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6章 撒鹽
波羅的海，字面意思即腰帶海，是歐洲北部這片內海的名字。
這裡正是試炮的好地方。
商洛在和普魯士國王站在一起。而天上，一艘用肉眼就可以觀察到的航天器已經停在了他們的頭頂。
這幾百米的物體在近地軌道移動時，已經非常明顯了。只要它從天上划過去，總能吸引人的注意力。畢竟人眼很難忽略這麼大一個東西從自己的眼前划過去的樣子。
不只是在波羅的海的岸邊。能夠看到那戰艦的範圍，分佈在附近的廣大區域。所以能夠看到這一幕的人不只是在場的人，還包括普魯士北部沿海數以百萬的人口。
那出現在天空中的不明飛行物，已經成了今日裡最大的新聞。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打通一下我們之間的溝通渠道，減少之後的溝通成本。”商洛回道，“畢竟之前我只是通過口頭的方式向你們展現了未來可能的樣貌。但我並未向你們證明，那未來是否真的可以兌現。”
“你不需要證明，我不可能不相信。”
“可不可能也由不得你了。”商洛搖頭道，“畢竟，我不相信你會一直活着，聽過我的話的人也只有你們父子而已。”
“閣下的意思是？”
“言語是容易衰朽的。只有刻在石頭上的烙印才能永恆。你們終究會在歷史中消失，但我不能讓我的承諾和你們的壽命一起化爲烏有。所以，我打算讓你們用自己的眼睛來見識一下造物主的偉力，好在從今往後的時日裡，讓你們的每一代人都記住今天發生的事。”
商洛不打算給他們不朽，因爲這些日耳曼人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他要做的，是讓周遭的所有人都認識到天庭的力量。
換而言之——信息在傳遞的時候總會走樣，所依賴口耳相傳的信息總是不靠譜，而書面文件的傳達又總會受限於識字率和曝光度。
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這個了：
只要對地形進行一次修改，那麼這人造的自然奇觀就會讓所有人無法忘記。
馬援曾經做過類似的事，他在交趾設立過銅柱。但銅柱的震懾，終究是不如直接對地貌進行修改來得更有威懾力。
【撒鹽啦~~撒鹽空中差可擬。】
某種程度上，羅馬人也做過類似的事。雖然撒鹽這種傳說本身並不那麼可信，但這表達了羅馬人的習慣：必須要給被征服者留下烙印，他們才能記住自己的失敗。這種方法，有時候是戰場紀念碑，有時候是圖拉真柱，還有的時候就是直接撒鹽——
羅馬人偶爾也會用反向的操作來解決問題：比如當地如果本來就有神殿一類的建築物，羅馬人會選擇把這些建築物夷平，將其中的象徵物拆回羅馬城，以此來消弭本地的土地的記憶。
共同的記憶能夠形成共同的認識，這也是共同體的來源。如果這羣人都共同記着些什麼，那他們就能圍繞着共同的記憶形成一個集體。人類往往就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凝聚起與自己從未見過面的人。比如普魯士國王未必和普魯士的所有人都見過面，但普魯士國王本身是個“故事”。任何出生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從小就會被灌輸入這個故事，他們也就能知道普魯士的王權之所在。
這種認知既強健又脆弱——如果沒有人打斷他們與普魯士國王之間的互信，那這種認知恐怕能保存一輩子。但如果有人向他們闡明瞭真相，這種認知也很容易被洗掉。不過，最好是在年紀不大的時候對其進行改變。因爲上了年紀的人，其思維很難接受這樣的新變化。
而商洛所要製造的，是物理上的轉變。對大陸進行雕刻，將會徹底塑造所有人對自己所處境遇的認知。哪怕是最冥頑不靈的老朽，在看到天災到來的時候也會開眼的。
