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林覺去汴河碼頭上僱傭了一批苦力。在京城,僱傭苦力是很簡單的事情,各處碼頭上都有一羣羣等着人僱傭的人手。要麼卸貨裝船,要麼去做別的體力活。林覺給出的價錢高出正常價格兩成,這樣他便可以在一羣人中隨意挑選那些健壯老實的人去幹活。
晌午時分,林覺帶着數十名苦力趕到外城劇院工地,江南大劇院內部的人手早已翹首以待。接下來按照任務的分派,由自己的工匠帶領着這些苦力對大劇院開始了大規模的改造。林覺親自坐鎮於此,一方面現場解決工地上的各種事情,另一方面也可以抽出時間來在後面的院子裡進行劇本的創作。
原本林覺已經說過,以後所有的劇本都不會再親自創作,但這一次林覺還是決定破個例。畢竟這是在京城開辦的分號,要一炮而紅的話,劇本必須過關。雖然之前和謝鶯鶯她們商議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覺得還是用在杭州演過的老劇目保險一些。畢竟那些都是已經成熟了的,被證明是成功的劇目。
但是,問題是現在那些劇目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自從去年林覺瘋狂斂財的那一波之後,將很多劇目以簽名售書的方式給賣出去了,這造成了這些劇目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難保京城中不會已經知道了這些劇目的內容。作爲新開張的江南大劇院而言,炒冷飯便會適得其反了。
所以,爲了規避這些風險,林覺決定親自創作一部劇目。當然,隨行來京的有幾名是江南大劇院帶來的專司劇本創作的落榜舉子,林覺自然不肯放過他們。讓他們在旁磨墨鋪紙,並且根據自己的故事梗概設計對白臺詞,想像場景燈光等等,進行集思廣益的頭腦風暴。
林覺並不想出什麼幺蛾子,他這次要寫的是在大周朝民間有所傳聞的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故事。林覺曾經做過一些簡單的調查,梁祝的故事大周朝雖然流傳廣泛,但卻沒有任何一本關於這個故事的長版本。大多問及便知,但詳談便不解。於是林覺決定將這個悽美的愛情故事寫成長劇本,作爲江南大劇院在京城的第一場大戲。
大周朝目前還算是太平盛世,通過在杭州的大劇院的演出實踐,林覺也算是摸到些大周百姓的心理。這年頭民風奢靡,生活安逸,所以百姓們對金戈鐵馬之類的劇目沒什麼興趣。相反他們更喜歡一些情愛悲歡之類的個人情感類的劇目。悲則跟着掉淚,喜則跟着歡笑。他們並不抱什麼大志向,只想在簡單的生活之外能夠跟着劇中之人同悲喜共跌宕,帶來一種滿足感而已。而梁祝無疑和《西廂記》《竇娥冤》《杜十娘》一樣,都是能讓他們高潮的故事。
故事確定下來,同窗結拜,十八相送,樓臺會,抗婚哭靈,化蝶等幾幕劇情完全確定之後,林覺便開始了埋頭的創作。得益於對這個故事的熟悉以及對後世流傳的一首協奏曲的喜愛,這個過程其實並不太難。那些耳熟能詳的橋段和語言,其實只需稍加潤色改動,將整個劇目的氛圍和臺詞變得更爲適合大周朝百姓的口味便可。其實說是創作,也不過是一種改編罷了。
最難的部分其實是根據每一幕的內容設計出佈景道具配之已聲光之影。這是江南大劇院的強項,但這也是最難之處。
爲了得到最佳的效果,林覺和幾名學子畫師佈景道具光影工匠等人進行了反覆磋商,一個個的確定方案,並將之落實下來。在這個過程中,幾名新加入時間不久的學子們獲益頗大。他們原本只是被招募進來寫劇目的,但他們也僅僅限於寫劇目而已。但看着林覺這兩天裡所做的一切,他們才明白,光是寫劇本是沒用的,江南大劇院的輝煌絕非是靠着一本好劇本好故事便能有的。而是各方面通力合作,融匯一體之後呈現出的各方面最好的效果,才得以有了大劇院的火爆人氣。
兩日後,謄錄好數份劇本被交到了謝鶯鶯手上,在後園騰空的三間房舍被簡單的整修了一番作爲排練場地,謝鶯鶯終於能夠開始帶着衆演員進行排練了。當排練房中絲竹樂起,曲聲飛揚的時候,謝丹紅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一切的煩憂都隨着這排練的曲詞絲樂聲消失了。大把的銀子花了出去,不久後這些人會大把大把的將銀子賺回來。
