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老鼠見面後，杜邦少校幾乎崩潰。他的神色和動作完全失控，就像把安卓系統裝進了紅白機。且不說能不能運行，開頭256k字節以後的程序還在卡帶外面排着隊呢，根本就進不去。
“帽子.帽.帽子”混亂的杜邦少校從到硬是擠出了幾個字。
“帽子？”商洛看了看手上的高頂軍帽——那是法軍制式的軍帽。和廚師帽一樣，這帽子內部有個巨大的空間，足可以容納一隻站立起來的老鼠。
自從他把帽子從杜邦少校的頭上摘下來之後，他整個人就完全失控了。
“先給你戴上。”
商洛伸手就把帽子又叩了回去。
杜邦少校隨即從癲狂中恢復了原狀。他整理了帽子，讓自己戴得更正，然後對商洛敬了個軍禮：
“法蘭西第四共和國少校，杜邦，向巫師閣下致意。”
“有個問題。我到底是在和誰說話？和帽子裡面的，還是帽子外面的？杜邦少校到底是誰？”
他指了指自己的帽子：“我在這裡。”
“那下面的人是？”
“他是個被共和國判處極刑的死刑犯。戰爭時期，他被我們徵召了。”
“原來如此.那麼，我是否可以認爲你就是精靈？”
“是的，我就是您所說的精靈。”
“那麼，我要你回答一個問題——只要你能回答出來，我可以不俘虜你：精靈王奧伯龍在哪？”
那帽子裡的“小精靈”愣了一下：“您說的是，精靈至高王奧伯龍？”
“對，他在哪裡？我們爲他而來。”
“您您真是爲他來的？”
“？”商洛看着他，“怎麼，你不知道他在哪？”
“我知道。但是.您恐怕見不到他了。”
巴黎先賢祠，地下。一處隱秘的角落，立着兩個用精靈語書寫墓碑的棺材：
凱撒之子，精靈王至高王奧伯龍(前55年~共和1年)的頭顱埋葬於此。
至高女王泰坦尼婭（不詳~共和1年）的頭顱埋葬於此。
兩行冰冷的石頭字，終結了商洛的搜尋。
“????”
【？？？？】
“????”
商洛，法厄同，還有阿波羅尼婭，三個都愣住了。
【真砍頭了啊？！】
之前杜邦少校說“恐怕見不到了”的時候，阿波羅尼婭就有不好的預感。當杜邦少校說出實情時，她和商洛、法厄同一樣都不敢相信。
直到見到這墓碑，三個人才終究是信了。
精靈王奧伯龍，還有精靈女王泰坦妮婭，連同一大堆精靈貴胄一起——全都被砍頭了。
在第四共和國之前的第三共和國之前的第二共和國之前的第一共和國時期，高盧的精靈王庭爆發了大革命。受奴役的低階精靈聯合起來，推翻了精靈王庭的統治。所有的精靈貴族，連同精靈王夫婦一起都被砍了頭。
這之後經過歷次更迭，共和國殺共和國，共和國殺共和國，精靈的世界殺得人頭滾滾。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春夏秋冬，東南西北，所有的精靈都被殺了個底朝天。
“所以你們變成了這個樣子？”
“倒也不是，第四共和國才變成這樣的。第三共和國的時候還不用附在老鼠身上。”
“我知道你們精靈沒有實體不過，你說的第三共和國，那時候是什麼？”
“鴿子。第四共和國宣佈附身第三共和國附身鴿子非法，第二共和國附身狗非法，第一共和國附身阿非利加人非法，帝國附身人類非法——所以我們現在只能選老鼠了。巴黎城裡頭找不到其他數量一樣多的生物可以附身了。我估摸着要是第五共和國建立，也宣佈附身老鼠非法的話，我們只能附身蟑螂了。”
【這樣的小精靈還是別再來了.】
“所以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商洛指着那穿軍裝的人。
“您說這個？這個是共和國戰時總統加布裡埃爾先生髮布的919號特別命令，宣佈可以在戰時臨時解禁第一帝國的動員模式，可以操縱人類進行戰鬥。”
“好吧.”商洛捂住了額頭，“你們還有多少精靈？”
“這是機密，所以.”
