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衆人解釋一臉驚詫。
主位上,官家聞言,也是一愣,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頓住。
江燼霜垂眸抿酒,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倒是面前的聞風滄,手中握着酒杯,說這句話的時候似笑非笑,帶着幾分恥辱的意味。
另一邊,司北桓似乎也猜到了什麼,悶沉一笑,低頭不語。
高位的江別塵見狀,微微眯眼,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司寧倒是從善如流,只是看了江燼霜一眼,視線便重新回到了聞風滄身上。
他甚至沒拿八仙桌上的酒杯,身姿筆挺,稍稍擡眸看向來人。
嘴角的笑意溫和平靜:“大皇子殿下既然這樣說了,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聞風滄冷笑一聲,扔了手上的酒杯,一把揮散殿內舞姬。
他一襲白金綢緞,裸露出半臂堅實赤裸的肌膚,白皙勻稱,線條分明有力。
他一人站在了大殿中央,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朝他看去。
就連江華琰的目光也投了過來。
江燼霜勾脣輕笑,將手中的酒水飲盡,這才緩緩起身,低聲在司寧耳邊道:“司寧先生,請你看美人跳舞。”
說完,她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聞風滄的視線跟隨着江燼霜,直到她在自己的座位上緩緩坐下,視線才微微收回。
司寧嘴角噙笑,確實擡眸看向聞風滄:“大皇子殿下,開始吧。”
聞風滄眉頭緊皺,雙脣緊抿。
他終於冷笑一聲,隨着樂師轉換的鼓聲樂聲,動了。
那原本略顯陰柔的聞風滄,伴着樂聲,英氣盡顯。
他手上無刀無槍,赤手空拳的一曲戰舞,氣勢磅礴,心潮澎湃。
江燼霜託着下巴,勾脣欣賞。
相傳,北槐戰舞是多年前,北槐君王夢中夜會蛇女,蛇女在夢中所跳。
氣勢恢宏,振奮人心。
動時若撼山填海,勢不可擋,靜時如斜陽入波,靜謐宜人。
在場衆人看着聞風滄的戰舞,無不備受鼓舞,激動興奮!
一舞罷。
聞風滄稍退兩步,轉而再次看向司寧:“司寧先生以爲如何?”
司寧眸光內斂,語氣溫和:“能看。”
“噗——”的一聲。
江燼霜嘴裡的一口酒,就這樣噴了出來。
她憋着笑意,視線穿過人羣,看向席尾的司寧。
司寧撣了撣衣襬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仍是笑着:“不過大皇子獻舞,重在心意,在下很是榮幸。”
又找補一句,聞風滄即將爆發的怒氣像是被澆了一頭冷水,臉色冷沉陰鬱。
他再沒說什麼,冷哼一聲,拂袖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在萬晉官員面前獻舞,對於他一介北槐皇子而言,是一種恥辱!
而這恥辱……是那個昭明公主帶給他的!
想到這裡,聞風滄陰沉下去眸色,擡眸定定地看向江燼霜。
不期然的,他與江燼霜的視線,四目相對。
少女微微眨眼,霧色的瞳孔晶瑩剔透,看向聞風滄的眼神帶着無辜。
他好像聽到了她用脣形說了句什麼。
微微眯眼,豎形的瞳孔驟縮。
她說:“乖狗。”
“砰——”的一聲。
聞風滄將手上的酒盞,重重地砸在了桌案上。
一時間,所以賓客的視線都朝他看去!
聞風滄猛然起身,朝着主位上的江華琰微微欠身:“陛下,小王今日身體不適,便先告辭了。”
說完,他並未在意江華琰的眼神,轉身離開。
宴席上的其他使臣見狀,對視一眼,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江燼霜看着聞風滄離開的背影,心情好得不得了。
聞風滄的行止自然引起了江華琰的不滿。
他一離開,原本還算熱鬧的宴席,一時間冷寂無聲。
高位上,江華琰垂頭,神情不辨。
宴席上,無數賓客也紛紛低頭不語,生怕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不知過了多久。
主位上,官家終於沉聲開口:“既如此,那宴席便也散了吧。”
頓了頓,江華琰的視線投過:“昭明,別塵,你們二人留下,朕有話要跟你們說。”
“兒臣遵旨。”
那宴席散得匆忙。
江燼霜從矮桌前起身,先是看向了遠處的司寧。
似乎也感知到江燼霜的視線,司寧的目光也向她投來。
“我去公主府等候殿下。”司寧小聲開口。
江燼霜點點頭,準備去找官家。
只是她剛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桌案前,還未離開的裴度。
江燼霜微微一愣:“首輔大人還不走嗎?”
裴度沒說話,只是順着她的目光,視線從司寧的身上收回。
江燼霜也懶得理他,只道了一句:“裴大人還是早些回府換藥比較好。”
說完,江燼霜越過裴度,擡腳離開。
——
御書房。
夜色如水,書房中的龍涎香味道濃烈,江燼霜不太喜歡這個味道。
書案前,江華琰眸光一沉,語氣驟冷:“昭明,還不跪下!”
江燼霜身形不動,甚至微微垂目,看向書案前的那位官家。
“兒臣沒錯,爲何要跪?”
“沒錯?”江華琰冷哼一聲,威嚴盡顯,“是你用了什麼方式,讓北槐皇子在宴席上出醜的!”
江燼霜眨眨眼,一臉無辜:“冤枉啊父皇,父皇沒聽那位大皇子說嗎?人家只不過是想讓司寧先生品評一番而已。”
“昭明,你當朕是傻子,好糊弄是嗎!?”
江華琰拍案而起,指着江燼霜厲聲道:“你此番陷害,若是惹怒聞風滄,損了兩國之間的百年盟約,這樣的罪行,你擔待的起嗎!?”
“父皇難道還以爲,睿陽王叔死後,北槐還有耐心,與我們萬晉結百年之好!?”江燼霜分毫不讓,冷聲質問。
“放肆!”江華琰沉聲,“一介公主竟妄議政事,看來朕還是對你太過寬容了!”
“父皇對兒臣有多寬容!?”江燼霜目光冷寂,聲音也不覺高了幾分,“父皇將兒臣禁在白玉京三年,難道還是對兒臣的寬容嗎!?”
“住口!你是非不分,不知悔改,看來在白玉京的三年,你還是什麼都沒學會!”
“父皇想讓兒臣學會什麼?卑躬屈膝,摧眉折腰?”江燼霜一字一頓,字字清晰,“父皇應當清楚,兒臣自小在睿陽王叔身邊長大,這些東西,兒臣都學不來。”
說到這裡,江燼霜輕嗤一聲,目光灼灼:“更何況,父皇何必擺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
“您讓兒臣回京,難道不就是等着這一天嗎?”
江華琰有一瞬的啞聲。
後知後覺的,像是被戳中什麼心思一般,江華琰冷聲:“你胡說什麼?”
江燼霜揚了揚眉骨,語氣冷冽:“父皇詔兒臣回京,難道不是爲了讓兒臣作爲萬晉公主,去北槐和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