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在等你。
江別塵看了一眼江燼霜。
“好,告訴太后娘娘,吾即刻便去。”
江燼霜跟太后的關係一直不算好,連帶着太后身邊的嬤嬤也從不給她好臉色。
眼下這個架勢,其實就是太后在趕人了。
江燼霜笑笑:“既然如此,那皇兄便不必送了,霜兒自己離宮就好。”
江別塵看了江燼霜一眼,點了點頭:“好。”
說完,江別塵便跟着嬤嬤離開了。
看着江別塵離開的背影,江燼霜眼中閃過情緒。
其實如果認真說起來,江燼霜自小便知道,不管是太后娘娘還是父皇,其實都是疼愛江別塵多一些的。
即便幼時父皇對她十分縱容,對江別塵甚是嚴苛,但江燼霜清楚,那只是爲了讓他日後成爲一個更好的君王而已。
儲君的位置,一直都是江別塵的,無人置喙。
“轟隆——”一聲。
天上還是落了雨。
江燼霜看着不算太大的雨勢,縮了縮脖子,攏了攏身上的大氅。
沒什麼猶豫,她便鑽進雨裡,往宮外走去。
——
御書房。
“把這請婚的摺子回了夏家吧。”江華琰將早就批閱好的奏摺遞給了一旁侍奉的康公公。
摺子沒有合上,康公公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陛下紅字批閱的內容。
就如江燼霜所說,摺子上寫道,昭明公主以命威脅,不允許裴度成婚,若是強求,恐生事端,此事容後再議。
幾句話言簡意賅,將他摘了個乾淨,將江燼霜頂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康公公跟在江華琰身邊這麼多年,一眼便也明白了他的心思。
收了奏摺,康公公恭敬道:“老奴這就叫人給夏府送去。”
江華琰沒什麼情緒地應了一聲。
他稍稍垂頭,雖還是批閱着摺子,卻稍有出神:“昭明她,太聰明瞭。”
雖是誇讚的話,但語氣聽上去卻冷得像冰一般。
康公公低下頭去:“昭明公主自小在陛下身邊長大,耳濡目染,自是要聰慧許多的。”
其實他明白陛下的意思,在這皇宮內院之中,女子太聰明瞭,可不是什麼好事。
江華琰沒再說話,低頭繼續批閱摺子。
——
雨勢漸大。
江燼霜將狐裘披在了頭頂上,如今溼噠噠地貼在她身上,不太舒服。
剛出宮門,江燼霜站在宮牆屋檐之下,不覺打了個寒噤。
傷口又開始癢了。
江燼霜想撓,但又擔心回去之後硯訣知道了又要生氣,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低着頭,江燼霜去查看自己溼了一半的狐裘。
——若是頂着這雨天回去,估計不等到公主府,她就已經變成落湯雞了。
從皇宮出來的時候,其實也有不少內侍婢女手中執了傘,只不過看見她都像是貓見了耗子一般,急匆匆地走掉了。
胸口處的癢意碰上這溼漉漉的雨天,引出幾分煩躁。
江燼霜正低頭理着那狐裘,下一秒,大半截的傘面便懸停在了她的頭頂。
她的腳下,驟然雨霽。
雨水濺在那青石板地上,激起層層水霧。
江燼霜聞到了熟悉的檀香氣息。
她低頭的時候,看到男人半分泥水未沾的鞋履,與他乾爽的青藍衣襬。
——好像每次她的狼狽,他都在場。
還是以一種纖塵不染的救世主姿態。
煩了。
江燼霜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向後退一步,後背抵在了宮牆之上。
那傘面便由着她,幾乎整張傘都傾至她的頭頂。
終於,因爲沒了竹傘的遮擋,男人的衣襬被雨水打溼。
江燼霜看着,得意又挑釁地朝着來人挑了挑眉。
裴度沒動。
他自始至終與江燼霜隔了半步的距離,只是稍稍伸手,將整張傘面傾到她身上。
雨水滴落在他的玉冠之上,又順着他的玉冠墜子滾落下來,如同晶瑩剔透的珍珠。
“首輔大人是來宮中找陛下的?”
雨聲不算大,江燼霜卻提高了幾分聲調,笑着問他。
裴度眉眼不變,聲音平靜:“我在等你。”
江燼霜上下打量裴度一樣。
哦,明白了。
是怕她再次被陛下拒絕了詔見,又哭又鬧吧?
“首輔大人放心,今日本宮見到父皇了,不會遷怒您的。”
裴度長睫上也落了雨珠。
他並不在意江燼霜的冷嘲熱諷,只道:“馬車在那裡候着了。”
隔着雨霧,江燼霜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問山閣馬車。
毫不猶豫,她擡步朝着馬車走去。
她又不是傻子,難道真的要冒雨走回去,或是溼着衣裳等雨停嗎?
馬車旁邊,是京墨在那裡等着了。
見到江燼霜,京墨恭敬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江燼霜點點頭,撩開了車簾進去。
一進入馬車內,江燼霜便被一股暖意包裹。
馬車十分寬敞,最中央還燃了火爐,旺盛的火苗往外冒着,格外溫暖。
江燼霜大氅半溼,大氅內的衣裙倒是還算乾爽。
裴度走進來的時候,江燼霜正圍着火爐烤火。
大氅被她隨手扔在了地上,免得弄溼他的座位。
裴度見狀,從地上撿起大氅,緩緩理好之後,放在了手邊的位置。
他沒說話,只是敲了敲車輿。
馬車外的京墨會意,駕着馬車往宮外走去。
火爐上熱着水。
裴度從一旁的茶几上拿來兩隻茶杯,又拿着木夾捏了些茶葉,安靜等待着水開。
江燼霜雙手靠近火爐,擡眸看着坐在她正對面的男人。
——確實好看。
也難怪她當年爲了這張臉做足了荒唐事。
裴度並不看她,只是盯着火爐上的茶壺,沉默不語。
“裴度。”
是江燼霜先開的口。
男人長睫輕動幾下。
其實他的頭髮溼了一些,連帶着衣袍也落了雨水。
只不過那些雨水於他而言,並不顯狼狽。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仍是看着茶壺。
克己復禮,鶴骨松姿。
他是廟堂上的中流砥柱,力挽狂瀾,也是無數京門閨女的夢中情人,心嚮往之。
江燼霜託着下巴,咂了咂嘴:“沒意思。”
裴度伸手去拿燒開的茶壺。
卻是被那壺身燙了一下。
稍稍收回手後,他後知後覺地拿了一旁的帕子,將水壺提了起來。
茶水浸過那沁香的茶葉,青紅色的茶湯便從水中緩緩暈染開來。
她看到男人動了動喉頭。
他低着頭,半晌才道:“京城嗎?”
江燼霜平靜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