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讓他住了我的寢殿
江燼霜看着馬車外的康公公,似笑非笑。
康公公並沒有理會江燼霜的神情,自顧自地開口:“殿下,陛下是想問——”
“回府。”
不等康公公說完,江燼霜對馬伕冷冷開口。
“是。”
馬伕應了一聲,一鞭子甩在馬背上,馬匹嘶鳴一聲,緩緩離開。
康公公見狀,瞪大了眼睛,他在後面高聲喊着什麼,聲線尖銳。
江燼霜落了車簾,隔絕了聲音。
馬車上,江燼霜攥了攥拳,心氣有些不順。
她明白,她在遷怒裴度。
她很清楚陛下今日做的這些,都是演給她看的。
那個被詔見的人,就算不是裴度,也會是別人。
只不過,陛下故意選擇了裴度。
就好像是在時時刻刻提醒她,提醒她當年那段不知羞恥的追求。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那段往事,好像所有人都在找機會,好好諷刺羞辱她一番。
當初高高在上的昭明公主,被貶出京城,萬人厭惡,人嫌狗憎。
當初那寒門學子卻青雲直上,成爲萬人之上的權臣貴卿。
造化弄人,老天有眼!
江燼霜微微闔眼,深吸一口氣。
她耳力好,能聽到裴度的馬車一直在後面跟着她。
一直跟到了公主府外。
江燼霜下馬車的時候,裴度已然來到她身側,衣襬如流雲,眉目疏朗。
他再次伸出手臂。
江燼霜看了裴度一眼,視線移開。
她仍舊沒扶他,下了馬車之後,徑直往公主府內走去。
裴度跟在她身後,進了公主府庭院。
江燼霜心情不好,眼下更不想見到他。
她轉過身去,對着面前的男人冷冷開口:“首輔大人來本宮府上做什麼?”
男人身姿頎長,他立在庭院之中,任由院中桃花翻飛。
他看着她:“你在遷怒我。”
心思被戳穿,江燼霜輕嗤一聲:“是又如何?”
裴度聞言,微微抿脣,他咬字清晰,認真解釋:“我已經拒絕了。”
“這麼厲害?要不要我爲首輔大人請個賞啊?”
男人的指骨微微泛白,他稍稍垂眸,語氣微沉:“我並不是可憐你。”
“那是什麼?”最後一句話激怒了江燼霜,她斂眸冷聲,“裴度,那不是可憐是什麼?”
“看我幾次三番被陛下戲弄,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可悲?”
“首輔大人博愛仁善,想要可憐可憐我,選擇拒絕陛下,讓我看上去沒那麼不堪?”
“江燼霜,”裴度啞聲,定定地看向她,“我們好好說。”
他總是這樣。
無論何時冷靜得都好像是一潭掀不起波浪的湖面。
——更襯得她像是無理取鬧的那一個。
江燼霜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心神,這才淡淡開口:“沒什麼好說的,首輔大人說得對,我確實不該遷怒於你。”
裴度眉頭微皺:“你明知我並非此意。”
“裴大人,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勞煩您改日再來吧。”江燼霜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腦袋。
“這是怎麼了?”
一道清雅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司寧披了一件墨色外袍,從偏殿走了出來。
看到庭院中的裴度,司寧上前幾步,朝他微微頷首:“首輔大人,又見面了。”
江燼霜心煩得很,以至於並沒有注意到裴度看着司寧出來的偏殿,陡然冷下去的眸。
見裴度不應,司寧也並未在意,轉而看向江燼霜,語氣溫和:“受欺負了?”
比受欺負還憋屈。
江燼霜知道司寧身體不好,強壓着火氣:“沒事,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司寧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裴度,仍是笑笑:“殿下的偏殿燃的檀香有些濃了,在下睡得不沉。”
江燼霜皺皺眉:“我讓人把香爐撤了。”
司寧笑着點點頭:“有勞殿下了。”
江燼霜又看向裴度,語氣微涼:“首輔大人也早些回去吧。”
說着,她跟司寧轉身欲走。
可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個力道抓了回來!
