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7章 一字長蛇陣
商洛從沒想象過，自己有一天會面臨這麼一個問題——
當大家決定好擺一字長蛇陣之後，就算是一字長蛇陣也有排序的問題。
在側翼的人可是要挨騎兵的衝擊的，站在中間的人兩翼都很安全。那麼問題來了，誰在中間，誰在兩邊呢？
四個院的學級長湊到了一個暖爐旁邊，商洛在一旁坐在馬紮上，拿着保溫杯喝茶。雖然文鴛把這裡的事情交給他了，但他也暫時不打算干涉其他人的決定。
只是坐了一會兒之後，他發現自己恐怕不能一直保持置身事外的狀態了。他覺得，自己恐怕遲早干涉一下的。
“我覺得西瓜人應該站到最右邊。”蕉院的代表開口道。
“爲什麼？”
“因爲你們最能打。”
“最能打就要被你們支到外面？”
“其實我看過羅馬那邊的戰爭史。只要把最精銳放在最外側，就能押着整個陣型不至於走樣。我還聽說，有個叫底比斯城邦的統帥叫伊巴密濃達的，他發明了斜擊戰術，用來對抗斯.斯什麼來着？斯密達？斯柯達？”
“斯巴達。”商洛在後頭唸了一句。
“啊對對，斯巴達。”蕉院那邊拱手謝了謝，繼續說道，“我覺得，我們應該搞斜擊戰術。”
葛綸搖了搖頭：“我不是說不能用。我只問一個問題——你們中間有誰軍訓過？”
其他三個人都搖了搖頭。
“那既然你們所有都沒有軍訓過，那就有個重要的問題——步槍可以半天之內學會，那操炮怎麼辦？誰學過操炮？”
“機關槍算不算？噠噠噠噠。”蕉院的舉起了手。
“那你這不是軍訓過嗎？怎麼問你了你又不說？”
“我以爲你說的是入學時的集體隊列訓練？我們沒有軍訓，但我們有防衛教育課程。”
某種程度上，整個南洋都保持着軍事化狀態——這和已經完全進入“非軍事化”狀態的畿內完全不同。畿內的民戶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拿起菜刀以上的武器，軍隊也主要從軍戶中徵召。
但南洋是不一樣的。南洋的本質上是一些列實土衛所，所有人前往南洋之後都要在某一實土衛所掛上客籍，這就等於所有人都是軍戶。
這是有必要的，因爲華人在南洋與土著的人口比例大約是4比6左右。這個數字非常敏感，因爲當華人處在數量絕對劣勢的時候，就會從文明核心區召喚大量的王師開始轟轟烈烈的拓土攘夷。之後建立實土衛所，矛盾會暫時偃旗息鼓。但隨着人口在此地逐漸紮根，大規模的攘夷戰爭會變成長時間、低劣度的小規模衝突。
這世上沒有什麼人天然喜歡住在山地。擔當平原的土地被割佔後，剩餘的人只能去山上住着了。這種事情在畿內已經是兩三千年發生的事了，但在南洋是現在進行時。衛所實際上在這種過程中秉持中立，因爲朝廷的政治正確是“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在技術和武力處在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衛所方面的中立就等於是默認。
雖然軍戶已經離戰爭很近了，但戰爭對軍戶來大體還是一種自我成就的方式。而對南洋來說，戰爭可能就在窗外。
“我就說嘛，你們還是可以打的——不過剛纔基礎訓練怎麼看着不太行？”她說着就拿起靠在旁邊的，剛纔練習的時候用的火銃，上頭有演示用的刺刀：
“來，對練一下？”
“我沒練過啊”
“等下，你們住在蠻子堆裡面，被蠻子衝了怎麼辦？你們搞防衛課程不練刺刀的嗎？那你們練什麼？”
“我們學過操機關槍。百般武藝，當然是機關槍最上乘。”
“還有呢？”
“沒了，就是打槍。”
“隊列呢？格鬥呢？戰術協同呢?”