劇院的改造進度頗快。此次劇院的格局依舊是兩層看臺。所不同的是,包廂的數量增加了一倍。林覺明白,京城這種地方,達官貴人多如牛毛,誰肯坐在一羣百姓中間聽他們鴰噪?所以,包廂,乃至豪華包廂是不可少的。雖然包廂的增多佔據了大量的普通坐席。但將來在定價時,包廂的受益卻絕對會是普通坐席的幾十倍。
在杭州時,林覺開辦大劇院之初的初衷還是讓百姓們能夠有機會看戲,儘量便利於民。但在京城,林覺便不這麼想了。林覺需要錢,他終於意識到了錢的好處。之前那種想法是不對的。從伏牛山上下來之後,林覺的想法有了巨大的改變。他要錢,要賺很多很多的錢。因爲伏牛山需要錢,自己要在京城立足需要錢,方方面面都需要錢。聖賢書上教導的所謂‘君子固窮’之類的話,根本不能信。這年頭,沒錢便沒命。就像伏牛山中發生的事情一樣。沒有自己兩個批次注入了三四萬兩銀子鉅款,落雁谷大寨中的那些人怕是早就全部死光了。錢就是命啊。
這一次林覺想好了,怎麼賺錢怎麼弄。包廂,茶水,糖果,點心,必須要一條龍的服務,也必須要一條龍的高價。林覺甚至無恥的想,如果某個達官貴人看上了某個劇中的演員,只要價錢合適,也是可以做一做這皮肉生意的。不過林覺也只是想想而已,估摸着自己一旦說出來這種話,謝鶯鶯怕是會立刻覺得自己瞎了眼,怎麼愛上了這麼個無恥之人。好容易帶着衆人脫離花界苦海,這傢伙居然要推人進去,那不是無恥混蛋是什麼?
舞臺的佈置依舊是林覺擅長的旋轉升降系統,這個系統一直是大劇院的不傳之秘。要想從各處感官刺激觀者,便需要這些看似根本沒必要的裝置和舞臺。就是要以這種匠心和細節來打動觀衆。就是要以看似奢靡的舞臺背景營造身臨其境之感,從而讓百姓們產生共鳴之感,這纔是舞臺劇成功的關鍵。
對於這裡的大興土木,周圍街坊百姓甚是覺得奇怪。打聽之後聽說這裡是個演劇目的劇院,登時沒把街坊大叔大嬸們笑死。
一位在街對面賣炊餅湯麪的胖大嬸當着林覺的面斷言:“小公子,不是大嬸兒咒你們,咱們京城瓦子成千上萬,最有名的幾家也沒你們這麼大費周章。你們花這麼大氣力,最後怕是連一個來看的都沒有。到時候怕是血本無歸哦。大神放句話,不出三個月,你們便得關門大吉。”
林覺哈哈笑道:“大嬸兒,咱們打個賭,若是我這裡生意興隆該怎麼辦?”
胖大嬸道:“不可能,若是你三個月不關門,我便關門走人,回鄉下種田去。”
林覺大笑不已,對着胖大嬸那張滿是麪粉的肥厚的手掌拍了一下道:“一言爲定。”
……
三月初七日上午,林覺正在大劇院整修現場忙碌的時候,街道上一輛黑色的馬車緩緩駛過,最終停在了不遠處的街口。從馬車車轅上下來了兩名健僕,徑自走向施工現場。
“勞駕問一下,林覺林解元是在這裡麼?”一名健僕站在大劇院高大的門廊下大聲問道。
有人立刻稟報林覺,林覺從二樓的迴廊處探出頭來,朝下問道:“誰找我?”
那健僕仰面叫道:“你便是林覺林解元麼?”
林覺道:“我是林覺。”
健僕拱手向上道:“請林解元跟我們走一趟,我家大人想要見你。”
林覺皺眉道:“你家大人是誰?”
那健僕皺眉道:“叫你跟我們走一趟便走一趟,問這麼多作甚?”
林覺笑道:“笑話,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你要我去我便去麼?你家大人是誰難道見不得人麼?怎地連名字都不敢報?”
兩名健僕互相看了一眼,轉身便走。林覺疑惑的看着他們走向街角的馬車旁稟報,不久後,馬車車門開了,下來了一個人。距離並不遠,林覺的目力很好,當他看到那人的身形後,頓時頭皮有些發麻,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你們先忙着,我去去便來。”林覺吩咐衆人,整了整衣衫下了二樓,剛邁出門廊來到街道上,馬車上下來的那人已經來到了左近。
“嗬,好大的架子啊,我的人都請不動你林解元了。”那人見林覺走來,臉上笑容燦爛之極,話語中卻滿是揶揄。
“不知是吳大人到來,我還以爲是地痞流氓前來搗亂呢。不瞞吳大人說,這幾日來了幾批街頭閒漢訛詐錢財,我都被他們弄的怕了。”林覺笑着上前恭敬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