江燼霜被握着手腕,手掌的力氣很大,她不覺皺了皺眉。
吃痛轉身,江燼霜的怒火達到極點。
“裴度,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她陡然擡眸,卻堪堪對上了男人那雙冷沉崩裂的眸。
——裴度生氣了。
他生什麼氣?
他有什麼好生氣的!?
江燼霜掙了錚手腕,卻發現男人抓着她的力道好似銅澆鐵鑄,她一時間居然掙脫不開!
一旁的司寧見狀,向後退了一步:“那,在下先去膳廳等候殿下了。”
說完,司寧笑了笑,轉身離開。
“司、司寧!你回——嘶——”
被手掌的力氣扯痛,江燼霜的目光被迫再次落在裴度身上。
男人眼尾猩紅,一雙黑眸像是能浸出水來。
“你讓他住了我的寢殿。”
男人語氣嘶啞低沉,像是吞了鐵塊一般。
江燼霜氣笑了:“你的寢殿?首輔大人的寢殿不在問山閣嗎?”
握着手腕的力道繼續收緊,男人漂亮的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
江燼霜疼得咬脣,卻仍是冷笑道:“裴度,公主府沒有你的東西。”
“冷泉不是你的,香爐不是你的,寢殿更不是你的!”
力道還在收緊。
就在江燼霜覺得,自己的腕骨要被裴度捏碎的時候,手腕上的力氣陡然卸去。
痛感瞬間消失,江燼霜揉着自己的手腕,惡狠狠地瞪着他!
“裴——”江燼霜也被逼出怒火,剛想說些什麼,只見男人再沒看她,拂袖離去。
看着裴度離開的背影,江燼霜眉頭緊皺,心裡罵了他好幾遍!
不再理會他,江燼霜轉身往膳廳的方向走去。
膳廳。
司寧已經坐在那裡,等着她用膳了。
見江燼霜出現,司寧並不意外地笑笑:“殿下,坐。”
江燼霜還在記恨司寧剛剛轉頭就走的“逃跑”行爲,瞪了她一眼,一臉幽怨地坐下。
“殿下爲何這麼看着在下?”司寧歪了歪頭,笑意溫和。
江燼霜眯了眯眼睛,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叛徒!”
被罵了一句,司寧不氣不惱,只是笑笑:“殿下難道想讓在下與首輔大人發生衝突嗎?”
江燼霜蹙眉:“那你也不能丟下我就跑啊!”
“好,那下次我帶着殿下一起跑,”司寧笑了笑,卻是轉而道,“在下一直聽家父說,當今首輔年少有爲,郎豔獨絕,成熟穩重。”
“卻沒想到,今日能見到這樣的首輔大人。”
江燼霜也皺了皺眉:“他有病。”
只是一間偏殿而已,也不知道在生哪門子氣。
難道問山閣的條件艱苦到堂堂首輔大人連睡覺的寢殿都沒有嗎?
“他如果真的那麼喜歡那間偏房的擺設,改日我差人把東西都給他送去得了。”
反正那間屋子的東西,全是筆墨紙硯,她也不愛用。
“在下覺得,或許殿下可以跟首輔大人好好談談。”
聽到司寧這麼說,江燼霜不覺想起了那個溼熱黏膩的夜晚。
——她至今都記得裴度那屈辱不甘的眼神。
不覺打了個寒噤。
“還是算了,我跟他沒什麼好談的。”
司寧見狀,便也沒再繼續,只是提起另外的問題:“陛下還是不肯見您?”
提起這個,江燼霜就有些心氣不順:“嗯,敲打我呢。”
她昨日在宴席上擺了那羣官員一遭,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對於江燼霜沒見到官家,司寧不是很意外:“殿下今早離府不久,宮裡便來了人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