“你不是投降了嗎？”
“就算投降我也是有原則的，我不會交代國家機密。”
商洛凝聚出了掌心雷。
“我說！我說！還有4萬4千人！”
“就這麼一點了？就這些？”
“是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其他人呢？”
“殺光了，都殺光了，因爲我們在理念上有根本的分歧！”
“什麼分歧.我能問問嗎？”
“這位巫師先生，我想問問——您愛吃普羅旺斯燉菜嗎？”
“沒吃過，但是聽說還不錯。”
“太好了！那您是喜歡切塊燉還是切片燉呢？”
“切片？”
“太好了！那您是喜歡一鍋燴呢，還是每種蔬菜分開炒制再出鍋？”
“分開炒吧，因爲每種蔬菜的口感不一樣。”“太好了！那配套的茄汁您是喜歡用小番茄還是無糖番茄醬呢？”
“感覺番茄醬好一些吧？小番茄直接當水果吃算了。”
“異端！我槍斃了你！！！”
他作勢便要掏槍，商洛伸手就按住了他的手腕：“你想幹什麼？”
“啊這.抱歉！抱歉！我只是一時忘記了您不是我們的人.總之就是這樣，現在就剩下我們了。”
“天吶.這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番茄醬怎麼能吃？一定要吃用番茄慢慢熬煮出來的正宗普羅旺斯燉菜。普羅旺斯燉菜，只有我們是最正宗的！人人都應該吃這樣的普羅旺斯燉菜。”
“打住。我確認一下，你們是第四共和國，而不是第四招待所？”
“沒錯，我們就是第四共和國，是推翻了殘暴的精靈王奧伯龍所建立的國家。他強迫我們所有人吃切塊的普羅旺斯燉菜，所以他被砍了頭。”
“我不太理解這是你們之間的暗語還是什麼的總之，現在你們沒剩多少了是吧？”
“嗯。”杜邦少校點頭道，“但我們的抵抗意志是不會熄滅的。誰也不能阻止我們吃切片的、分開炒制的、用小番茄自制紅醬製作普羅旺斯燉菜！”
“停我想問問，你們的大總統在哪裡？”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好的，先生，請往這裡走。”
巴黎的地下，下水管道交匯之地，宛如實質的黑暗停在了商洛的面前。
那是管道中的一截——雖然看起來只是普通的管道，只是沒有光照，但那裡黑得格外深邃，看不到盡頭。
商洛能夠感覺到，那裡面似乎連接到了靈界的某處。只要踏入進去，就會進入到精靈王國的地界。這裡，就是精靈王國的入口。
“我們的大總統，就在裡面。”
“讓他出來。”商洛開口道，“讓他出來見我。”
“閣下，我想他是不會就這麼出來的。您就算逼我也沒有用，因爲就算我進去叫他，他也未必會出來啊。”
“嗯，有道理。”商洛點了點頭，“行了，那就到這裡吧。”
商洛拿起了電話：“準備，開火。”
話音未落，一道光柱從天而降。相對論動能武器從天頂直擊地面，發動了手術刀式的打擊。衝擊波在下水道里席捲開來，濺落出來的水花被商洛近身的護盾擋住。而面前的黑暗，卻已經緩緩消失了。
“巫師閣下？！您這是”
“如無必要，勿增實體。”商洛答道，“我們內部的實體已經夠多了。留你們做幫手固然很好，但毀滅你們纔是更加方便的做法。現在，真正已經結束了，我認爲你可以效忠於新的帝國了。”
“戰爭.似乎還沒有結束。就算您毀滅了共和國政府，軍隊也已經派遣出去了。況且面前這”
他依舊難以置信。這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地方，這裡是精靈王庭，是貫穿靈界與現實的奇觀。這裡曾經是整個精靈世界的中心，那門之後所連接的是一片廣闊的區域。然而隨着相對論動能武器摧毀了覆蓋在精靈王庭上的物理結構，這裡的門徑已經不存在了。
“聽着，我不是來談判的，我對你們的老鼠洞更沒有什麼興趣。我知道你們或許還有別的老鼠洞，那麼，就展現你們的誠意，自己到賽伯勒尼亞來和我舉行談判。我可以等你們整建制的投降，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要你們，儘快做出決定。”
“我”
“你要是做不了決定，就去召集能夠做決定的人，包括你們已經派遣出去的軍隊。今日我只能轟炸這裡，明日我就能轟炸任何一個地方。如果你們至少還想要爭取無條件投降的條件，就至少給我足夠的誠意。你們，知道怎麼去賽伯勒尼亞嗎？”
“我們知道.”
