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
血,全是血,鮮紅的血已經乾枯,凝結的血漬斑斑,巨大的屍體有百丈長,平躺在地上,散發着攝人心魄的氣勢。
最可怕的還不是這個,九階天梯斷了,真的斷了,通往無盡的虛空的路斷了,被人一劍斬斷,斷裂處坑坑窪窪,隱隱還有血跡冒出,掉入無盡的虛空之中。
周天剛踏上這片土地,三眼魔猿的妖氣迸出體外,黑氣縱橫,與遠處的龐大身軀遙相呼應,丈五高的身軀在這片天地裡算不得什麼,渺小,如螻蟻般的渺小。
敬畏,只有敬畏,能夠讓太古時期的霸主……三眼魔猿敬畏的生物,應該是如何強大的種族啊!
周天手中提着無鋒劍朝屍體走去,在親切之中又有一絲懼怕,狂暴的氣息四射,周天有種想跪下膜拜的感覺,但是那位前輩,不跪天地,自己又怎樣去跪拜一具屍體。
強忍着心中的壓抑,周天一步一個腳印兒,圍繞着這具身體走了一圈,這應該也是一具太古魔猿的屍體,修煉到極致的三眼魔猿,估計已經超越了仙的存在,怎麼會橫死在這兒?
周天站在它的脖頸處,還是一劍斷喉,血跡已經流乾,褐色的血痂讓人看着噁心。
究竟是誰殺了它?那人應該是怎樣強橫的存在?
周天的手忍不住摸了下這具屍體,冰冷的感覺傳來,隨即就被如潮水般的記憶淹沒各種感覺。
“子淵,這兒就是天人交界之處,九階天梯被最後一頭三眼魔猿守護,去不去隨便你。我伏隱一脈世世代代看守仙雲山,爲的就是這個秘密。”說話的是個四五十歲的大鬍子,揹着一個藥草簍,手裡拿着鶴喙鋤,滿臉都是絡腮鬍子,仔細看來和張其竟然有七分相似。
他身旁的是個落魄少年,腰間掛着個紅葫蘆,插着柄玉簫,醉眼朦朧的看着前方,一言不發。
這就是季子淵麼?周天暗自問道。
許久之後,季子淵才說道:“我不得不去,妖族要是營造好這九階天梯,貫通陰陽兩界的壁壘,我們神州五部可要生靈塗炭了……”
“子淵,斬斷這九階天梯,這份因果你承擔的起麼?你莫非要業火焚身而死嗎?”大鬍子於心不忍的說道,語氣中還有絲急迫。
“平生三屠仙,也不差這點因果了。張叔,你不必勸我了……”隨即,默然一笑,那笑中帶有多少落寞與感慨,甚至還有些許的悲傷。
屠仙!竟然還屠過三次,怪不得清閒老道對此人如此推崇,周天心中暗自思量,這季子淵和傳我《神猿九變》的那位前輩,究竟誰更厲害一些?
“只可惜這三眼魔猿一脈就要滅絕了,這頭三眼魔猿存在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從我爺爺的爺爺便知道有它在守護九階天梯,也沒曾聽說它有爲惡之際,子淵,你能放它一馬麼?”張大鬍子問道。
“張叔,這太古之時,三眼魔猿嗜殺成性,原本就應有滅族之禍。這頭魔猿稟天地靈氣而生,他生來的使命就是爲妖族守住這九階天梯,我既然前去毀天梯,這衝突就不可避免。”落魄少年季子淵搖頭道,眼中卻沒有幾絲慈悲之意。
“子淵,你殺劫太重了……”張大鬍子嘆息道。
“唉,崑崙奇人,好一個崑崙奇人啊,呵呵,我只不過是個崑崙棄徒罷了。妄生爲人,不得不擔負起這份責任,不然,我早就隨依寒去了……”季子淵的臉上浮現出和他神色不符的滄桑之色。
“張叔,你伏隱一脈時代醫者慈心,是爲了頌名,還是爲了造福?”季子淵突然無厘頭的問了一句。
“造福於人,自然有人頌名。”張大鬍子言道。
“那要是有人忘了頌名了?”季子淵眯起眼問道。
“那就專心造福吧……”張大鬍子答道。
季子淵莞爾一笑,抽出腰間的玉簫,踏上第八階天梯。
“來者何人?可有妖皇手諭!”嗡裡嗡氣的聲音傳來,緊接着就是震天動地的響聲。
而周天的神識還沉浸在兩人的對話之中,他突然有些明白清閒爲何甘願身死道消,也要爲民除害了,季子淵就是這樣的人。
他爲人族造福,可是才一千年,世上的修真者已經忘了他的名字,但他還是義無返顧的出入妖族禁地,與上古巨妖作戰,保衛人族的安寧,這不就是專心造福麼?哪怕,哪怕沒有揚名……
因爲清閒身死,周天對季子淵一直有種怨恨之感,但是現在對季子淵的敬佩油然而生。
待他回過神來,那頭百丈高的三眼魔猿已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季子淵一臉冷漠的走到第八階天梯之前,手中的玉簫一劃。
只聽轟隆隆的巨響,裂痕綿延到數千裡,周天隱隱看到,第九階天梯之上有無數羣妖聚集,都在驚愕的看着這道擴展開來的裂痕。
緊接着就是聲聲尖叫,在咒罵着季子淵,季子淵仍然是面無表情,把玉簫插在腰間,轉身離開。
第九階天梯帶着數萬的妖族子民,墜入無盡虛空之中……
張大鬍子搖頭嘆息,揹着藥簍離開。
季子淵離開前,好像又回頭看了一眼,眼中似有悲憫,嘆息,看到他的目光,周天一個機靈醒來。
好龐大的元氣,周天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承受不住了,身體如黃豆般飛速的成長,丈五身高瞬間便到兩丈高。
太清五境,五境圓滿,太清六境……
周天現在就像一個空桶,在源源不斷的往裡面注水,暫時還沒有溢出的危險,但是他的《煙波浩渺訣》只修煉到第二層,只能壓制住太清六境的妖氣。
他不敢往丹田內吸納靈氣了,怎麼辦,無盡的靈氣涌來,周天的經脈中鼓鼓的,有種爆炸的危險。
怎麼辦?怎麼辦?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山水印!
