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課謝星珏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全身上下的疼痛讓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戳昨天那個黑衣少年一刀,撞擊力太大,骨頭彷彿都快要散架了。通過身份標識認證,他及時趕到了教室。今天是劉慈老師的課,他待人素來懶散,然而謝星珏很喜歡他,因爲他大概稱得上是平民高等教育裡最博學和富有想象力的人。跟着他,總會學到很多東西。
“今天人沒有到齊嗎?”劉慈擡頭看了一眼,心裡數了一下,發現少了一個人。
“老師,莫聶的家裡出事了,他以後都不來了。”旁邊的一個女生小聲回答。
劉慈眼簾垂下,只那麼一瞬,然後又恢復了平日裡安靜的模樣,只說了一句“大家集中注意力,對接進入我的世界。”
所有人那個時刻屏住呼吸,進入冥想狀態,劉慈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反射劉慈的精神力,將他們帶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謝星珏睜開眼睛,周圍是一片漆黑。這個時候聲音響了起來,黑暗慢慢褪去,變成了羣星璀璨的太空。
“你們覺得存在更高級的智慧體嗎?”劉慈老師忽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周圍一片沉默,大家相互看了一眼,最後一個女生講了出來,“老師,我覺得存在。”
“沒有其他答案了嗎?”劉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謝星珏開口了,卻不是回答問題,他反問老師“老師,更高級的智慧體,智慧體現在什麼地方呢?是以科學方面來講,還是以其他方面?”
“你的提問很好。”沉默了一會,劉老師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們對於智慧的定義,是對於事物能迅速,靈活,正確的理解和處理的能力,創新,發現和規整都屬於這方面的範疇。我們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會抱有好奇和恐懼的心態,當對方的能力比我們弱,人類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征服欲便會顯現,而當我們比對方弱,便會從內心深處告訴自己,不要與對方交惡,然而一旦開戰,便會全力以赴,因爲不這樣,便可能面臨滅亡的危險。”
“所以更高級的智慧體,說的是可以讓人類恐懼,甚至面臨滅亡危險的個體或者種羣麼?”謝星珏問道。
“可以這麼說。”劉慈回答。
謝星珏此時想的卻不是這件事情了,他在想爲什麼老師會問這個問題?
難道是政府要有動作嗎?根本沒有人說啊。
“星珏,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謝星珏的腦海裡迴響起老師的聲音。
“老師?”他捕捉腦海中的聲音,那個聲音“噓”了一下,謝星珏不吭了。
所有人的視線被一副動態吸引了。
那是一個美麗的星球,整個星球都被藍色覆蓋。
地球,謝星珏心道。
一個碟形飛行器與這個星球擦身而過,拋下了一團東西。那一團東西分散成了無數的碎片,繼而無數閃爍的碎片飛到了一處,形成了一個簡單的,細小的團狀物。團狀物被海洋中的小小水滴包圍,謝星珏注意到水中有些透明的凝狀物融了進去。
這是什麼?他沒有問,只是專心致志的繼續看下去。
那些凝狀物迅速旋轉,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最後穩定成了一條細長的鏈狀物,後來又分開,將一團東西分成兩團。
細胞的分裂,謝星珏明白了,那麼那些透明的凝狀物就是DNA了?那爲什麼本身在地球上沒有出現細胞生物?是那團拋出來的碎片起到了關鍵作用麼?