普魯士的國王當然知道這一切的價值——王權從誕生開始就與武力脫離不開關係，普魯士更是個軍國主義國家，作爲軍事貴族的容克們是把軍銜當作貴族頭銜來使用的。
這實際上和別處比起來要開明不少。因爲至少有一個軍官的樣子在那裡擺着，平民至少有個晉升的盼頭。畢竟，概率小不等於沒有。雖然普魯士軍官全都是從少年軍校中培養的，但平民依舊有不少進入其中的渠道。
普魯士國王把軍隊系統當作國家晉升的一部分，他自然也知道當莫大的武力降臨在他面前時，普魯士究竟會遭遇什麼樣的變化：
這恐怕會讓軍隊的榮譽蕩然無存。因爲他們無法與一個不可戰勝的敵人交戰，也不可能用步槍與榴彈炮去戰勝從軌道上發起打擊，並且會改變地形的敵人。
“那麼.你們打算轟炸什麼位置？”
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會發生，但國王還是想要知道具體的過程。就像看牙醫的時候，患者其實躺在那就行了，但不少患者還是想問清楚診療的具體步驟纔會放心。
“就這裡。”商洛朝前一指。
“你是說，海面？”
商洛點了點頭。
這是經過測算的結果。3門三聯裝質量投射器可以對地球的地形造成永久性的破壞，這種破壞在太空裡也能看到。但爲了創造更大的“節目效果”，爲了在這片土地上留下永久性的認知，他打算直接把地殼給打穿。
實際上，這些質量投射器的威力與核武器是近似的。至少從能級上來說近似。畢竟毀傷的本質，就是釋放能量，而彈頭則是能量的載體。
只要能夠釋放出能量，那麼無論是通過核爆來釋放還是通過動能轟擊來釋放，效果都是類似的。核彈可以炸出環形山一樣的隕石坑，隕石自然也能炸出隕石坑本坑，質量投射器也可以。
不過在這裡，質量投射器可以進一步發揮其優勢——它可以調整彈頭。
像隕石一樣的物體，在進入大氣層的時候就會因爲劇烈的大氣摩擦而被燒燬、爆炸，進而解體。這會對目標的指向性造成很大的破壞。
畢竟如果投射物在半路就自己炸了，那會打到什麼地方就不好說了。
但商洛要在這裡演示的，是外科手術般的軌道打擊。
使用質量加速器投射出的高溫合金足以抵禦短時間的摩擦，在物理規則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命中目標，並且深入地下。
在安全範圍內，質量投射器可以創造的毀傷大概是50萬噸TNT當量，也就是33個廣島原子彈的威力，這大概是戰術氫彈的當量。而3枚三聯裝炮彈都可以在精準的調控下命中同一個點。
這就足以對地球本身造成可觀的破壞——不過根據計算，商洛還是選定了一個適當的位置。
他精準地選定了一處靠近海岸邊的地質斷層，此處的地殼厚度在10公里左右。其下有活躍的岩漿管路，足可以達成他的目標。在全彈精確命中的情況下，這裡的地殼就可以被一輪齊射貫穿。
而在滿足這些條件之餘，在爆炸餘波的範圍內還沒有肉眼可見的人類活動。除了這剛剛搭建的觀禮臺之外，沒有任何人會在這次爆炸中被波及到。
【話說，你這是在哪學的？】
“咳”商洛咳嗽了一聲，“我其實向師兄請教過馴獸的方法。”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師兄怎麼說的？】
“他說啊，馴獸的時候，要恰到好處地抽一巴掌，要做到懵逼但不傷腦。不能打太軟，動物皮糙肉厚的，不用勁打就不會疼。但也不能真的下死手打，要不然打應激了就不好處理了。獅子老虎也是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訓練的。”
【那普魯士，算什麼？】
“是人啦。”他回道，“首先他們還是人，獅子老虎只是一種比喻，我不能真的把他們當作動物來訓練，只是想要達成類似的效果——這對人也是說得通的，只是現在打人犯法。我固然可以說是家長拍小孩屁股，但這些日耳曼人又不是孩子，也就用不着這麼親暱的說法。我也不想當教訓他們的師父。所以，就拿獅子老虎比喻好了。”