他吐出口中的山水印,在空中慢慢的旋轉,分擔着周天的壓力,山水印周圍形成了個靈氣漩渦,百丈高的三眼魔猿體內的蘊含的精氣,紛紛涌入其中。
周天暗自鬆了一口氣,終於擺脫爆體的危險了,他盤坐在三眼魔猿屍身旁,閉目煉化這得來的精氣。
七天之後,周天睜開眼,眼中的殺機一閃,接住了空中落下的山水印。
陣陣暖流流過身體,緩緩壓制住了體內的那是暴戾之氣,待他起身,百丈高的三眼魔猿瞬間化成粉末,消失在這片天地中。
原本精靈剔透的山水印,現在竟出現了一點血紅,那一星的紅點如同濃稠的血液一般,在指甲大小的山水印中翻動,奔騰,想要突破這層束縛。
是時候出去了,周天忍不住走到斷臺前,想看一下九階天梯之下是什麼,他緩步來到斷口處,低頭往下一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然後發瘋似的跑了出去,躺在第七階的白潤如玉的大理石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平復剛纔驚悚的心情。
千丈高的身軀,應該是怎樣的龐然大物,兩隻爪子扒着突出的岩石,懸在半空中,擡頭往上看去,雙眼如大燈,冷漠嗜血,周天低頭的那一瞬間,竟然是它對視上了目光。
恐懼,只有恐懼,隨即那怪物咧嘴一笑,周天再也受不了內心的驚恐而倉皇逃開。
百丈高的三眼魔猿尚有季子淵來降服,要是這怪物出世,神州五部億兆子民也不夠它吃的啊!周天想到了季子淵斬斷第九階天梯時的決絕,他,也看到了嗎?
周天在第七階休息了三個時辰,好不容易在腦海中抹去那怪物的身影,起身離開,心中暗想:莫要讓緋玉等急了。
能登九階天梯的只有太清六境以下的弟子,周天這個怪物竟然在天梯之中突破,待他的雙腳剛落到第六階時,無法抵禦的巨力傳來,周天就像一個沙袋一樣被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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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在天梯上呆了將近九天,看熱鬧的弟子大多都散去,剩下的只有三大長老、十大真傳,還有內門中排名前幾的弟子,再加上張其和薇薇,總共不到二十人。
因爲這些人都知道,在天梯中走的越遠,呆的時間越長,證明資質也就越高,有時候,天資真的比勤奮更重要。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看!他出來了!”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射到周天身上,周天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平穩落地,還不至於狼狽地摔在地上。
據說當年風晨宇也是登九階天梯之前,太清五境的修爲,出來之後,便到了太清九境,在上面呆了三十三天。不過人家不是向周天這樣被轟下來的,而是一步一步的又在天梯上走下來。
但周天相信,風晨宇絕對沒他走的遠,因爲第八階,非是有三眼魔猿的血脈,根本就上不去。那問題又來了,季子淵當年是怎樣踏上九階天梯的第八階的?
“天哥哥……”緋玉看到周天下來,如小鳥依人般跑了過來,撲倒他懷裡不住的抽泣,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提心吊膽,還以爲永遠見不到他了。
周天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這時候,王長老、呂長老聯手而來,目露兇光,惡狠狠地說道:“小子,你在裡面看到了什麼!”
上清一重天的威勢壓來,就是緋玉這樣到達太清十一境的高手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夠了!”一聲平和中正的聲音在藏書樓中響起,不帶有一絲人間煙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