“接着看。”劉慈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接下來的畫面是人們都清楚的事情,細胞不斷的分裂進化,從海洋崛起,到陸地爬行,太古紀,寒武紀,冰河紀,從爬行,到站起來,一步一步進化成爲食物鏈的頂端,核戰爭,核污染,能源告罄,植物無法生長,動物大批死亡……
死亡的動植物身體飄出了透明的點點,最初進入細胞的那團凝狀物,最後歸於這片大地,然後通過天地間的水循環,迴歸到了大海。
藍色的星球慢慢變黑,畫面慢慢切到細微之處,謝星珏發現每個生物的體內,都出現了點狀的黑色不知名的東西。
謝星珏心中都是震驚的,他看了看其他的同學,他們的臉上沒有震驚。
怎麼回事,他們看不到嗎?謝星珏有些奇怪,謝星珏想要開口問,又回到了現實中,劉慈就站在他們的面前。
謝星珏:……
每個同學都沉浸在方纔的景象中不能自語,沉默了好一陣子,才恍然大悟,相互交談後又發現他們看到的東西根本不一樣,最後目光齊齊看向了高處的老師,所有人的目光都帶着大大的問號。
“你們能夠進入高等學府,那麼已經證明你們是這個大陸的人才。但是,知道的雖然多,不知道的更是浩如煙海。所以無需自大;但是你們已經能坐到這裡了,便證明了你們的實力,你們也無需自卑。這應該是我教授你們的最後一節課,我希望你們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不要輕易放棄,你們的本身,就是希望,無關種族,無關階級。”他說完這些話,又陷入了沉思中,彷彿想到了什麼事情,讓他的臉龐都顯得過於溫柔。
“教你們的這三個月,我很開心。感謝陪伴,就此別過。”
學生們聽到這個消息,都有些震驚,學校裡一點風聲都沒有,這個空降的老師身份不明,但是很多學生都很喜歡他。有些因爲他的精神力的強大,有些因爲他那個上課把他們帶入神奇世界的戒指,有些是因爲他長得英俊灑脫(好吧這是什麼理由)。不論是因何緣由的,都不願意他離開,紛紛出言挽留。
“老師,你爲什麼不教我們了?”有女生大聲的問了出來,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我?我要去找我的公主了,前方荊棘滿布,而我的公主被藏在森林的深處,需要我去吻醒他。”劉慈笑的十分溫柔,讓那個問他的女生又是哭又是臉紅,大家看到了都忍不住笑了,沖淡了離別的氣氛。
謝星珏也有些遺憾,因爲他很喜歡這個老師,他給他展現了一個新世界,告訴了他很多東西,而今聽到他要走了,他內心忽然覺得空空的,然而也就是空空和遺憾罷了,都要經歷的,時間長了,也就沒什麼了。
然而那些疑問還在他心頭徘徊,他看着同學們都在戀戀不捨的和老師告別,也就沒有去打擾,想着一會放學後直接去問老師。
他看了一眼劉慈,劉慈彷彿有讀心術一般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含顎。
太恐怖了……謝星珏瞬時有種擦一擦腦門上的虛汗的衝動,然後自己遏制住了這種衝動。
別丟人……
“老師?”上完課後,謝星珏在學校門口等着老師。
幸好駕駛艙幾乎全透明,劉慈發現了這個學生,停了下來。“有什麼事情嗎?”他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耐心的問道。
“我可以問你今天爲什麼問我們那個問題嗎?”謝星珏覺得自己老師一定知道些什麼,過來堅持不懈的問了這個問題,不然他今天晚上很可能腦補的睡不着覺。
可能是謝星珏的眼神太堅定了,也可能是今天的陽光沒有那麼刺眼讓人煩躁,劉慈忽然有種想要把一切告訴對方的衝動,他一直很喜歡這個聰明的學生,然而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和說話的地方,“你願意到我家來嗎?在這裡說不清。”
謝星珏遲疑了一下,看到老師的眼睛瞬間不再猶豫,劉慈旁邊自動翻轉出一把椅子,門出現了,謝星珏鑽了進去,坐在了劉慈的旁邊。
門又自動合上了,整個駕駛艙融成了一體,謝星珏心中咋舌,這應該是富人區才能買的起的東西,不知道劉慈老師怎麼有這樣高級的東西。難道他是一個隱形的土豪?