【不過.獅子老虎，真的會怕你一輩子嗎？或者說，對另一個國家的教訓只要抽一巴掌就夠了嗎？】
“如果我是凡人，我當然不會完全放心，最起碼也要馴化一下才行。但我們並非凡人，而是天庭。我們這麼做，只是因爲他們的肉眼凡胎認不出真神而已。所以，我只要展現神的武力就行——不過換個角度來說，這次的武力展示必須徹底、到位，不能讓他們生出一點僭越的心思。”
無助地站在原地，普魯士國王目視着天空中的戰艦。他知道，未來將會從今天改寫。屬於他的未來已經不存在了，今後的日子裡他恐怕得思量着如何維持這個國家。
一旁的漢斯倒是躊躇滿志。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還沒燒起來，這裡的展示效果越好也就對他越是有利。
忽然，毫無預兆地，天空中的戰艦開炮了。
質量加速器在近地軌道上完成蓄能，鎖定地表目標後，彈丸被加速至超高速，脫離軌道——造物匠的權杖直刺大地。
9枚，一枚接着一枚地壓了下來。
彈頭突破稀薄的大氣層，周圍空氣被迅速壓縮，劇烈摩擦下燃起等離子體光暈，拖曳着一條耀眼的尾跡。短短几個呼吸，彈丸便跨越大氣屏障，徑直撞向波羅的海冰冷海水中。
接觸的剎那，爆炸性的能量釋放在撞擊點肆虐開來。最表層的海水瞬間氣化，化作沖天的水霧；更深處的岩石尚未來得及抵抗，便在高溫與衝擊波作用下粉碎成熾熱的碎屑。
彈丸的核心動能繼續向下推進，撞擊力壓縮了岩層，將其像紙片般撕裂剝離。沉積岩首先崩塌，巨大的裂隙沿着脆弱的地質斷層迅速擴張，而更深處的基岩在極端壓力下熔融，化作細微的熔滴退讓開。
在彈丸穿透的路徑中，衝擊波沿着破裂的岩層繼續向下擴散，每一層地殼都被震波粉碎成微粒，又被高溫灼燒成半熔融狀態。前方的彈丸剛一減速，後方的單位便直擊上來，壓力驟增之下，地下的岩漿腔被一併轟開，封存億萬年的熾熱能量被強行撕開缺口。岩漿在巨大的壓強驅使下涌動着，沿着裂隙向上噴薄而出——
僅僅幾秒鐘後，崩碎的地殼被熔流轟然衝開，岩漿攜着高溫氣浪噴涌而上，數百米的火焰與熔岩碎屑沖天而起。煙塵與火球從水霧衝升入天空，一起飛上天的還有蘑菇雲的無以計數的塵埃。
一座嶄新的火山在煙塵之中誕生，成爲質量加速器留下的毀滅性印記。然而破壞的餘波纔剛剛開始。
巨大的衝擊波沿着海面席捲過來，直撲觀禮臺的所在。這時候普魯士國王才發現，這裡距離爆炸點的位置似乎比他想得要近不少。
衝擊波快得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在衝擊抵達時，不少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然而，這些衝擊波撞上了一層無形的壁障。籠罩在周遭的蜃氣將物理效果攔截在外，整個觀禮臺如同怒濤中的燈塔一般巋然不動，而周遭的沙灘已經風暴與海水淹沒
“那麼，各位。”商洛望向衆人，“歡迎來到新的時代。我希望各位都能記住這美好的一天，因爲你們所見到的，能爲你們接下來的人生提供指導。如果你們的子孫中有那麼些不懂事的，就帶他們來這裡見見這座環形火山，讓它們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這就是我說的，要降低我們之間的溝通成本。各位都明白吧？”
衆人連連點頭。
“那麼，接下來你們準備一下。這些煙塵可能會讓你們有一段時間看不見太陽，對所有人說明一下就好。另外，漢斯。”
“是，我在這裡！”
“儘快組建夜勤局的普魯士分局，交給你了。你們中還有不少人可以被拔擢爲守護新世界的戰士，具體人選你來定。天庭，不會干涉你們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