“都不練，就是打靶——原因是，我們有個軍事訓練的分級標準，有甲乙丙丁四個軍事訓練等級，根據身高體重運動能力之類的來分。我的服役等級是丙級，所以只有槍械訓練，沒有戰術訓練。”
“我大概明白你們那邊是怎麼練習的了”
後頭商洛也在聽着，阿波羅尼亞對剛纔說到的內容進行了檢索：
【原來是這樣。蘭芳那邊，對軍事服役登記是這樣劃分的：擁有甲級軍事能力，意思是高等軍事素養會被特別選拔入具有配套設施的學校進行就讀，他們可以成爲一線戰鬥人員。乙級的完全軍事素養，可以成爲通信兵、醫療，後勤之類的輔助人員。丙級的普通軍事素養，只會被安排後勤和文職工作。丁級的完全不參與軍事訓練，多半是被判定健康狀況不足以執行行動的。】
這種評級會定期進行，無論是否服過兵役。因爲就算服役了，也要終身準備去預備役報到。這種戰備狀態不分男女老少，能拿得動的槍的全都要練槍，區別只是是否會被編入戰鬥部隊去實際執行任務。
蘭芳也有職業兵——即是蘭芳海軍以及海軍附屬的陸戰隊和航空隊。相較而言，蘭芳在海軍以外的軍事力量更接近警察，擔任了從消防員到交警的諸多公共職能。
這些，全都是“蘭芳行政服務股份有限公司”的服務條款。理論上，所有人都可以隨時終止自己的服務協議，但和軍戶一樣，終止協議就會終止在南洋的居住身份，這個身份雖然不會和許多現金掛鉤，但通常意味着一份世代相傳的職務。只要不想回畿內重新找個世職來做，基本都不會放棄這種生活方式。
“完了.你們只會打槍，那可怎麼辦？”
談判陷入了僵局。因爲不但四個院的成分不一樣，四個院自己內部也是不同的。蘭芳來的蕉院，其內部就有甲乙丙丁四種服役等級，完全湊不出一樣的人來。
這問題不在於軍事技能不行，而在於不一樣。因爲不一樣，所以沒有辦法統一指揮。
“唉。”商洛嘆了口氣，“我看既然都不一樣，不如直接分開來指揮好了。”
“哈？我們不佈陣了嗎？”葛綸回頭問，“不佈陣的話，會被騎兵衝爆的吧。” “兩邊可以調配的騎兵是一樣多的。所以只要你們不去衝對方的騎兵，那你們的騎兵力量就是對對鞥的吧，不是嗎？既然這邊連隊都站不齊，那乾脆不要站隊好了。所有人散開來，自己打自己的。”
“這也行的？？？”葛綸正色道，“這樣會被判定爲消極比賽的吧。”
“只要能打贏不就行了？管他消極不消極，戰場上又沒有裁判。拉開來一字長蛇陣然後被錘爆，這最丟臉吧。”
有道理，很有道理。本來他們四個人還沒決定的，但商洛既然說得很有道理，他們也就決定聽商洛的了。
“但是有個問題出現了。”旁邊的法厄同開口道，“我幫你們分析一下啊——如果你們全部分散到了四個地方，那你們很容易就會被各個擊破的。所以我建議各位至少得正奇結合，也就是說，你們至少得留一隊人站在戰場上，至少湊出一個正面來。要不然戰況恐怕會結束得非常快。”
“爲什麼？”荔院的人問，“如果我們散開來，那我們可以拖很久的吧。”
“各位同學，你們是不是沒注意到一個基礎的問題——你們的體能水平如何？5公里能跑多快？”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個艱鉅的問題:
他們不只是訓練水平不足而已。就連最基本的體能，也是層次不齊。而行軍的陣列，往往是以隊伍中最慢的一部分人來的。因爲這畢竟不是在熊面前賽跑——那隻需要跑贏最慢的人就行。在這裡，既然是一個隊伍，那就無論如何不能把跑得最慢的人丟下。
“所以這可怎麼打啊！”葛綸已經要抓狂了，“要是內部對抗還好說，這兩邊的兵員素質完全不一樣。這要是打起來，豈不是一觸即潰？”
“未必。”商洛開口道，“我們好歹也一千多人。就算是1000頭豬，他們抓也要抓三天的。”
“那不直接變成野外生存拉練了？到時候他們端着飯碗一敲，餓極了的不全都要投降？”
商洛捂住了額頭：“我怎麼感覺自己站在了奇怪的一邊.這根本就沒有勝軍之相，到底要怎麼打.”