“這個可不能告訴你。”劉慈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響了起來,嚇了謝星珏一跳,側頭看了劉慈一眼。
“我能感知到你腦海裡說的什麼。”劉慈朝他笑了,謝星珏心中想完了,以後千萬不能說老師的壞話。
“說我壞話也沒有關係,我不會記恨你的。”劉慈這回真的是用真正的聲音說話,聲音中帶了一份戲謔。他眼中都是調皮的。
“老師,”謝星珏嚥了咽口水,道“你跟上課可是一點都不一樣。”
“人都有千副面孔,每天換上一個。”劉慈漫不經心道,他戒指上的石頭不知道是什麼材質,但是現在看起來流光飛舞,十分漂亮,想到白日裡就是這枚戒指上的能量牽引,構造出一個近乎真實的宇宙,讓所有學生都能夠看到那樣的場景,謝星珏覺得這個老師越來越讓人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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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想聯翩中駕駛艙便停了下來,謝星珏正要下去眼睛一瞥——他差點踩空氣中。
這離地面有二百米了吧!他心撲通撲通的跳了,這根本沒有察覺到!方纔他差點成了漢堡包!
還是骨頭很多肉很少的那種。
他聽到了劉慈低沉的笑聲,頓時覺得這個老師十分的沒有老師的樣子,劉慈沒有解釋,眼前連門都沒有的牆壁忽然有了一道光,映在劉慈的瞳孔中,“滴滴滴”的掃描聲音之後,彷彿什麼東西融化了一般,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門,駕駛艙徑自駛入,與門融成了一體,謝星珏不禁又咋舌了。
自己家中的那扇瞳孔指紋驗與這個相比證彷彿是幾個世紀前的古董。
“你先坐着。”劉慈拋下一句話,便走進了臥室——這是謝星珏的猜測,他不敢貿然在別人的房子裡亂跑亂看,便在客廳裡找了個地方,自顧自的坐下。
連個凳子都沒有……謝星珏內心吐槽,這老師也真是奇怪。
這房子從外邊一看便知道是富人才住得起,而劉慈的一舉一動並不像是自己以前看到的那些老師。平民區的老師怎麼可能住成這個樣子?
疑雲一團一團的涌上心頭,謝星珏只是鎮定的坐在地上,盤起腿,想古時候那些坐禪的人一樣,臉上佯作鎮定,內心一片混亂。
劉慈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個白淨少年盤着腿像是修禪的人一樣,坐在地上。
“我忘記告訴你了。”他隨手拍了一下牆壁,家居用品全部出現在了眼前。
謝星珏:……
劉慈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長袍,隨意的坐了下來,謝星珏在他旁邊,手腳有些放不開。
“喝什麼?”
謝星珏搖搖頭。
劉慈笑笑,從手旁的儲物櫃裡拿出了一瓶紅酒。
謝星珏“!”
“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他失聲喊道。
也難怪他這麼驚訝,現在連植物的種植成活率都低的不像話,像葡萄酒這樣的東西,便是貴族家中也是珍貴的物品,不到很莊重的時候也不會出現。
劉慈揚眉,“很驚訝?要不要嚐嚐?”
謝星珏儘管很想嚐嚐,也知道這樣很不禮貌,“不了,我還未成年。”
“你失去了一次品嚐人間美味的機會,以後很可能再也嘗不到了。”劉慈誘惑他,一臉不懷好意。
謝星珏還是搖搖頭,直奔主題,“老師,你今天爲什麼會問那個問題?”
“我如果說沒有爲什麼,只是興之所至,忽然就想要問問你們的答案,你相信嗎?”
“那根本沒有意義的。”
“那什麼纔有意義呢?你們終究會面對這個問題。”劉慈躺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
“那團黑色的是什麼?透明絮狀物又是什麼?”謝星珏直言問道。
“你看的到?”劉慈突然直起了身子,謝星珏看他這麼驚訝,點了點頭。
“你猜?”
謝星珏:……這人這麼惡劣的性格是怎麼養成的?白白的爲人師表了!
“透明的是地球的東西,黑色的是外星生物?”謝星珏猜測。
“猜的不對。你沒有把具體的說出來。”劉慈搖搖頭。
“我什麼都不知道,要我怎麼猜?”謝星珏皺了皺眉,無奈道。
“什麼都不知道纔要猜,因爲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劉慈聳了聳肩,無賴道。
“那你怎麼知道這段……歷史的?”
“你猜?”
……可以不要這樣嗎?