什麼問題來了？”
“剛纔那個狂獵騎兵，就是從微波爐裡鑽出來的.”
“？？？？？？”商洛一個鯉魚打挺就翻身起牀。走到客廳時，漢斯剛剛又鑽回了微波爐裡面——
“誒！等下！”商洛招手正要讓他停一停，手快的漢斯已經把帶上了門，自己走了。
“好傢伙！”商洛也是親眼目睹了漢斯的離開，才發現這微波爐這微波爐竟然和傳送門一樣能裝。
“你這微波爐怎麼了？不是說只能編繪微波爐一樣大的東西嗎？”
“是這樣沒錯。但好像如果塞人進去的話，只要頭能過來那身子就能過來了——這玩意兒只要打開門就能一直編繪。剛纔把我嚇了一跳呢誒，我半夜有點肚子餓，準備起來吃點冰淇淋。結果我拿着菜譜正要編繪，他突然一下就從微波爐裡鑽出來了。然後，我就把你叫醒了。”
【我剛剛檢測了一下.這臺編繪器，真的有這樣的能力。它能夠製造的不只是那麼小的東西而已，實際上只要一直運行，它就可以在開門的狀態下打印出超過自己體積的東西來，就像發麪饅頭一樣。】
“你們這搞得，到底是怎麼回事”商洛詫異道，“爲什麼會搞成這樣？所以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原理？”
“原理上，就是編繪器嘛。”維多利亞答道，“先前和你說過了。就是利用燃素來編繪物品——燃素是信息，編繪器可以把信息變成物質。”
“那我這麼問好了：這臺編繪器你們是怎麼造出來的？”
商洛其實一開始就覺得這個玩意兒不太對勁。這東西的風格不像是羅馬人的習慣。
“其實是用更大的編繪器，把它編繪出來的。”
“等下！”商洛注意到了一件事，“你是說這玩意兒不只是可以造出來亂七八糟的東西，它還可以自我複製？你們不怕再搞出來自動機的事情嗎？”
“你看，這個就不一樣了。編繪器能夠製造的東西是有限的。它只能製造比自己小的東西——所以大的編繪器只能製造小的編繪器，小的編繪器可以製造更小的。這個家用尺寸，正好適合在家用供電的環境下使用。”
“但是現在這玩意兒連人那麼大的東西都可以製造了是吧？”
“額這個似乎進入了技術上的盲區。不過我大概有數，原理大概是這樣——首先，商洛，你可以放心，家用環境下跑不出來太厲害的東西。因爲編繪器本身的體積就有個限制：它必須得維持住燃素濃度才能夠編繪出物體。而體積越大，維持濃度就越是困難。所以這麼小的，更好可以方便日常使用。以及.不同自動機之間的複製，就是等比例複製而已。所以這些家用款式的功能太完整了。這個你可以放心，功能少了不好加，功能多了還是很好砍掉的。”
“我是在問，爲什麼它可以編繪超過自己體積的東西呢？而且竟然還能逆向操作？這東西簡直潛力無限啊！它要是做個人真人那麼大的，豈不是可以當任意門來使用？”
“這個倒是不會。首先一般人是不可能利用它來長距離移動的——編繪器本身不能傳輸任何物質或者能量，它只能傳播信息。換而言之，它只能傳播模因。只有模因生命才能在裡面通行。比如狂獵就是一種模因生命，它們是可以用的。但是大活人不行，普通人進去的話也只是會被分解成基本粒子而已，不會玩好地出現在另外一邊。但是.”