這讓商洛想起了很多不好的東西，他感覺站在這邊是一點勝利的希望都沒有。
【我可以想象到你有多麼絕望.估計你從擺開一字長蛇陣開始就想到了。】
“因爲連理由都是一模一樣啊都是被硬拉上來，不好決定誰站在最前面，所以就站成一排。最後能打多久，恐怕就取決於有多少人是排着隊去投降的。不行不行.”他拍了拍腦袋，“我們得轉移一下戰術重點。既然靠正面打起來完全打不贏，我們就只好給加上一些奇技淫巧了。”
【奇技淫巧？什麼意思？】
“散也有散的打法。我看看裝備”
實際上，這次比賽到現在還沒有分發裝備是有原因的：所有的裝備，屆時都會完全由燈塔系統來提供。具體來說，在這一定的範圍之內，在燈塔系統的投影之下，高濃度的燃素可以創造一些燃素實體。商洛打算髮放下去的，就是這樣的武器還有裝備。
在燃素的加持下，這些裝備都會擁有自己的實際重量。真正可選的裝備種類非常多，商洛開始在裝備列表裡面選擇。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樣武器上。
“看起來也只有這個了。”
幾個小時後，商洛和文鴛重新碰了面。
“你們那邊如何？”商洛向文鴛問道。
“完美。雖然剛剛認識，但是總覺得和他們就像從小就認識一樣。不需要我教什麼，大家全都會。後面的內容，就是在研究這裡的地形，然後晚上到底吃什麼好。氣氛非常輕鬆愉悅——不過，我看到你們那邊的氣壓好像不太一樣？”
“是。因爲在認清了現實之後，我讓他們都選了這麼一項戰法。”
因爲文鴛一定會保密，所以商洛直接向文鴛展示了南國子監的選擇：
他們選了400輛戰車，每輛戰車首尾相連，戰車上佈置野戰的輕型火炮，主要是些佛郎機之類的後膛炮，還有一大堆用來依託戰車防線進行前出打擊的虎蹲炮。
至於火槍，只有真正會用槍的人拿到了自己的線膛燧發槍，甚至還更好的擡槍一類的大型火槍。其他人只拿到了燒火棍一樣的基本款，甚至都沒有刺。其餘近戰武器更是一樣都沒有，反正全都不會用。全軍上下，也都湊不出幾十套鎧甲出來。
“你們這是在復刻大義戰中的二線部隊的樣子？”
“嘿，你歷史學得不錯嘛。”
“戰爭史我肯定要學的這個東西，我可太熟悉了。”
這其實就是車營。但不是一般的車營，這是薊遼督師孫承宗創制的車營。
這種車營與全盛期那些追着蒙古人打的車營不同——這是在小冰期時帝國進入全面崩潰的情況下，孫承宗創制的“有手就能打”的車營。其中包含了對兵員質量的絕望，因爲這車營幾乎不對士兵的近戰能力抱有任何期望，只是爲了讓絕望的士兵在戰場上能夠扣動三下扳機，這樣至少能對得起朝廷。
在這個車營裡，所有人只要在自己的射擊陣位上端着槍來打就可以，他們僅僅是在那裡聽個響。真正的殺傷，交給了具有豐富經驗的炮兵，和真正精銳的騎兵來解決。
“商洛，我覺得你選了個奇怪的選擇”
“北邊怎麼選的？”
“我不能說。但你真的不打算考慮一下嗎？”
“我怎麼考慮啊，你知道他們都打算化整爲零來考驗你們抓豬到底有多快了。你不會打算真的漫山遍野敲碗叫他們回來吃飯吧？”
“完了.都完了。”文鴛看了看天，“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那邊是什麼個兵員素質我是知道的，確實只能這麼打。但是.啊.我感覺你們的學分到手了，但我的學分恐怕已經拿不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