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
劉弘基翻了個白眼：“這些兔崽子們，巴不得斬獲更多！誰要敢舉報，根本不用老子出手，其他人就能給它生吞活剝了！”
蕭寒攤了攤手，笑道：“那不就結了？既然沒人舉報，咱別說報上一萬三，就算報十三萬，他們也得捏着鼻子認下！”
“可……”劉弘基到底還是實誠的，哪怕蕭寒說的如此肯定，他還是有些猶豫。
畢竟謊報軍功這玩意，多報個五分一倍，那也就不少了，像是蕭寒這樣，直接翻了十番！着實是嚇到老劉了。
“渴？渴就喝水！”見劉弘基還在猶豫，蕭寒沒好氣的哼道：“你別忘了，這可是咱們對土谷渾的第一戰！這頭功不得開的漂亮點？
好不容易的一場大勝，結果最後你就報一千人的斬獲上去？這讓皇帝怎麼看？讓大臣怎麼看。讓其他國家的使節怎麼看？難道，你想讓程咬金搶了風頭去？”
“呸！他敢！”
聽蕭寒提到了程咬金，原本還思前想後的劉弘基突然間將眼一瞪，低喝一聲，然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頭也不回的往房間外跑去。
“你去哪？”蕭寒看着劉弘基的背影，忙站起身，在後面驚訝的喊道。
劉弘基卻是頭也不回，只含糊的丟下一句：“稍等我一下，我先去讓那羣小崽子們加快速度，趕緊把戰報發出去，免得被程老匹夫搶了先！！”
城內，打掃戰場的工作還在繼續。
由於上報的是一萬人的斬獲，那城裡的這些土谷渾人屍體，就不能留下了，需要通通裝上板車，丟到城外去。
在這荒漠當中，屍體根本不需要掩埋，也不用擔心起瘟疫。
只要將屍體丟出去，幾天時間內，就能將它們徹底風乾，病毒啥的，根本來不及繁衍存活！
再說了，這沙漠戈壁裡，看似一片死寂，實際上，還生活着無數蠍子，蜥蜴，蜈蚣，毒蛇，螞蟻等小生物。
想來，它們會很樂意將這些屍體幫忙處理掉的。
當蕭寒被劉弘基送出門外的時候，
街上，一輛拉着土谷渾人屍體的車子，正好從兩人面前路過。
車上，橫七豎八裝了一二十個土谷渾人，血水順着板車的縫隙留下，在車後面畫出一條暗紅色的長線。
看着班車上那些還保留着臨死前絕望驚懼的臉龐，蕭寒的心中，卻難得沒有泛起半點漣漪。
人，總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做出相對應的代價！
當他們偷襲陽關，將裡面的唐人士卒砍殺殆盡的時候！
當他們襲掠周邊村莊，對無辜的百姓舉起屠刀的時候！
今天的這一切，就已經註定！
不要說什麼以德報怨，那是白癡纔會乾的事情！
對於惡人，只有你比他更惡！比他更狠！打的他更疼！
如此一來，他纔會變得老實，纔會收起爪子，對你畢恭畢敬，不敢再侵犯分毫。
斜眼看了看蕭寒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劉弘基嘴角微微揚了揚，不過很快，又恢復肅然。
“稟報將軍！”
就在兩人站在門口，一起看着遠去的板車時，一個小校模樣的士卒一溜煙的跑了過來，等他看到劉弘基，立刻上前拱手見禮道：“將軍，楊文廣的屍體……”
“嗯？”劉弘基聽到聲音，眉頭一皺問道：“楊文廣的屍體找到了？”
“找，找到了一些……”小校遲疑着答道，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不自然。
“一些？”劉弘基眉頭一皺，盯着他沉聲喝道：“什麼意思？說！”
“喏！”
被劉弘基懾人的目光盯着，那小校先是哆嗦一下，隨即才趕忙開口道：“據我們抓到的舌頭交代，楊將軍在城破之後，佯裝投降，實際上卻想要刺殺當時土谷渾帶兵的將軍！但可惜最後沒有成功，只能自殺殉國！
那土谷渾將領恨其欺騙於他，見楊將軍自殺。仍不肯放過！竟令人將楊將軍的頭骨取出，做成酒杯，屍身則讓無數戰馬踩踏，化爲一地肉泥……”
說到這，那小校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只默然站在一邊，垂首不語。
周圍，一片沉默！
蕭寒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身邊的劉弘基，卻發現他的臉色，雖然也是鐵青一片，但卻沒有如同想象中的一樣，暴跳如雷！
“屍身，收殮了？”半響，劉弘基緩緩開口問道。
“收斂了！”小校趕忙答道！
但實際上，經過這麼多天的曝曬，那屍身早已經不見，他也只是根據舌頭所指的位置，將那塊暗紅色的泥土挖出來，權當是楊文廣的屍骸罷了。
“頭骨呢？”劉弘基閉上眼睛，又問道：“是在城頭那個人手裡麼？”
“不是！”親兵搖搖頭：“據說是在另外一個叫作阿巴斯的將領那裡！”
“阿巴斯？他在哪？”
“這，屬下不知！那舌頭只是一個普通牧人，並不能知曉他的下落！”
劉弘基聽到這，慢慢的點點頭，再沒多說什麼。
但是蕭寒卻敏銳的察覺到，劉弘基那雙閉合的眼睛中，分明閃過一絲淚光。
大唐叫楊文廣的人很多，畢竟楊姓，可是前隋皇姓，而文廣二字，又是這時候名字的主流用字。
比如那首：諸公袞袞登臺省，廣文先生官獨冷，雖然將兩字顛倒，卻也可見其之廣泛。
而這陽關守將的楊文廣，蕭寒並不認識，只聽劉弘基的親兵說過，好像是老劉的一個老部下，還是一個關係很近的部下。
原本，當聽說楊文廣是自殺而死時。
蕭寒還爲老劉覺得不值。
堂堂守關武將，在城破之時，不與敵人戰死沙場，反而窩囊的自殺，實在是丟他老大的臉！
但現在，聽說楊文廣是爲了替城中唐人報仇，拼死一擊，刺殺敵人主將未果後，才無奈自殺。
蕭寒心中的成見，這才漸漸消失不見！
荊軻一刺，雖然無功，卻留下千古美名！
但他楊文廣一刺，卻籍籍無名，連自己這些同袍戰友，也需要在俘虜口中得知，不知是可悲，還是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