“我就知道有但是。但是什麼？”
“但是如果穿着燃素潛行服的話，那就可以了——是的，這本質上就是一次燃素潛行，只是小型化、民用化了。它裡頭確實帶了些奇奇怪怪的功能回來。比如我也是剛剛發現，只要編繪的東西大到剛好可以把門堵住，那就算開着門可以維持燃素濃度。”
比如剛纔，一個人的體積更好和門一樣大，漢斯一邊出來就的時候正好就把門給堵上了。
“要不這樣，我有個建議。”商洛提議道，“你們現在用的這個比例，太容易卡住‘人形’這個bug了。要麼你再縮小一點，讓人腦袋過不來。要麼你再放大一點，讓人進來也堵不住。”
“誒，對啊！商洛你真是天才！”
“這不是我天才不天才的問題.我估計，你們也沒想到這東西在特定的尺寸下竟會發生這種bug。不過這好像”
“怎麼了？”
“其實我已經用了一段時間，是吧。”
平心而論，這東西其實挺好用的。這幾個月來他都不用出門了，要什麼東西直接打開微波爐就好，因爲日用品的體積其實也就只有這麼大而已。
這次前往嶺北進行演練，那些用編繪器製造的物品也投入了實用——甚至可以說是投入了實戰狀態。南北兩邊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正是藉助編繪器的物資才得以玩得起來。
“我覺得這次之後，大家可能都會覺得這種‘編繪器’很好用。那麼問題來了。”
【問題來了，在哪裡可以買到呢？】
“不是買不買的問題。先把bug修一下啊！我用了好幾個月，結果剛剛竟還能發現一個bug，還是能直接往外冒人這麼大一個bug。你確定這東西沒問題？”
“其實，可能是測試規模太小了啦。以及我們對於燃素網絡的監管還不夠。要不，我們可以試着推廣一下？”
這和商洛目前要做的事是重合的——在前往飛昇的道路上，還差最後一步，就是把真正的天庭降臨到塵世來。雖然外部的工作一直在進展，但內部也需要爲天庭的降臨而準備足夠的條件。
首先就是要讓物質無限的充裕起來。
這個其實本來差不多就已經做到了。畢竟是耗盡天下之力來奉養一國，大明百姓的生活本來就非常充裕。不過問題的關鍵還在於，物資本身的運輸效率是有極限的，產品的豐富程度也是有限的。
這裡是應天，應天處在輕工業生產的核心地位，所以時常可以迅速地響應這裡的市民的需求。
應天市場的商品是非常豐富的，除了商洛喜歡喝的幾個口味的鹽汽水沒有之外，別的東西想要什麼也基本都有。比如拿冷飲來說，就有冷飲製造、冷飲加工機械製造、冷飲分銷等等的一整個產業網絡，不同的層級互相迭加在一起，爲一線的消費者提供了非常多的選擇。
然而如果把距離拉遠——一直拉到遼東去，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應天可以同時售賣十幾種口味的可樂，但在遼東並非是輕工業生產的中心。可樂拉過去之後，可能只能有經典的香草口味可以保證不斷貨，而其他口味則不然。因爲消費端和生產端離得太遠了，南直隸的生產中心很難直接去響應幾千公里之外的零售市場的需求，只能根據前一階段的反饋來指定消費計劃，但與市場的即時反饋相比較起來，必然是滯後的。
這種情況下，編繪器就成了一個很好的選擇。因爲它直接打通了從生產到消費的所有渠道，它就直接在“你家廚房裡”生產。想要什麼就生產什麼，想要什麼口味就生產什麼口味，一點都不會產生浪費。
這樣一來，商品得以豐富，消費者的選擇更多，付出的代價也會更少——因爲雖然是魔法，但編繪器的消耗是完全可控的，只需要用電加聯網就可以。電力提供能源，網絡提供燃素。
“話說回來，其實見過這種生產模式。”
【你見過的？在哪裡？】
“20世紀的許多科幻小說.哦，我說是我那邊的，比如《星際迷航》之類的，裡面就有提到這樣的萬能機器。”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我覺得挺好啊。你自己用起來也覺得不錯吧？而且，那種科幻片裡的社會，姑且也是種飛昇狀態？】
“問題就在這裡——那是飛昇之後的狀態，可沒人說飛昇之中會發生什麼。就比如，如果直接把生產過程拖到消費者家的廚房裡，那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實際上我們不只是幹掉了中間商，這下子連生產商也幹掉了啊！比如先前說的可樂供應不上，這其實也不完全是壞事。因爲這種情況下，就給本地的輕工業生產留出了發展空間。雖然可樂是萬能選擇，但本地製造的汽水或許才更符合本地人的口味——現在恐怕全都要給編繪器幹掉了。”
【啊這.這好像是個很大的問題啊.】
“不只是很大的問題。這東西雖然很便利，但它會對現有的市場和經濟結構產生毀滅性的衝擊。可能，這就是飛昇的一部分。但我覺得，如果我是可樂工廠的工人，我恐怕不會想要讓自己被飛昇掉——這個體系本來好好的，所有人都很滿足，物質也相當充裕。如果我們爲了再邁進一步，把整個經濟炸癱瘓了，那恐怕就得不償失了。”
【那怎麼辦.】
“實驗一下吧。我們得弄些，可控的，小規模的實驗。這個過程必須要研究一下，要不然就算飛昇了也還是要炸一次。”
這也是商洛長久以來一直在籌備的事。他要避免飛昇的過程對塵世產生結構性的衝擊，讓過渡平穩地完成。然而現在，即使是一項剛剛嶄露頭角的飛昇技術，就可以可以輕易地摧毀現有的經濟結構了。
“我想想，我們可以在哪實驗.我覺得在學校食堂搞實驗就不錯。食堂這麼簡單的地方要是搞不好，那別的地方就不用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