“很好。來賽伯勒尼亞，我等你們48小時。在此之前，阿登森林方向以外的戰線都會停止推進。我會等着看看你們的目的。以及.把這個奧伯龍的首級交出來，我要帶回去。”
對巴黎的偵查以軌道炮擊而結束。
商洛姑且算是點到爲止——那一炮不可能摧毀所有的精靈，但商洛是不可能自己進入到異界去的。
先前不小心進入到另一個世界後，都沒有發生什麼好事。爲了防止最壞的情況，他選擇最穩妥的路線。
最穩妥的，就是等他們來自己的地盤進行談判。
【話說回來.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你還在想普羅旺斯燉菜？”
【我總覺得普羅旺斯燉菜或許是某種概念的隱喻，又或者是他沒有辦法將這個概念用人類的語言表達出來，所以就借用了普羅旺斯燉菜的說法。其實我覺得這可能是一種退化。】
“哦？你是什麼意思？”
【我在想，可能是因爲老鼠的身體實際上沒有辦法承載過於複雜的概念，所以導致他們的語言系統出現了故障。不過，他們既然選擇了這個說法，那就必然有其道理。具體怎麼樣，等他們來談判就知道了。】
“阿波羅尼婭說得對。”法厄同開口道，“精靈王庭不該是這樣的。我們只是有幾十年沒有聯繫而已，他們也不至於一不留神就變成了這樣，一定有什麼深層次的原因——不過，商洛你做得也很對。我們沒有必要按照精靈的思路去深究他們的問題，因爲一旦我們開始深究，恐怕也會墮入精靈的迷狂之中。那問題說起來只是普羅旺斯燉菜，實際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指代。所以，我們最好的選擇就是在那黑漆漆的洞口面前停下，然後等他們主動來溝通。”
【話說回來，如果他們不打算溝通呢？】
“那就讓戰爭照常進行好了。順便.我們在巴黎還可以進行一次除鼠行動。就像商洛臨走前那樣。”
臨走前，商洛把那隻老鼠摘取了下來，扔到了地上，給予被控制的那個人以自由——當然，他還是把那人送到了羅馬。因爲他知道得太多，已經沒有辦法回到日常的世界中去了。商洛打算先把他交給羅馬人看管，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除此之外，所有精靈也都要在這個過程中被妥當地驅逐，這是行動的根本目的。只有將精靈從物質世界驅逐出去，才能讓整個世界的秘密都被納入到天庭的掌控內。
【但我還是在琢磨普羅旺斯燉菜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別琢磨了。我們來研究一下這個會要怎麼開。順便.我們還要把棺材交給維多利亞。”
他走的時候，把兩副石棺也帶回來了。畢竟，精靈王奧伯龍是凱撒之子，他理論上是有羅馬皇位的宣稱權的。商洛這次姑且算是幫維多利亞解決了一些繼承上的問題——畢竟，伊蘇里亞王朝雖然已經當了很久的皇帝了，但他們並非沒有挑戰者。
再者，奧伯龍終究還是半個羅馬人。他最終的去向，應該交給羅馬人來決定。
【話說回來，奧伯龍真的死了嗎？】
“按照他的說法，這棺材裡面應該裝的是頭顱。”
【那我們要不要打開來看看？】
“我不知道你們的禮儀，所以沒有直接打開棺材。這種事，還是讓羅馬人自己來處理好了。我怕打開的方式不對，奧伯龍會像人蔘娃娃一樣長腿跑走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